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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东宫来怕是会更气,却也顾不得了。慢悠悠的走在京都宽阔的街道上,宿欢有些懒散的眯着眸子,眸色浅淡,目光不时掠过街畔的货郎与商贩,却再无上回的兴致了。“这位女郎留步!”步履不停,宿欢恍若未闻。“留步,宿女郎留步!”哪怕被点名道姓的喊出来了,她也不曾“留步”,不紧不慢的徐徐走着,却让身后那唤她的青年如何也追不上。预料之中的被人寻来,宿欢便猜着那人是贤宁王手下的,还是哪个皇子手下的。轻而易举的甩了那个人,她不消多久便到宿府门前了。可入府后还不曾走到正院,她就在半路上被宿管家喊住了。鬓生华发的老管家是看着宿欢长大的,见过她年少时被纵容的嚣张轻狂,双亲亡故时的沉稳深沉,连同如今的放浪形骸,老管家除却时不时劝个几句,也唯有对着牌位叹息了。他年过半百,此刻朝宿欢走来时也不复多年前的稳健,显得有些老态龙钟。却仍旧严肃着面容,恭恭敬敬的行过礼,道,“家主,宫里来传过话,圣上唤您入宫觐见。”“唔,何时?”“那位李公公两刻钟前出的宿府。”“我知晓了。”宿欢揉了揉眉心,再问,“阿妧呢?”“您出府去没让她跟着?”她默然少顷,“罢了。”折身往来路走去,宿欢语气淡淡,“备马车。”…………朱红的墙、青碧的瓦,琉璃镂刻塑就的檐头上再端坐着瑞兽,连同柱上雕的龙纹与履下铺的金砖,处处奢靡。那身着明黄色广袖长袍的男子却并非如同民间所传的圆润臃肿,反倒身形清癯、眉眼温柔。哪怕年过不惑,此刻鬓发微霜,也分毫不减他的气韵风姿,儒雅风流的仿如文人sao客、当世大家,一举一动皆是从容淡然。宿欢缓步踏上玉阶,走近男子,俯身跪下,“宿欢拜见吾皇。”“免礼罢。”他负手身后,含笑看着宿欢,眸底的爱重与柔和毫不作假,连带着语气都是和和缓缓的,“朕在这儿等你许久了。”宿欢说,“与您出宫,只我与您二人?”南帝的名讳为楚旧年,与楚琢之的皮相有七分相像,雍容尔雅、温润如玉,却又比楚琢之柔和更甚,仿如那细腻无暇的羊脂白玉,触手生温。此刻眉眼温柔的看着宿欢时,虽是在看她,却更像是在透过她去看谁,眸底温软的仿若一池春水,微风拂过,便惹起一阵涟漪。宿欢在爹娘逝去后,便常常被这位帝王唤入宫中,宠溺又亲近的抱着她坐在自个儿膝上,哄她护她,甚于连她的喜好与厌恶,都再清楚不过。她对这位南朝之主是极其熟稔的,甚于年少时还扯过他的发冠,胡闹极了。这几年他身子看着无甚不好,可却早已虚空了。而宿欢渐知人事,在他广纳后宫下更是愈发疏离生分。“宿欢。”他温软着声音唤,分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两个字,在他轻轻启唇唤来时,却平添缠绵缱绻之意,衬着他清清柔柔的音色,好听极了。低叹了声,他抬手轻轻抚过宿欢的发丝,“傻姑娘,莫要多管了。”听言,宿欢倏地抬首,“您这是什么意思?”“琢之那儿自有朕护着,朕是他父亲,心里有分寸的。”前几日若非宿欢恰巧碰见楚琢之,他便出事了。而今宿欢看着面前性情温和的帝王,抿唇不语。“还是这么犟……”唇角轻扬着笑了下,楚旧年转开眸子,再度负手立着,往那汉白玉阶下看去,“随朕出宫一趟罢。”“陛下?”宿欢一愣,“与您……出宫?”“嗯。”半晌,她方才回过神来,不甚确定的问了句,“只我与您二人?”“嗯。”“……不知是去哪儿?”“见个故人。”“那您为何要带我去?”“唔……”楚旧年这时却顿了一顿,继而侧首看她,答道,“那人与你父亲也是故识,他多年未回京中,甚于连你父亲下葬时也难以赶回来。这次入京,该领你去看看他的。”宿欢蹙眉,“……便是即刻出宫?”“也可。”他颔首应下,“且待朕去更衣。”…………楚旧年气度容貌皆是不俗,此刻褪下那尊之贵极的龙袍,着上一袭淡青的儒衫,再衬着他温柔的眉眼,瞧着和个教书先生似的,愈显温文儒雅。他步履轻缓,不疾不徐的与宿欢走在京都街上,手里折扇也是慢悠悠的扇着,时不时转首与宿欢低声谈笑时,任由哪个也看不出这便是那位九五之尊、南朝君王。不消多久便到了栋精巧的竹楼前,楚旧年看着这处城西的小院儿,不由轻叹,“多少年了啊,却是再聚不齐当时的那些子人了。”将眸底的思念与落寞尽数敛下,他抬手用扇头指了下那扇竹门,道,“去叩门罢。”宿欢依言去了,屈指轻叩门扉,不过三两声,便见有一女子前来开门,约是双十的年纪,面容生的俏丽,自门内探出半个身子来,目露疑惑的瞧了瞧二人,问道,“不知两位尊客敲门何事?可有邀贴?”“并无。”这么答着,楚旧年见那女子顿时便要关门却也不恼,音色清柔,仍旧用那不紧不慢的腔调说着话,“你便回去与你家主子说,他二哥在门外,问他迎客否。”宿欢:怠慢人是会被怼的。随着楚旧年话音落下,那女子懵了一懵,而后回过神来,强忍着没露出异样,只道,“尊客稍等,还待婢子去回禀过主子。”说过后,她便将竹门虚掩着,着急忙慌的匆匆离开了。“难不成……这是贤宁王爷的私邸?”见那女子的步履声渐远,宿欢方才去问楚旧年,“您身份尊贵,何不召王爷入宫觐见呢?”楚旧年沉默少顷,“待会儿你便知晓了。”这般,宿欢不再多言。不消多久,那扇竹门被再度拉开,却仍旧只见女子一人。她朝二人行了一礼,继而侧身让过路,说道,“尊客请进,王爷正在后院儿里等您。”宿欢眉尖轻蹙,显然是觉得贤宁王太过失礼,竟如此怠慢今上。她面上却也不露声色,见楚旧年笑着应了便跟在他身后,抬履踏进竹门,也不多打量内里那清清雅雅的布置,低敛眉目。穿过厅堂,入了后院。却见有一青年端坐在藤椅上,年约二十四、五的岁数,眉眼如画、风仪秀逸,着青衫束云冠,此刻倾斜玉壶斟了一盏清茶,广袖微拢用苍白如瓷的素手端起那盏茶,温润的茶雾缭绕而上,愈衬得他不似凡人了。抬眸看向楚旧年,他音色如弦,“来寻我?”那随意的语气与态度,好似全然不知面前这人是当今圣上般,甚于更为疏离冷淡,“不知何事。”“来看看你。”楚旧年温雅如初,不气不恼,颇为熟稔的上前为自个儿也斟过一杯茶,轻叹,“也带故人之子来让你看看?”这般,那青年方才将目光挪向宿欢,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