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焕你个王八蛋
卯时三刻,远山已经透出了朝阳的橘色,与之辉映的还有黑岩峡两侧渐渐腾升而起的烈焰,在黄褐色的山崖跟白的雪中,格外显眼。孟怀柔看见那跳跃的火焰,步子一拐就朝山洞外迈了出去。随行的亲卫谨记云焕的交代,不敢让她去涉险,急忙阻拦。罗桑带队上来的时候,见亲卫跪了一地,埋着头愣是把孟怀柔给堵了个严实。罗桑挥手叫人退下,孟怀柔旋即跑过来,急问道:“营地怎么起火了?云焕呢?”孟怀柔心知若是无事发生,云焕一定头一个上来见自己,只是不敢继续想下去,盯着罗桑没放松。罗桑低了低头,有些欲言又止,旁边的将领道:“顽火部族的人放狼偷袭致使营地失火,王上追着顽火族长去了,我们赶上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人……”孟怀柔脑袋里嗡地一声,眼前一阵阵发黑,扶稳罗桑之后便往山下走。罗桑看她这样,急得直挠后脑勺。孟怀柔以为他还要阻拦自己,提高声音道:“现在你们王上都不见了,你还管我做什么?赶快去找啊!他要是受了伤……要是这天再下了雪,他被困起来……”孟怀柔不敢再想下去,甩开罗桑就往山下走。罗桑连忙招呼一帮子人跟上。顽火部族的人已经被擒,其他的士兵也四散出去寻人了,营地经大火灼烧后,显得凌乱破败。孟怀柔问明云焕失踪的地方,拴了马就出去了。罗桑不敢放她一个人,急匆匆地跟了上去,寸步不敢离。孟怀柔循着雪地上的踪迹策马前行,一面叫喊着云焕的名字,冷风阵阵刮过,几乎吹散了她的声音。罗桑跟在她身后,显得无比焦急,又有口难言,四处瞭望着期盼什么。前面的积雪已深,马匹不好行走,孟怀柔只能下了马,沿着雪上的印记四处搜寻。“云焕!云焕——”孟怀柔拢着手朝四周白茫茫的雪岭叫喊,冷风灌进喉咙里,刺得嗓子生疼。孟怀柔抹了把被雪映射得酸涩的眼睛,看着北风不断地将地上的印记吹散,心底不觉生起一股绝望。“吹什么牛皮都好解决,现在还不是不知死活……”孟怀柔觉得自己就不该听他的大话,将脚从雪里拔出来,又朝前迈去。这时,罗桑跑过来,指着后面啊啊个不停。孟怀柔连忙回过头,就看见云焕骑着马,一摇一晃地从容而来。云焕的样子稍微有些狼狈,却不掩他天生的矜贵,在一片的银装素裹中,犹如降临的神祇。孟怀柔心底破开一道希冀的喜悦,如同插翅一样朝他跑近。云焕翻身下马,正准备迎接她的怀抱,却见她在自己一尺开外停住了。见到云焕之后,孟怀柔心里的担忧去了大半,又见他精神尚好,脑子里断掉的弦就自发接上了。“你去哪儿了?”孟怀柔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吸了口气问他。云焕从马鞍的侧面抽出来几支花,雪白小巧的花苞,瞧着不算多起眼,在凛冽的寒风中却摇曳可爱。孟怀柔一下就联想到他说过的雪千株,心里面一梗,一股气不上不下。“你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你伙同一大帮子人骗我?”云焕看她的表情不对,心里咯噔一下,先前想讨她欢欣的喜悦都顾不得了,由不得开始犯怂,“柔柔……”得知他可能出事的时候孟怀柔都没觉得怎么样,现在知道他又使计骗自己,孟怀柔心里反而不是滋味了,眼眶一红,在地上刨了两把雪全丢在了他身上,开口大骂:“云焕你就是个王八蛋!”这是孟怀柔除了“混蛋”之外骂得最厉害的词儿了,云焕一下慌了,手里的雪千株一抖,落下了好几片花瓣。而跟云焕串通一气的罗桑,完全不敢上前,杵在雪地里一个劲挠头。“你身为王上,所有人以你为中心,你放任军队不管,在这种时候还开玩笑!你——”孟怀柔气得推了他一把,调转头就走,粉唇一张一合,越说越委屈,“你就是个混蛋!老是骗我!我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混蛋!”想到自己先前还真的为他担心,结果却被他耍得团团转,孟怀柔心里就觉得委屈,瘪着嘴径自在厚实的雪地里一瘸一拐地往回走,一脚踩进去拔不出来腿,用了几次力后干脆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嘤嘤直哭。云焕原本听到她的心意,开心得气血翻腾,可看见这番状况直接就懵了,怔了片刻急忙跑过去将人从雪地里拔出来。“柔柔柔柔!我并非有意要骗你的……我就是、就是……总之怪我,都怪我!我就是看见这雪千株,想带回来给你看看,让罗桑帮我扯个谎……”罗桑生怕把云焕的事情搅黄了,急忙上前帮着云焕开脱。孟怀柔不理他,身子一拧,兀自哭得委屈。云焕看着她的小脾气还挺开心,觉得这样也比她冷淡自持的时候好太多,腆着脸凑过去给她抹泪珠子,“不哭了啊,泪珠子都要结冰了。”孟怀柔忍不住想笑,又强板着脸推他。“你走开!”云焕摇头紧紧抱住她,“不走,打死都不走。这下你也走不了了,我都听到了。”孟怀柔回想自己失口说出的话,无比懊恼,硬着头皮不肯承认,却被身前这只大狗一样的男人黏得没有退路。孟怀柔推不开他,两手不觉泄气一垂,触到他有些潮湿的衣衫,不觉一惊:“云焕?!”