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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语调轻松又柔和,徐意丛听得目瞪口呆。许蔚程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指,说:“所以你失恋多久了?我能趁虚而入了吗?”她失恋一年多了。眼前这位是和她想象中的许蔚程判若两人的许蔚程本人,彼此之间根本就不熟悉,只有一盒关东煮和一碗炸酱面的交情。可是她好像又被美色迷惑了,鬼使神差地说:“……我能慢慢来吗?”徐意丛好像天生就没有正常恋爱的运气。和徐桓司谈恋爱的时候要小心不被家人发现,现在和许蔚程在一起,虽然还什么都没有做,已经更是有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感觉。比如许蔚程约她晚上一起吃饭,她下了课,许蔚程却还没有下戏,坐在监视器前,回头看她冷得指尖通红,轻轻推了她的胳膊一下:“去车上等我,十分钟,马上就收工。”虽然片场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但也难免有人多心留意,她看多了娱乐圈同人文,内心很谨慎,回头看一眼他的保姆车,还是算了。反倒是经纪人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你就是他女朋友吧?这大冷的天,来,上车等。”她跟在经纪人后面上车,心里犯嘀咕,经纪人不是应该阻止明星谈恋爱吗?不是应该全方位控制艺人的生活吗?这怎么跟娱乐圈文里写的不一样呢?她的疑惑都写在脸上,经纪人跟许蔚程一样舌灿莲花,在她脸上瞟一眼,然后三言两语就把她的心理活动套出来了,当即把她当傻子,大肆嘲笑:“我能管得了他吗?你以为这个团队里谁才是老板?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主意大着呢,早就不想管那些规矩了,不然你以为他费劲巴拉转行幕后干什么?”徐意丛一脸难以置信,作为粉丝,感觉像被抛弃了的小蝌蚪,气愤中还有一丝惊慌。经纪人弯腰倒了杯水,拍拍她的肩膀,像闺蜜之间说体己话似的劝她:“而且他这个人演戏太入戏,太辛苦了,你就随便他吧。”徐意丛当然随便他,他的偶像形象早就崩塌了。她把大神总结的许蔚程星途翻出来再看了一遍,恍然大悟——原来他最近几年卯着劲发掘新导演新编剧,是准备让自己的脸退休,难怪他完全有恃无恐,昨天晚上十点多,他还在琢磨拉她去吃烤rou。可是在综艺节目里他可不是这么说的,他在节目里的人设是天道酬勤的健康养生先锋。徐意丛说:“你不用控制体重了吗?”许蔚程唉声叹气地说:“我得增肥啊,不然迟早要被你的狗踩死。”大圣是个温顺的狗meimei,楼下的小孩怕狗,被小熊似的大圣吓到过几次,后来大圣远远看到那个小孩,就会扯着徐意丛一起站住脚步,一人一狗发一会呆,等到小孩走了再回家去。不知道为什么,这条乖得远近闻名的哈士奇唯独对许蔚程看不顺眼,认识一个多月了,看到许蔚程,还是会露出尖牙,凶巴巴地咆哮几声,恨不得扑上去跟他决一死战。徐意丛说:“是因为你不讨狗喜欢吗?可是剧组的狗对你挺友好的,为什么大圣就是不喜欢你呢?”许蔚程耸耸肩,“可能因为我不怀好意吧。”话虽如此,他几天后去日本出席品牌活动的时候,还是抽空去挑了一大箱狗零食,回到伦敦,看看正是午饭时间,他抱着纸箱子送上门,一边敲门一边说:“徐意丛,先把你的狗拦住!”来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金发姑娘,拦住恶狠狠咆哮的大圣,朝他伸出手来,见他没反应,她一脸疑惑,用英文问他:“我们点的披萨呢?”几个同学来徐意丛家里一起整理报告材料,刚点了披萨外卖。