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号007)石切丸篇(2)
(番号007)石切丸篇(2)
—— 石切丸为御神之刀。 侍奉神明，随行左右的神侍者。 所以，按常理说，他应该呆在某个神社，与某神明一起，被供奉着…… ——而不是羁绊于这个叫本丸的地方。 后知后觉的，失忆的付丧神对自身寻来本丸时，仿佛归心似箭的迫切，而感到略微的迷惑。 因感应到若有似无的联系，付丧神于沉眠之中强行苏醒，尾随而至。 至于造成火势灾情，使某只灰狐受伤，也并非有意。 尽管如此，也不能视为理所当然的借口。 付丧神去往了被烧毁的锻刀室，主动地询问管狐们有什么需要帮助，顺便地也想要试探关于自己的事情。 管狐们知无不言，为其提供了相应的信息与方向。 仿佛温馨的，除审神者的阁楼之外，只要有管狐携同，可随意行往本丸内的大部分地方。 至于其它的…… 被一种警觉地仿佛护食的眼神注视了会，询问的管狐谢绝了帮助。 抱着想要补偿的心情，付丧神四处碰壁着。 又一个管狐将他推拒，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我想，您当务之急是先寻回记忆，而不是将自己的时间，耗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我们知晓您的心意，但如若拖累您记忆的恢复，只会叫我们心有负担地，不安地工作着。” “并且……您昔日的留驻之地并不包含此处。” 它顿了一下：“……为表心意，我们会派出一只对您有所熟悉的家伙，从旁协助您回溯以往的日常行事，生活轨迹。” 意外的，是在管狐之中具备话语权的存在。 经过一段并不重要的小插曲，它丢出了所谓对付丧神有所熟悉的管狐，将他打发走了。 石切丸：“……” 没有疑问，确确实实的打发。 前边的管狐一路向他哀嚎：“只是稍微走下神，反应慢了拍，就被揪出来……” “……明明还想着一到饭点就抓紧冲到第一战线的……” “一群心机狐……” 其怨声载道吐着苦水，而作为倾诉对象的付丧神，则是缓言温吞，时不时地回应： “……是那样呀？” “哦噢……” “……其实是平常琐事中的小情绪，需要定时宣泄，偶尔地宣之于口呀。” 付丧神细语地：“思如杂草，为心田之霍乱，应时除时新；反之则为秽物的滋养之所，会吸引妖魔寄生，精怪作祟……” 仿佛聆听过无数这般的诉苦，已是下意识的劝解。 如对待凡人的参拜者，那般对待着身为妖怪的管狐。 管狐与付丧神二者皆没意识不对，前者自顾自地倾吐，后者偶尔的回应，似无交集的各自言语着。 直到…… 付丧神的脚步偏移，于某个方向转去： —— “需要帮忙吗？” 软棕发的绿袍神官微笑的亲和模样。 些许狼狈白面金狐回过神，目光扫向付丧神手中的木桶，里面装了洗漱用的东西： “您……？”它水润的眼瞳中有些疑惑的：“在询问的同时，不是已经将其拿走了吗。” 指的是，在这只路过管狐吃力地拉着桶檐拖行，面生的付丧神就已经自我地施以恩情了。 付丧神恍然地：“啊……” “只是觉得……应该明确地告知是想要帮助的意思？不然被误以为是恶作剧，或许……会被挠伤？” …… 路过的管狐沉默了一下，在吐槽和拒绝之间权衡着，还是优先选择后者： “我不……” 话才起了个头，就被截断——“你怎么在这地方？” 原先领路的管狐总算发现不对，回头寻找掉队的付丧神。 两只相似的白面金狐大眼瞪小眼，付丧神交替地看着它俩： “唔……你们是朋友呀？” 几乎是重叠的即答： ——“只是同事。”领路狐。 ——“曾共事过。”路过狐。 领路狐莫名瞪了一下路过狐，提高了嗓门： “我说、你这家伙，为什么在这种地方啊？” “你不是应该在某个番室，专心侍候某位大人吗？” 