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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意丛抬头看他。原来他没有远处看起来那么意气风发,是风尘仆仆的样子,可是打着齐整的领带,西装外套是让光线隐没的黑丝绒,光芒只落在他的脸上,仍然鲜明英俊,像老电影里满怀心事的花花公子。徐意丛向前走了两步,光裸的脚掌踩上绵密的地毯,整个人笼在他的目光里,只觉得好像突然踏进了上辈子的云层,突然连自己是来干什么的都忘了。陈秘书快步上前来拿她手中的药瓶,她用力摇了一下自己的头,终于想起来松手。陈秘书连道谢都来不及,急急忙忙地推门进了套间。她本能地跟上去追问,“他怎么样了?”随行的护士示意她等,关上了门。徐意丛刚才一路跑上来,现在心脏还在狂跳,四肢脱力,干脆在靠墙的沙发上坐下,把手里的鞋子放在地上,重新穿上。徐桓司从走廊对面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水,问她:“爬楼上来的?”她接过去,一边点头,一边一口气喝光了大半杯。徐桓司又说:“慢点喝。”但她已经笨手笨脚地呛了一口,咳得惊天动地,徐桓司走去拿来几张餐巾,她捂着嘴咳完,才指指关着的房间门,哑声解释了一句:“我、我得等到他好起来。”徐桓司对金闻斐的老毛病显然兴致缺缺,他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欠了欠身,近一点看着她,“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有活动?”她把剩下的半杯水喝完了,才说:“嗯。老师的庆功会。”他大概发现她问一句答一句了,答得磕磕巴巴。有位穿白色套裙的女士走过来,弯下腰,打开文件,轻声细语地请他签字。徐桓司比了个礼貌的手势,示意她先离开,他稍后再看,一边向徐意丛解释:“我来开后半程会,刚出机场,本来还在想要怎么见一见你,这么巧,你来了。今天很漂亮。”那位女士很少看到徐先生把什么人放在公事前面,拿着文件直起身来的时候,在光洁如镜的墙壁倒影里不做声地打量她。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小美人,身姿纤细如折,发丝黑,肌肤白,眼尾上扬,小耳朵也尖尖的,有三分妖精似的邪气,可是有一点rou的嘴唇和柔润乌黑的瞳仁又分明温纯,细细的肩带漫过雪白的锁骨,她包裹在黑丝绒裙子里面,看起来像云层之间的月亮。而徐意丛也在镜面里打量她,她的白西装,卷曲的栗色头发,脖颈里的钻石项链,绿眼睛里探究的眼神。没有敌意,是略带审视的打量,和那些年里店员打量徐桓司身边的徐意丛的神色一样。徐意丛因而移开目光,看到他的背影,肩宽腰窄,瘦了不少,单是一个背影都显得锋利。她把视线拽回来,他在接着问她:“学习紧张吗?吃不吃得惯?”她说:“课不多,可是要做的事很多。……吃东西?也还好吧,不是只有炸鱼薯条,好吃的东西很多,韩国菜,泰国菜,还有河豚刺身……”她不知道自己提河豚刺身干什么,徐桓司立刻皱起了眉头。看来徐桓易也不是什么都告诉他,她哑然地补了一句:“……那个刺身挺好吃的。我养了一条狗。”突然跳开的话题,徐桓司却像是很感兴趣,松了松领带,问她:“取名字了吗?”他怎么不问是哪种狗呢?她稀里糊涂地说:“……它叫‘大圣’。”徐桓司竟然笑出了声,低头拿食指碰了碰嘴唇,才抹掉了声音。徐意丛有点窘,“不是我取的,有个同学说取这样的名字不容易生病……”徐桓司还在笑,徐意丛搞不懂有什么好笑的。好在徐桓司一向很会聊天,他继续问下去,语气很温和,她也就答下去,从伦敦冬天的气温到苏格兰高地春天里的雨。直到陈秘书满头大汗地走出来,向她道谢,“金先生没问题了。多谢您,徐小姐,辛苦您跑了一趟。我家小姐是跟您一起来的吗?要不然请我家小姐上来——”她恍然了一下,突然想起来金苏苏的事情了,立刻站了起来,朝陈秘书摇摇头,然后对徐桓司说:“我走了。”徐桓司还坐在那里,手肘放在膝盖上,维持着这个倾听的姿势,半晌才站起来,送她去电梯口。丛丛走进电梯,说了再见,他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说:“去吧。好好玩。”电梯门合上了,从高空飞速地沉下地表。金苏苏还等在那里,见到徐意丛出来,她像没心没肺似的,笑嘻嘻地说:“走吧,咱们去喝你们老师的好酒。那个韩国帅哥还单着吗?