徐意丛拿着现金蹓跶出来,才看到许蔚程站在门外,用他的招牌微笑注视着金发同学,直把小姑娘看得耳朵绯红,才认真地说:“我不是送披萨的。我是徐意丛的男朋友。”还是第一次有人当众自称是她的男朋友。许蔚程走进门来,看清里面的情景:两张桌上都摆满了材料,加上徐意丛,一共有六个人,其中有两个男生,一个褐色头发的男生靠在沙发里,草草看了他一眼,就低头看文件了,另一个黑卷发高鼻梁的白人男孩儿坐在徐意丛旁边,却是对他很感兴趣的样子,警觉地打量。许蔚程和她的同学们一一打招呼,等到披萨送来,又泡了一壶柠檬水,放在他们堆满材料的桌上,先给徐意丛倒满了一杯,用温热的手心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又熬夜了?多喝点水。”他转身去拆箱子讨好大圣了。徐意丛继续画了几个重点出来,缓慢地打了个激灵。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好像还是第一次。许蔚程一直没有碰过她一根指头。许蔚程和大圣依然磨合得不大好,最后还是划江而治了,大圣窝在徐意丛脚下,许蔚程翻出一摞剧本,坐进沙发里翻看。坐在徐意丛身边的意大利男生问:“你男朋友住这里吗?”当然不住,他在酒店和片场中间辗转,她这里是个中转站,他只是常来坐一坐,读读书,看看剧本,然后再去下一个行程。徐意丛摇摇头,“他还有事,从这里出发比较方便。”他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对面的金发女同学拨了拨头发,“就是说你们的关系还没有那么深?我可以把我的号码给他吗?”徐意丛早就发现她在偷瞄许蔚程了,在桌子下轻轻踹她一脚,“不行!”天慢慢黑下来了,但许蔚程一直都没走。————今天也是限免的一天,犯罪嫌疑人许某正在策划留宿你的meimei突然第二春了,@徐桓司你怎么看70我能睡沙发吗天慢慢黑下来了,但许蔚程一直都没走。时钟指向了十一点,报告终于准备得差不多了,同学们一一离开,黑头发的意大利男生最后一个走,临走前恋恋不舍地抱着大圣揉搓了好一会,最后才出门。许蔚程终于放下剧本,问她:“饿了吗?吃什么?”徐意丛腰酸背痛的,一边整理一边说:“你今天怎么没走?没有事要忙吗?”他说:“有啊,推掉了。”许蔚程是个工作狂,头一次听说他推行程。徐意丛回过头去,“推掉了?”许蔚程理直气壮地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徐同学,不是我说,你旁边那个男的,咱们且不说他是个意大利人吧,但他喷了至少半瓶香水在身上,这是做作业还是逛夜店呢?这绝对是心怀不轨,我得看着他。”徐意丛坐在那里,回头看着他,真实地被他的醋劲震撼了。不得不说,亲自演过天雷狗血剧的人就是不一样,雷得像偶像剧男主角似的,她真的有爽到。许蔚程满足了她的偶像剧情结和自己的戏瘾,然后站起来,换上鞋,“太晚了,随便吃点吧,我去买。你吃什么?”徐意丛说:“随便。”徐意丛比他想象得固执恋旧得多,喜欢吃的东西只有那么几样,要猜她的心思很简单。他下楼抽了一支烟,在中餐馆打包了她常吃的几个菜回去,放在桌上,叫窝在单人小沙发里打盹的徐意丛起来,“徐同学,起来吃饭。”她每天在为作业和课题头疼,他就喜欢叫她“徐同学”,好像他们是同龄人。徐同学已经熬夜好几天了,这一下睡过去就不想睁眼,闭着眼睛找耳塞,“不吃了,明天还得整理材料呢。”许蔚程拿膝盖蹬了一下沙发,“多少吃一点,不然胃受不了。”徐意丛一困就开始耍赖,戴上耳塞,“我听不到了,你不要说话。”许蔚程顿了顿,冷不丁地说:“再不起来,我就要亲你了。”徐意丛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一旁方桌上的小台灯开着,昏黄地罩住半个房间,中午的披萨盒子还没收,空气里有柠檬片的香气,还有那个意大利男生留下的香水尾调,烟草,皮革,还有松木和海浪。