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蹴鞠赛没有竭力铺张,一切从简。鞠城内两支队伍,一共十二人,分成两排相对而站。一支队伍着绿衣,头上扎碧帻,一支队伍着红衣,脸上抹丹彩。绿衣是梁寿的队伍,红衣是曹淮安的队伍。红与绿,颜色分明。有人承头戏称这是红鲤鱼与绿鲤鱼的对决。鞠室设两个,每队择一人守鞠室。曹淮安宣布比赛开始时,他们相互拍胸脯,道句承让,而后合着鼓乐,腾挪跳跃,追着一颗球,如电流光绝的在鞠城内跑将开来。比赛开始不到一刻,就停歇了半刻。因一个身材琐小的绿衣人腰臀一顶,把一个红衣人顶得却背几武,四铺子着地,在地上爬不起。红衣人蜷缩身子,抱膝痛吟有声:“痛杀人!他故意撞我!”鞠城内红队绿队一齐拢近跌倒在地上的人,拢成风雨不透的大圆圈,交头接耳。周遭的空气都被吸干净,红衣人热汗狂流,半晌也没个凉气,喘息不过,两眼一翻,昏厥到朦胧里去了。绿衣人面红耳赤,力辨己白,他言语不畅,越辨越黑。高矮俩裁判互觑一眼,心里都明白,此是周老先生与主公的计谋之一。售一计得两计之美,又能挫折梁寿一队的汹汹气势,还能增对手的气势。两个明明白白的裁判,装模做样的掀开红衣人的裤管儿察看伤势。红衣人为了不弄出破绽,狠下心,上场前就把腿跌伤,他踝处肿得老高,皮rou里就像塞着一个刚出炉的馒头。裁判见到这等伤势,也是不由一惊,没有片刻犹豫,同声将此错归于绿衣人身上。梁寿为此被警告一回,其队员气势微有挫折,裁判的话没有回旋的余地,他们将那闯祸之人劈头大骂:“汝真是松头日脑!”见曹淮安jian计已售,虎豹打着哈欠,在室前放步而行,或是打呵欠,或是取取耳朵,怎么个悠闲自得,怎么个狂妄自大。今日没有风,冰雪也都消融,倾顿的树木,有了一丝春日的生机。曹淮安坐在看台上,眼若即若离的胶鞠城,心是一心一意的挂念萧婵。她那单薄的娇质,刻不容松,病一来,则担带不去,还是待在被炭火熏得温暖的屋内好一些。曹淮安走魂思念萧婵时,虎豹已邀截了梁寿三回球。梁寿球往左边或是右边踢也好,虎豹总能窥其一二心思。虎豹的琵琶腿不是装饰,跑起来时,你且看不到两腿交换的动作,唯听见和风一样的“嗖嗖”声,他就到了另一端去,气都不带喘的把迎面而来的鞠截下,还能准确的回踢给红队……接连吃了三回亏,梁寿手脚有乱套之象。一长若乱,其员必乱。曹淮安不禁对虎豹暗挑起大指,这个守室之责,果真非他所任不可。照这么个情形下去,就能耗尽梁寿稳如泰山的情绪。……帕子上的一抹色轻轻的红,毕竟让人眼热,淡淡的腥气不住往鼻窍里送入。萧婵目光兜眵,指按住嘴角,拭净了唇上的血污。“沉疴未去,又添新疾,何时能瘥?”萧婵香喉里度出两声叹,她不想让缳娘知道自己咳出了血,默默叠起帕子,扔进手边烧得通红的铜盆里。帕子一点点被炭火烧成灰烬,或许是汤水不投,还是得喝苦药了。她是真不爱喝苦药啊,不过酟些糖从权一下,搭分儿喝的话,也勉勉强强罢。萧婵愁起面,懒意不想去咳血一事,她闲得腥气,索性拉起被褥蒙头盖脑躺下,渐渐觉胸口闷了才掀开。近日吃了许多甜津津的东西,嘴巴里忽想吞酸,她想吃一颗酸溜溜的梅子,或是酸中带甜的柑橘。萧婵想着,馋涎是一股又一股如泉涌出,一张香口都快装兜不住。又想着想着,眼皮欲合,脑筋里浮出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子。她蝶黄的裙配着釉蓝的袄儿,釉蓝越显脸皎白,蝶黄越显脸粉浓,裙腰里挂着一块小玉佩,挨着个青绸的小香囊,跑起来时玉佩玲玲作响,香囊淡淡肆芳。小女子头发梳得光溜,乖巧的贴在小脑瓜上,两只贝壳耳上各别上一朵生色的梅花儿,玉铃铛的鼻儿惹了点灰泥,两条粉搓成似的臂儿张着,向自己兼纵带跳的跑来。