我记得他家里是财阀来着,多偶像剧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好好玩”的,只是最后端着一杯啤酒上露台去,趴在栏杆上看星星。————好玩不过meimei下集预告徐意丛即将爆炸。徐意丛:这这这他妈的徐桓司他是不是趁我不备给我带节奏了!?58你不是明天回来吗夜风微凉,刚才那短暂的几分钟里的细节一一掠过脑海,譬如徐桓司说他“本来还在想要怎么见一见你”,完全是没有的事,他只是在给她台阶下,因为她困窘又混乱,差一点就脱口而出“我不是特意来见你、我不是赖在这里不走”;譬如他问她的学习、问她的饮食、问她狗的名字,她腹诽那些全是琐碎的小事情,可是不然的话,他要问什么呢?“丛丛,我一直都没有来见你,因为你一直都不想见我”?他当然不会问,他一定还记得去年她在校医院打嘴炮的事情,他觉得她依然全身都是刺,看到他就会慢慢地变回一只刺猬。说白了,徐桓司一眼就看出她刚才晕头转向,所以跟她东拉西扯,怕她又想起不高兴的事情,又拿他打嘴炮——她又被他糊弄过去了。这不是瞧不起人吗?徐意丛太恨了,刚才怎么没想明白呢?这种马后炮的聪明简直宁愿不要。被他劈腿了一场,他把事情做得快刀斩乱麻,快到她晕晕乎乎的,到现在为止也才打了他两下、骂了他一次,可他都有战略应对了。一直在下雨,整座城市雾蒙蒙的,她和金苏苏在家靠楼下的中餐馆活了好几天,看着电视吃炸酱面。傍晚的新闻里是几张雾黑的大伞聚聚散散,主播报道这次国际会议的成果,报道内阁的决议,又插播题外话,说与会者已于清晨搭乘专机离开。大圣在沙发上打瞌睡,她们两个面面相觑,全都觉得没意思。对徐桓司缄口了半年多的徐意丛这次终于骂出声了:“怎么这就走了呢?我该去送送他,我这一年没骂他,他怎么还得寸进尺了?”金苏苏很欣慰,把大圣的耳朵拎起来,“听到了吗?徐意丛正常了,会打人会骂人那种,咱们以后老实点吧,别皮了。”徐意丛岂止正常了,她雄赳赳气昂昂,可以上战场,出门去超市采购的时候,她往篮子里一股脑塞了一大袋番茄,报复性地吃了好几天番茄鱼、番茄rou片和番茄炒蛋,一边吃,一边跟金苏苏数落徐桓司。金苏苏起初还附和她,一边附和一边嘲笑,因为徐意丛过了一年才开始吐槽前男友,她从来没见过反射弧这么长的长颈鹿,不过也很欣慰,因为徐意丛这个算盘珠子就是这样,总是刺激一下才能振奋一下,上次徐桓司忽悠了她,她生了一场大气,终于露出一副相声名家的样子,满肚子阴影完全一扫而空了,其实还要感谢徐桓司呢。但后来金苏苏的耳朵都长茧子子,任徐意丛嘚啵嘚,她头也不抬,说:“是是是,对对对,渣渣渣,死死死。……好好好,不说死,他死了你还得去葬礼,让他滚滚滚。”秋天的时候,预计年终举办的许蔚程演唱会开始卖票了,徐意丛一马当先闯进即将崩溃的系统买了两张。金苏苏提醒她看海报上的字,“小姐,演唱会不在伦敦办,在您的快乐老家临城呢。”徐意丛说:“临城好啊,正好回家过圣诞。你也回去吧,爸爸请你看。”她斗志昂扬,打算在见到徐桓司的时候劈头盖脸把他教训一顿解恨,然后她就把头一扭,去找新男朋友,比他高,比他帅,比他一心一意,对她死心塌地。到了真的回家的时候,金苏苏跟她一起下飞机,说:“你可记住自己的话。”说出口的话能忘,打了一万字的腹稿能忘吗?徐意丛不以为意,拉着行李箱出了航站楼,上了出租车。司机关心小姑娘的婚姻大事,她可不缺素材,说了一路前男友劈腿的故事,最后司机都不拿那些女人该怎样怎样的话教育她了,还跟她唉声叹气的,“男人啊!真没有好东西,好好学习吧!”等到了家门口,她推门跳下去跟外公和外婆拥抱。外公打量她,很惊喜,“小丫头片子变样了!我都要认不出来了。”外婆的眼圈红红的,捏着她的手腕,最后还是那句话:“可惜你大哥哥不在。”他的“不在”是她的战利品之一,可她已经不怕见到他了,甚至希望他就在家,因为她有一万字的长篇大论要说给他听。他以为她很留恋吗?失恋而已,她遗憾的只是他怎么没有早点变回花心大萝卜,让她耽误了那么多日子。徐桓司是在深夜的时候回来的。又是刚下飞机,又是风尘仆仆,只不过春天早已过完了,他在冬夜里染了一身寒气,脱下大衣上楼洗了个热水澡,擦头发的时候有人在敲门,他拉开门,看清外面是谁,脱口问:“你不是明天回来吗?”徐意丛本来绷着小脸,长头发拢在小耳朵后面,凶巴巴的样子,闻言却一挑眉毛笑起来了,露出一个瘦了之后才出现的小梨涡,“打听得挺清楚啊。”————她哥:……行。反应过来了。老子忍。(颤抖握拳.g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