许蔚程下了飞机还没有换衣服,穿着白衬衫,打着领带。除了正式活动的时候,他很少这样穿,西装革履的许蔚程总让人出戏,因为许蔚程应该是闲适青春的。可是在这样的气味里,连他也显得肃穆端凝,黑钻袖扣在手腕边闪烁,像一汪湖水凝固的颜色。徐意丛的眼睛很亮,窗外初春风吹树桠的阴影一下下扫过她的脸庞,叶尖的影子停在嘴唇上,像金鱼的尾巴扫起涟漪。他弯下腰,撑住沙发的扶手,低头看着她,“我可以吗?”徐意丛闭上眼睛。他形状柔软的嘴唇吻上来,轻轻地啜过她的唇角和唇珠,向上吻过鼻尖和眼睛,下巴被她轻颤的睫毛搔动,细微的知觉像触角,传递向更敏感的神经。是个很好的吻。直到他吻向她的眉心,指尖拨了一下她的碎发,似乎要在她的发顶印下一吻,她突然本能地转开了头。许蔚程的动作停在那里,徐意丛睁开眼睛,他也在探究地看着她。好在他没有说什么。她爬起来吃了饭,收拾了桌子,许蔚程打了个呵欠,看看手表,说:“明早七点要去片场,可是回酒店就快一点半了。我能睡沙发吗?”徐意丛在洗碗筷,纤细的背影安静了一会,大概有几秒钟的时间。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说:“能啊。被子在衣柜里,你自己拿。”许蔚程蹦起来找被子,又双手捧上一个空啤酒瓶,恭恭敬敬地说:“徐同学,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我真的不急,保证慢慢来。您锁好门,把这个倒立放在门口,要是有采花贼推您的门,这个东西一定会咣当倒下,您听到声音就报警。”徐意丛拿着那个啤酒瓶,越看越好笑,她在干什么啊?在提防自己的男朋友,而这个男朋友是许蔚程。许蔚程和她在一起,难道不是许蔚程比较危险吗?追星女孩真的是叶公好龙的一群人。可她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把啤酒瓶倒着放在门口了。有那只啤酒瓶镇着,她睡得很踏实,只是梦到了里经典的砍门情节,吓出了一身冷汗。杰克尼克尔森用斧头砍开木门、狰狞地冲进卫生间的时候,她听到清脆的一声玻璃瓶子落地声,“噌”地坐起来了。她满脸惊魂未定,金苏苏站在卧室门口,一只手还搭在门把手上,表情比她还惊悚,连大行李包都没来得及放下,就指着外面的沙发手抖,压低声音问:“那个是……?徐意丛,那个是啥?你定做了个许蔚程款的充气娃娃吗?”金闻斐跟金苏苏把西伯利亚平原玩了一圈,最后把金苏苏放在家门口,恋恋不舍地一个人回国了。金苏苏玩得日子都忘了,下了飞机才跟徐意丛发短信:“宝贝!我要回来啦!”她的宝贝正在梦中跟杰克尼克尔森斗智斗勇,当然没看到短信。于是金苏苏背着一书包俄罗斯特产,一进家门就看到了沙发上睡得正香的睡美程。————哥哥被我强迫通读本章全文后:嗯嗯嗯嗯好了知道了,手机拿开,不要靠近我。71垃圾昏君金闻斐跟金苏苏把西伯利亚平原玩了一圈,最后把金苏苏放在家门口,恋恋不舍地一个人回国了。金苏苏玩得日子都忘了,下了飞机才跟徐意丛发短信:“宝贝!我要回来啦!”她的宝贝正在梦中跟杰克尼克尔森斗智斗勇,当然没看到短信。于是金苏苏背着一书包俄罗斯特产,一进家门就看到了沙发上睡得正香的睡美程。当时她的内心是震撼的。等到听完徐意丛的解释,震撼程度不但没有得到缓解,还更震撼了,“他要过夜,你就让他过夜?你没看过啊?没有一扇门拦得住活的男人。……而且你知道你的卧室门没锁吗?”徐意丛老老实实地说:“……可能是锁坏了吧?我记得我锁了的。可是就算他……那我也不吃亏。他多帅啊!”金苏苏的审美观都是由高二那年网吧里的徐桓司奠定的,惊讶地说:“再帅能有徐桓司帅吗?你对徐桓司怎么就——算了,你对徐桓司也挺手下留情的,可能也就是因为他帅。你要是个古代皇帝,肯定是个垃圾昏君。”徐桓司的确生了副让人印象深刻的好皮囊,同龄人里难得的光英朗练在这两年间褪去了最后一点嚣狂,被淬磨成了力透纸背的举重若轻,哪怕是坐在角落里,都仿佛有不可忽视的追光打在头顶。