萧婵给小女子卷了卷宽大而能兜风的衣袖,毫不费力,笑着抱起她高举头顶,还原地转了半圈。小女子嘴咧得瓢那样大,不清的口齿叫着一声甜过一声的阿母。萧婵听得忒忒乱跳的心儿软化成水,正要应下这声阿母,口角未开,手中粉妆玉琢的小女子却化成一滩的猩红血水,沥在地上。萧婵见血,五中痛似刀割,膝着地,双手扒搂地上的血水。可无果,血向四面无形流走。那声甜甜的阿母还旋在耳畔没散,她眼眶一红,那么无力的偃倒在那滩血水里,连珠子泪,悄悄无一点声息的流。她哭得几乎岔了气。正在此时,忽来的剥啄声截断脑筋里红彤彤的画面。腹儿异常震动,萧婵满额带汗,陡然睁起饧眼,别过颈,望向窗外。天分刌成万种色,一轮红日含山,层叠薄云带彩,淡然澄黄的月儿低挂。这个光景,让她想起与赵方域在山顶上同赏夕阳的那日。睡梦方醒,剥啄声听不真实,但是弹指六声,一声急过一声。一个眉目交睫就将近晚间,自己竟迷迷糊糊的睡了小半日。睡太久,脑壳裂疼,像被一根沉香如意兜头重重地敲了一下,敲得浆髓欲滋出太阳xue。萧婵揉开睡眼,忍着头疼,立起身来延颈看。屋外那具人影探头探脑的张望,鬼鬼祟祟的,像是在确认周遭可有人在。萧婵撑着身子想了一会,她的喉咙还不得稳,扯不开声来回应,便拖着发酸的满身,亲去开门。两扇门扉还没打开,从门隙里塞进一封信的一角。萧婵顿下开门的念头,垫着脚尖儿,潜目两扉之间的缝隙。她看见一个穿竹绿衣的侍女站在门前。侍女眼滴在鼻头上,两个鼻窍管地,鼻洼里全是汗珠子,她手中一封信被捏得没个方形形状。屋外人眊眊稍稍的神情与扭扭捏捏的身态,十分的古怪,萧婵不由生起防备之心。空中冷不防传来一阵由远渐近的足履声,沉沉的庭院晃来个人影。是曹淮安回来了。曹淮安手边挈着明晃晃的长剑,倒抓一件袍袄,急步往这边走。侍女惊疑失神,将信搋回袖中,不着痕迹的往里推挤几分,她冷汗来不及流,打跌着脚复身,深深地折一把腰儿福了一福,心中辗转,低低的口称一声君上。—~受不住一点虐的,以下章节可止步~—一点虐都受不了的下面章节可以不用看了。今天有事出门,不得空码字,所以停更,周一大概也会停更,周二会补回来,是个大章节,字数会很多,是个甜虐与rou的合并与过度章。嗯,直接虐到正文结局。番外甜。第一百二十二章央人货【感觉自己要凉,先放一部分,给自己压压惊吧——】曹淮安起首没发觉侍女古怪,直到侍女复身来,她行礼时两手笼袖不见手腕。这不是一个常礼。寒风吹过,牙齿冷得捉对儿厮打着,而她面有热汗,盈盈发光,心虚宛然,曹淮安乖觉自启。侍女暗叫自己蹭蹬无运,又恼自己因循不定误事。她抬脸,堆起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离着一箭之路,声音不大的又喊一声君上。侍女内心的话有许多,但一声也不敢多响,都往肚子里流淌。“来此处,有何事?”曹淮安带着寒意的两道目光,如离弦的箭,直射向侍女。“用膳时辰将到,故来看看少君,可起身否,可要准备用膳否。”侍女招架不住寒意的目光,两腿直打晃儿的回着话。她的谎言被曹淮安一眼望穿,从来来看萧婵可否起身的,只会是缳娘与宛童其中一人。曹淮安想当面拆穿,忽而转了一念,换上了和颜悦色,道:“知道了,下去吧。”侍女以为瞒了过去,暗暗叫声侥幸,复福一身离去。但纳着头走过曹淮安身旁时,一股杀气兜头罩下,她形色越急得仓皇,举止越显得无措,怎么也藏不住、收不起。耳畔突然来了个剑出鞘的声音,侍女眼儿一瞄,挂搭在蜂腰上的剑,露出明晃晃的一小截。剑利能削铁如泥,唬得她两个小圆肩耸耸,笼在袖中的手失了力气,那封皱成团的信,一骨碌掉出袖外。