水的潮湿跟血液的潮湿孟怀柔很敏感,觉察不对急忙架着他的胳膊将他扶开,低头一看他衣裘外面已经晕出来一片血红。因为大氅是深色的,血迹渗入也不明显,孟怀柔伸手一摸,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刚收回去的眼泪差点又涌出来。“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柔柔,你是喜欢我的吧?”孟怀柔看他面色之中透出来虚弱,焦急不已:“这时候了你还在说什么话,你——云焕!云焕!”孟怀柔话还没说完,云焕就朝她整个倒了过去,俊逸的面容紧贴着她,像烧着的火炉。站在远处的罗桑看见孟怀柔被压在雪地里,原本还诧异他们王上如此孟浪,难不成要在这冰天雪地里行好事?可随后听见孟怀柔惊慌失措的叫声,罗桑才反应过来不对,急忙跑了过去。云焕倒下的地方,雪都红了一片。罗桑见状是真急了,背起人就要往回跑。孟怀柔急忙拉住他,道:“是伤口裂开了,先止血!”罗桑点着头把人放下,见孟怀柔开始忙活,又急忙骑马去周围把人都叫了过来。此番本就是云焕借征战之便故意闹出来的事,也舍不得孟怀柔独自一个真出来寻他,所以其他士兵都悄摸在后面备着,如今一打招呼立马就来了。众人原本还等着他们王上抱得美人归,哪成想美人没抱成,自己反而躺倒了,着实吓坏了。回到营地,孟怀柔跟随军医官们忙了一宿,翌日天亮之际才将他的高热降下去。只是云焕伤口崩裂,失血过多,如今还昏迷着。好在敌军这边已经解决,只是物资被烧了一半,若是长久逗留也不是办法。其余将领都来找孟怀柔拿主意,孟怀柔反有些无措。“王上如今昏迷着,军中的事情自然是几位将军说了算。”孟怀柔自觉是个外人,不好插手,所以不欲多说。显然河照的士兵却不把她当外人,何况这些时候,王上走着坐着心心念念都是孟怀柔,打完仗还不忘来这么一出博取美人心意,什么意思早就明了。一位将领说道:“王上如今无法主事,河照之事自然是王——孟姑娘说了算,还请姑娘给个明示。”其他人包括罗桑都如此拥立,孟怀柔也知道她跟云焕撇不清楚了,叹了口气道:“那便拔营回城吧,尽量走平稳的路线,慢一些没关系,只别让王上再受了颠簸。”几位将领领命,旋即就下去准备了。许是天公作美,这一路上倒是没再下雪,天气也都晴朗。快到汐月城的时候,云焕刚好苏醒,车窗里透进来的阳光刺得他眼睛一眯,看见身旁的孟怀柔,觉得一阵恍惚:“我是死了?”不然柔柔怎么对着她笑得这么好看,还拿手摸他的脸?孟怀柔听见了,一阵来气,顺手捏住他的脸颊,稍微用了点力。云焕些许吃痛,神游的思绪终于抽了回来,猛地坐起身就去抱孟怀柔,生怕她飞了一样。孟怀柔吓得失色,“你的伤口还没愈合快给我躺下!”云焕当即一躺,却是连孟怀柔也带了下去。孟怀柔怕压到他伤口,好不容易坐起身来,想打他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只能拍开他紧握着自己的爪子。云焕安静没一刻,又忽地坐了起来,“我采的雪千株呢?”孟怀柔被他吓得一颗心都没落定,忙指了指车窗外,那里挂着一个小瓷瓶,几株洁白的小碎花尚且精神。“这雪千株受不得热,我便把它挂在外面了。”孟怀柔扶他躺了回去,看见那几株花,眼底铺上了一层暖意。这男人也不知去哪儿采着的,带着伤不说还尽折腾。“固执得像头牛。”孟怀柔小声嘟囔着,戳了戳云焕的脸,旋即就被他握住了手指。“柔柔,我真开心。”云焕吻着她的指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开心什么?”孟怀柔佯装不知,抽了抽手没抽开,便由他去了。“开心你喜欢我。”云焕说得直白,孟怀柔抚了抚脸上的不自在,哼了一声。云焕兴奋不已地开始规划未来:“柔柔,等回去以后我就迎娶你当王妃!你们中原不是还有什么三媒六聘?都需要些什么?我让罗桑去准备!”孟怀柔暗道他是有点阳光就灿烂,耷着眼皮听他畅想完,淡淡道:“我又没说要嫁给你。”云焕一下急了,蹭地一下又坐了起来。孟怀柔皱眉,在他胳膊上拍了一记。云焕躺回去,脸上的表情却焦急不已,锁着孟怀柔的脸庞,非要得出个答案来。孟怀柔看他这幅样子,没来由觉得好玩,不动声色道:“虽然我的确说了喜欢你,可嫁不嫁给你——还不一定。”“不嫁给我你还嫁给谁去?!”云焕一激动,抓着孟怀柔的手就不由用力,孟怀柔皱皱眉头,低呼一声:“疼。”这一声略带撒娇意味的柔软声音,就跟一个讯号一样,云焕立马撒手不敢放肆。堂堂一个王上,委屈得好不可怜。“那柔柔你要怎么样才肯嫁给我?”云焕一再放低姿态。“这个嘛……”孟怀柔别开云焕火烧一样的视线,看向车窗外的雪千株,微微勾起了嘴角,“看心情。”云焕得了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心里就更没底了。(终于迈过了一个坎儿,但是情节还是走偏了些,王上的追妻不够火葬场,我去面壁{{|└(>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