但一提起徐桓司,徐意丛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了,拿食指点着金苏苏,说:“你说话小心一点,小心我跟你绝交,骂我垃圾可以,说我爱豆不帅不行。”金苏苏进门踢翻啤酒瓶的时候是清晨六点,在她们说这些的时候,许蔚程起了床,在徐意丛的浴室柜子里翻出了一次性牙刷,刷了牙洗了脸,在门上敲了两声,探进头来,说:“我走了。”金苏苏追星追出惯性了,立刻换了张脸,笑开花地跟他说:“再见!今天也要加油呀!”她太专业了,立刻让许蔚程感觉自己在粉丝探班现场,吓得一哆嗦,头也不回地走了。徐意丛当天没有再见到他,第二天也没有给他打电话,第三天,她松了口气,因为这天许蔚程要回国去走电影节开幕红毯,各种拍摄和采访填进每一个时段空隙,他也没空接她的电话了。这期间她在反省自己那天晚上的不妥:为什么要躲开他的吻?许蔚程极度敏感,极度聪明,是那种走进派对扫一眼就对场中暗涌和男女情愫一清二楚的人精。他会没有察觉徐意丛的心不在焉吗?许蔚程这次带去电影节的是一部小成本电影,按照他的退休计划,他本人并没有出境,而是作为制片人出席。片子提名了最佳新锐导演奖和最佳新晋男演员奖,在展映中获得了不少好评。颁奖礼那天,许蔚程和班底一起走过红毯,落座场中,风度翩翩地等到最后,除了许蔚程上台给最佳电影颁奖之外,所有人都没有等到上台机会。其实落败也是很正常的事,大多数新导演的处女座能上电影节都算是功成名就了。可是,在电影节上铩羽而归,对于许蔚程来说并不是常规状况。徐意丛终于给许蔚程打了个电话,不知道他心情如何,拨出电话的时候略感忐忑。可是许蔚程的心情不错,接起电话就调戏她:“大小姐终于想我了?”她说:“我还以为你心情不好呢。”许蔚程很轻松地说:“没事,新锐奖而已。而且得奖大满贯的那部我不是也投资了吗?我又不亏。”徐意丛想起来了,“对了,金苏苏叫我让你找雷昀要签名!你跟他熟吗?”雷昀就是今晚的最佳男主角,新晋影帝,又是当红小生,自然是签名大热门。许蔚程满口答应,起身在晚宴上找人,一边回答她:“熟,他还欠我一顿饭呢,每次碰到我就跑,你不说我还忘了,现在就去找他。你吃饭了没有?那个意大利男同学有没有sao扰你?”他看样子是要把醋王梗贯彻到底了。徐意丛无奈地解释:“没有。你能把这事忘了吗?”许蔚程在那边大概碰到了熟人,打了声招呼,又说:“回聊,我去要个签名。让我过去……喂,别喝了,让雷昀站住别跑!”他穿过人群去抓雷昀,带笑的喘息声传进徐意丛的耳朵,她听到男男女女在那边模模糊糊地笑,雷昀在喊:“温乔你别卖我,快放开!”温乔不放,笑着叫许蔚程,“谁让你刚才抢我的烟抽?——许蔚程你快点,我拽不住他!”徐意丛握着手机,没有要挂断的意思,反而是许蔚程大概是在混乱中碰到了按键,听筒那边传来一声轻响,蓦地安静了。72结果还是回家了徐意丛握着手机,没有要挂断的意思,反而是许蔚程大概是在混乱中碰到了按键,听筒那边传来一声轻响,蓦地安静了。徐意丛拿起筷子,继续吃面,心态很平淡,只是觉得世界小得像见鬼了,地图上的经纬线结成一张天罗地网,走到哪里都是徐桓司。他黑色大衣上十二月的温度,他挽起袖子时小臂上修长的筋骨,他托住玻璃杯底的指节,他那双让人心软的眼睛,他的城市,他带她去听过演唱会的男明星,他认真过的前女友。隔了不过几分钟,铃声蓦地重新响起来。她放下筷子接起电话,“你刚才怎么挂我电话——外婆?”听筒里,外婆轻轻叫了她一声:“丛丛啊,在忙吗?”外婆怕打扰她上课,很少主动给她打电话,何况现在的临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所以徐意丛一下子坐直了,有不良的预感,“怎么了?”外婆的声音很疲倦,用苍老的声音温柔地对她说:“你能挪出几天时间来吗?回家一趟吧,外公病了。”外公年纪比外婆大些,一直身体不好,慢性病辗转往复,去年十一月开始就有护工住在家里,外公只是平安夜的时候下楼一起吃了饭,其余时间都耽在卧室里,卧室几乎变成了病房。