信长了眼睛似的,一骨碌滚到曹淮安脚旁。侍女大吸一口寡气,慌不择势地扑地去拾,那带着些泥泞的履踩住了成团的信,还连带踩住了她四根手指。曹淮安踩着侍女的手指,踮起足跟,拾起信展开。瞧毕几行,直接看到信尾处的花押。这是赵方域当年写的乞师书,登时有无数个焦雷轰顶,足底底发千万分力气,大能踩碎骨血相连的手指。侍女禁不住痛楚,一道哭喊声如洪钟,响彻满院。曹淮安拔箭掼地,掉态问道:“你是何人?”哭喊声与厉声,惹来了府上的人。孟魑、缳娘、宛童、洛叔、戚扬生以及佛西都来了。萧婵不知就里,启开门,呆呆的望住曹淮安,又下死力一瞅着地上那名露出狼狈形状的侍女。萧婵下榻时没添衣裳,一忽冷,一忽热,两相作起怪来就引起咳兆,喉咙怪痒的,她背过脸儿去,微微咳了一声。曹淮安嘴里吩咐孟魑让人带下去,把信也交给了孟魑,屏退一干摸不清头脑的围观人,三脚两步地作速来到她身旁。孟魑看眼主公交来的信,脸色愠的大变,反抓侍女两臂,匆匆离开。萧婵忍咳忍得出了汗,待曹淮安走近,再也忍不住弯腰儿来个顿呛。她连珠子咳上十余声,咳声中喘息带上浊音。“是我的错,不该给你剥栗子吃。”曹淮安强忍不安的情绪,抖开袍袄披在她肩上。侍女心如跌在冰雪中,自知死到临头,难生机变,发疯似的挣脱孟魑,拨开众人,张牙五爪的朝萧婵跑去,且跑且道:“萧女你这个央人货!为何死的不是你?你就该死!”她咬牙切齿的,把丑话说得伶伶俐俐。缳娘、宛童、洛叔与戚扬生都没反应过来。佛西与孟魑见况不妙,一个獠牙向侍女的脚踝毫不客气一咬,一个照着侍女后背一踹。侍女两下里痛上加痛,跌扑在地,孟魑的这一脚虽避开的要害,但也让她筋挛不止,口吐鲜血。佛西没有松口,咬得十二分紧,毛发都披散抖动着。曹淮安迟了一步遮住萧婵的眼。萧婵吓得嗔目吐舌,连鼻尖都涔出冷汗,塌趿眼皮儿,掣缩在他怀里,启唇却没有蹦出一句话,她心里由由忬忬,四梢也颤颤袅袅。曹淮安拍抚她后背,握住她纤纤玉手,不住重复说着没事。侍女被孟魑带了下去,院里的人散得一干二净,但那几口昭昭鲜血还在。血散着腥气,暗暗地度进鼻窍,萧婵不由忆起梦境,胸口有满溢状,喉头有恶心的蠕动感。她奋力推开曹淮安,撇过头在地上干哕了一阵。干哕之时,梦境越清醒,越深入,一幕幕的在眼前呼啸闪过,身子下滑几分。曹淮安吓得身子抖成了筛糠,忙上去抱住软绵绵将倒的身子,想抱住她往吕舟住处去。得到温暖的怀抱,萧婵笑逐颜开,精神焕然,出声宽慰曹淮安,道:“我没事,就是地上的血有点犯恶心,不必去一趟吕先生哪儿了,把门关上就好。”曹淮安把门阖上,横抱着她回榻,榻里还存着几缕温热。“婵儿先睡一会儿,我去找吕先生来。”曹淮安不嫌她方才有作呕的现象,深吻一口,揿不定要去找吕先生来诊视。萧婵今日格外排斥见医,忙捽住曹淮安的衣袖,道:“那侍女古古怪怪,加上这回,她来过我这儿两回了。”曹淮安问:“来两回了?”“是啊,我记得她好像叫做荷花。”上回没见到人,但上回与今回都是弹指六声,应该就是同一人。萧婵说着顿了顿,荷花这个名字让她想起张火伞时节里的荷花池。冷清清池中飘着绿沁沁的荷叶,开着粉浓带白的荷花,肥鱼淰淰穿荷影,蛱蝶款款立花头,还有在池面掠来掠去的蜻蜓。忽来一只池中行的小舟。佳人舟中坐,将水作镜,频频理鬓。她的郎君池边望,望见佳人影,粲然一笑。……萧婵出了神的想,曹淮安出了神的望住她,在心里诌几句抽扬她美貌的诗。萧婵睡时枕头垫着一边的香腮,那一边的香腮淡红如傅了妆。小孩儿都喜欢侧着睡,曹淮安越发觉得她活得像个小孩儿,他撩开衣摆坐下,把香肩轻轻一拘,两具身子就沾皮粘rou了,“她可对你说了什么?”熟悉的两人靠在一起,鹣鹣鲽鲽的有说不尽的甜蜜。