外婆从来不肯拿这种事绊住丛丛,这次亲自开口叫丛丛回家,一定是因为情况已经非常糟糕,所以她挂断电话就立刻跳起来收拾行李,怕见不到外公最后一面。远在临城的许蔚程拿到了雷昀的签名,在酒店露台上悠哉悠哉地给她打电话,“你怎么挂了?该不会是觉得我跟温乔有什么吧?你别听营销号瞎说,我俩谁也看不上谁。”徐意丛在那边的声音乱糟糟的,好像在翻东西,沉默了半天,问他:“我没挂,是你按错键了……你看到我的护照了吗?我找不到。”许蔚程问:“找护照干嘛?”徐意丛抓了把头发,与其说是在跟他说话,其实更像自言自语,“外公病了,我得回去。上次我明明把护照放在抽屉里了,怎么突然不见——”许蔚程安静了两秒,终于正经起来了:“别慌。我没看到你的护照,但你在书架上找找,可能被你夹在资料里了。你收拾行李,然后跟老师同学说一声,把你的狗安排好,我来买机票。三个小时后能到机场吗?”他的冷静通过听筒传染给了她。徐意丛最后在包里找到了护照,去机场的路上给老师发了邮件,分别给金苏苏和徐桓易打了电话,在飞机座位上扣好安全带的时候已经很镇定了。徐桓易在机场接到她,载她去医院。其实外公的事很突然,昨晚抢救到半夜,大家都是一身冷汗,还没人想到要叫丛丛回来,他在后视镜里打量她一眼,问她:“外婆是怎么跟你说的?”徐意丛说:“你们是不是瞒着外婆了?外婆都说不清外公究竟怎么了。”徐桓易像是如释重负,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淋巴癌。去年冬天才发现,一直在吃药,但控制得不好,扩散很快。在家的时候没机会告诉你,你没看出来吧?我们也没想到这么快。外婆清楚大概情况,但她不问,我们就不说——外婆也害怕,她不敢知道,你明白吗?昨天晚上外公进了抢救室,她才慌了,所以才给你打电话。”徐意丛闷头灌了自己一杯咖啡,到了医院,推门下车。住院部大楼门口站着个黑帽子白口罩的高个子青年,见她和徐桓易一前一后地走过来,他遥遥地摘下帽子,耙了一下头发。那动作臭屁风sao至极,徐意丛走过去了几步,终于反应过来了。她“噌”地停住脚,说:“我去扔垃圾。”徐桓易嫌她事多,自己先去按电梯,她做贼似的溜出门口去,“你怎么来了?”许蔚程比了个“四”,扬着眼尾,“四天没见了,你就这么跟我打招呼?”他好像就是吃准了徐意丛对他这张脸买账,所以嚣张至极。但徐意丛早已不是当年的徐意丛了,她冷酷地说:“性感小野猫又来劲了是吗?”许蔚程藏在帽檐阴影里的眼睛弯起来笑了,然后说:“行了,快走吧。”他等了半天,就说了这么两句话,徐意丛有点不好意思,说:“一会我请你吃饭吧?”许蔚程显然还记得徐桓司的长相,回头看了一眼大厅里电梯边的人影,心里立刻有数,“那是你二哥?他都瞪了你好几眼了,马上就过来抓你。我知道你对我难以自拔,但见家长这事还是要严肃点。别客气了,赶紧去。”他的嘴太欠,总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要跟她领证闪婚的错觉。徐意丛屈起膝盖轻轻踢了他一脚,这才跑回去,电梯门正好打开,徐桓易盯着她的手,“你不是去扔垃圾吗?”徐意丛低头看到自己手里的空咖啡杯,没说出话来:“……”她真的不是块搞地下活动的料。————@徐桓司,来趟医院73还没见到好在徐桓易心情不好,不跟徐意丛较真,插着口袋上了楼,在走廊上问了护士几句,然后没好气地告诉她:“你外公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正抱病见朋友呢,我去旁听了,你在这等一会。”外公的朋友都是些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张口闭口国计民生,徐桓司和徐桓易都是在那些大词里泡大的,不过外公觉得徐意丛是女孩子,所以对她格外宽容,从来不用她在这种事上费劲。徐意丛不笨,当然知道那也是因为她不是亲生的徐家人,加上外公在日本的那段时期局势紧张,颇多政局秘辛,媒体报道到现在也有重重禁忌,不能敞开来谈,所以徐家一直没有对外提过徐晏的身世,更没有跟人引见过徐意丛,那些人也就绝口不问,只知道徐家有个收养来的女儿,后来在英国病逝,留下一个小姑娘,被徐家低调地养大,然后又去了英国。徐桓易把她安排在会客室,有客人从病房里走出来,经过时看她一眼,明知是谁,满怀好奇,但是不问,用选角导演挑选演员的眼神,从脚尖打量到发梢。徐意丛在心里犯嘀咕:到目前为止,她的小半截人生跟徐晏简直太像,他们是不是觉得她也是个白眼狼?她不知道徐晏当初为什么跑去了英国,但她知道外面有人因此觉得徐晏是白眼狼。徐晏当然有缺点,譬如厨艺差,譬如太爱买口红,再譬如跟唐子俞吵架总是输,但她清楚徐晏对徐家的感情,那些用心挑选的圣诞礼物都不是假的。所以她默默地打量回去,手里的水果刀铮亮,把一个苹果削得惨不忍睹。这个仇报得隐晦,那些人立刻觉得莫名其妙,移开眼神快步走了。客人走光了,徐桓易叫护士来叫她们过去,徐意丛进门的时候,徐桓易正跟老头子讨价还价,“宝贝外孙女来了,您能多吃几口饭吗?”徐意丛看一眼外公的样子,就知道徐桓易又在说相声,因为外公显然已经食不下咽,皱纹遍布的面容很疲倦,强撑着瞪了徐桓易一眼,“你不想伺候就滚蛋。”外公的嗓子沙哑极了,徐意丛让他不要再说话,重新削了一个梨,切成薄片,可是外公已经睡着了,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着,不再有外交家的风度。徐意丛有一点点心酸——人老了会脆弱到这种地步。可是她没有机会为徐晏心疼。徐意丛跟徐桓易回家。外婆孤伶伶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正在剪兰花枝,始终很淡定,还很高兴地叫陈阿姨给他们盛鲫鱼汤。只等到徐桓易走了,只剩下徐意丛在眼前的时候,外婆才悄悄问徐意丛:“他怎么样了呀?你陪我去看看他吧,悄悄的。”原来大家都在互相骗,徐桓易他们让外婆以为外公没什么,外婆让徐桓易他们以为自己不担心,各自心怀善意的鬼胎,就这样粉饰出了安宁太平。徐意丛想想,“外公说了,医院病菌多,叫您不要去。但我可以偷偷去,您给外公炖个梨汤,好不好?”等到傍晚的时候,外婆装了一保温杯的梨汤,让丛丛悄悄给外公送去,别惊动家人。徐意丛感觉自己像夹在家人和外婆之间的间谍,但外婆像个害羞的小姑娘,比他们可爱得多,所以她心甘情愿身负重任地秘密出发了。好在外公虽然精神不济,好歹醒着,喝了几口汤,说:“丛丛,叫那个小护士来给我剃头发。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回事?说好了这个时间来,推子都准备好了,说话不算话。”徐桓易没跟她提过病情的细节,原来保守的治疗方案行不通,已经要准备进行化疗了。徐意丛看了剃头推子的说明书,帮外公把满头白发推掉。外公坐了二十多分钟,又累又困,竟然把头搭在椅背上假寐过去了。说话不算话的小护士这才急匆匆赶来,说:“真不好意思,我去配药了,现在才来。”徐意丛小声说:“没事。”护士帮她弄干净外公领子上的碎发,又带她去洗手,问她:“你是老人的家属?老人昨天晚上住院,你这么快就回来了,真有心啊。”私人病房里的洗手间灯光明晃晃的,徐意丛抿着嘴唇沉吟了几秒,决定打探一下消息,再决定要不要告诉外婆,说:“是啊,是我外公。可是我刚刚回来,他们还没来得及告诉我病情呢,是不是要化疗了?”护士很好心,知道有徐意丛这么一号人,也听外公提过她,于是不疑有他,把知道的情况都告诉她。不知道是因为灯光还是什么,她觉得徐意丛脸色惨白,最后还是忍不住轻声安慰:“你不要担心啊,用的药物和设备都是最好的。”————徐桓司,想出来就给我打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