萧婵此时像个垂髫姑娘,缩在他怀里扯娇,“她好像想给我封信,不过没给成,我刚刚瞧见你从地上拾起了一封信,上面写了什么呢?”“婵儿想知道吗?”萧婵不会去穷究一件事情,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都是如此。你肯告诉她,她就竖起耳朵听着,不告诉她,她也不会缠着你问三问四,一个劲儿去穷究到底,所以才会被兄长说成是没心没肺的人。没心没肺,却是让曹淮安最为省心的地方。“她何说我是央人货,为何说我该死?”萧婵含含糊糊地点头,侍女的一番话让胸口的气往上逆。她好端端的,怎么就是个央人货呢?一定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曹淮安心里全是害怕,沉吟了许久,回道:“这件事情我还没做好准备与婵儿说,给我几日可好?”曹淮安脸青一造,白一造的,萧婵感觉他有点痛苦,笑道:“正巧,我也有东西给你,也没做好准备,你告诉我的时候,我也把东西给你。”曹淮安还记得要去找吕舟来诊视。两人都恩恩爱爱好长一段时日,萧婵很多时候能透彻曹淮安想什么,她猛然打榧子,寻了个话来阻断他的想法:“蹴鞠赛赢了吗?赢了吗?”“赢了,计也成了。”曹淮安说道。梁寿输得不明不白,输得脚下蘸蘸的,无处可逃。当得知输了之后是要与宛童成连理,不明不白的形状就醒腔,他又急又羞,说着“主公与标下打赌,竟是别有肺肠”,一面说一面在鞠城内满地打滚,其余人只是眼观眼,相视一笑后拚掌唱曲儿。曹淮安见了这等悦氛,都忍俊不禁。以往曹淮安爱绕弯子说话,他今次回答得毫不拖泥带水,萧婵疑心忒大,问:“你莫不是骗我的吧?”“真是成了,虎豹还要感谢婵儿的为容之助呢。”曹淮安失笑,回来的路上在肚子里编排的好长一段话来逗她。逗她比赛输了,计划败露,现在那份逗她作乐的心思没了,想也不想就简单的拿话支糊过去。萧婵怀疑他说慌,他就夹叙夹议,把蹴鞠赛的事情与她说,还说了虎豹婉拒了无需低头三尺的官职,却自领街卒一职,是个不贪功的人。萧婵听了之后疑虑一消,拍着酥胸,用嘴向曹淮安一努,毅然的说:“曹淮安,我好难受的。我任性好几日不肯喝药,不过现在还是得喝,早知道如此,我就早点喝药了。你往后不要这么纵容我了。我会越来越得寸进尺的。你要管管我的脾气。但是呢,你不能气冲冲的牵我头皮。要温柔一些,我受不了你对我大吼大叫,虽一心知道你为我好,可我还是会生气,生气我就吃不下东西,吃不下东西就肌削rou脱,这就是得不偿失。”“什么话都让婵儿说去了,我还能说什么呢。”萧婵气不断的,连珠般说了一团惹人发松的话,曹淮安的心思被她拐跑,绕在一团话里挣脱不开,那请吕舟来诊视切脉的想法,一溜儿溜到了脑后。有人无艺的宠着,这人还能容她之过,萧婵心更傲然,道:“不过你也快去并州了,正好逢上君姑的生辰,今次我要随你一起去并州,给君姑贺个生辰,到时候一顺道儿回荆州,因为兄长要成婚。但我想吃一杯宛童和梁将军的喜酒,不如让这二人,快些成婚吧,我也怕梁将军翻口呢。”“好,我什么都听你的。”曹淮安尽管应下,脸上没点讪讪的之色,是心甘情愿的应下。萧婵喉咙明明疼着,话却很多,说完一茬又一茬,时不时来些口角风情,还是没头没尾的口角风情。说到口干舌燥渐渐住了口,腹儿震动,她眼睛亮然,又问起来:“曹淮安,你喜欢姑娘多一些,还是公子多一些?”曹淮安回道:“都喜欢。”萧婵声音高了一点:“必须从中选一个!”曹淮安嘿然想着,回道:“姑娘,我更喜欢姑娘。”萧婵亲上他,笑道:“我也喜欢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