路过狐对付丧神：“……这位大人，我需要尽快将这些东西送往汤泉，所以还请……” 低垂的的眸光温雅而清浅的：“请带路吧。” “……”路过狐无言，转变口风：“……如果您坚持的话，还请随我来。” 领路狐见他俩径直走着，也紧跟上去，喊： “这位是新迎回的石切丸大人，我们正在前往大人先前的居室（5番）——” 路过狐：“……如果你是想让我一同劝说，让这位大人和你回归正道的话，我想你是选错说话对象了。” 它瞥了领路狐一眼，而后快步将其甩在后头： “……我并不是能够左右谁决定的人物。” “你——”领路狐噎了一下，迈着的脚步差点趔趋： “谁跟你说这个了！我的意思是，我都说了我这边的情况了，你也该说说你什么情况吧？” “好歹是同一批次进来的，结果你就混成这样，要是被谁知道了，指不定要质疑我的能力，背地里说些闲话……” 事实上，本丸就两只会背后说闲话的狐狸。 一只是领路狐，另一只不提也罢。 路过狐言简意赅地：“所侍奉的大人不喜拘束，也从未有让人伺候的习惯。” 领路狐：“所以这和你出现在这有什么关系吗？” “遇到个放养的主不是很好吗？那应该是你期望的吧？” 此时，他们进入了汤泉的范围。 在路过狐的指引下，将活水引进，通过被掩藏地有序的竹管重新流通涌动着。 在换水的期间，两只管狐在旁边刷地清洗，至于付丧神其人则是被隔绝在外头。 以管狐们的说辞就是，汤泉之中雾气深重，会将其身上的神官衣袍打湿。 ——暂时的，它们不能寻到与其身形相近、用以替换的便装，于是本就不为给人添麻烦的付丧神，被安置到了就近的居室。 被奉上茶点，只需要饮茶静等稍许即可。 付丧神危坐的姿态，手捧的清茶置于膝上，其中倒映的为其无波的眸光。 神官垂敛着眼睫，朱红的眼线显现着轮廓，轻声自语地： “神明从不理会自·私的祈祷。” “亦不回应知晓这一点的任·何存在，从无例外。” ……略微的，所记忆起了所供奉神明的朦胧影子。 ——持御长矛之神，被更高的存在赋予名讳的存在。 在赴于本丸之前，他曾长久地侍奉于其身侧。 付丧神微叹着，随后唤侍奉的管狐上前： “……这些并不合我的胃口，请撤下重做新的一份献上吧。” 而被询问口味时，神官沉吟了会，如此回答： “……不食生，不沾腥，不过油，不尝酸咸辣苦。” 管狐思考了一下，说：“大人……那样的食物并不于本丸存在。” “于食物而言，油与盐是必须的，杀生更是不可避免。” “您的仁慈，应该建立在不罔顾自身的条件上，而不是因噎废食。” 它说：“就像您的食物，五谷或是牲畜，前者扎根生长，从来都是贪婪地向大地汲取，自私地与同类争夺养分；而后者野蛮生长，一向血腥地茹毛饮血，为有限的资源，残暴地排除异己……” “甚至的，在极端恶劣的生存环境下，也会同类相残，相互蚕食。” “于它们身上，所谓的贪婪与自私，血腥与残暴，并非是批判，而是未能开化的原始本性——有别于人类，亦不被妖怪认可，同时也受神明轻蔑的存在。” “……因活而活，不知生命的真意，只一味地争斗，一生都在无意义消耗……” “与其那样蒙昧度过余生，或许作为食物，将生命传递给更有用的存在，也理所应当……” “比它们更有影响力……具备着更多可能性的存在。” 像是长篇大论般的话语，神官静静聆听着，紫色的眼瞳幽静而柔和的。 神官温缓宽声地解释：“并非是对食物心怀芥蒂。” 付丧神轻语着：“只是在方才……忽然想起了有谁说了类似的要求，却又记不起回答，才想重演着尝试能否身临其境，找回些许印象。” 管狐莫名松口气：“……所以，刚才您所说的不是您真实的喜好？” 被询问确认的付丧神愣了下，慢慢说：“……不……那确实是我的喜好呀？为何这么问呢？” “……”管狐：“您在戏弄我吗？” 狐狸注视着他，兽瞳渐渐尖锐：“大人，方才我所说的那些话，只是希望您能珍惜食物的来之不易。” “所以，请不要任性地随意说出撤下重做的话。” “本丸并不为您的挑剔服务，也不会围绕着您的口腹之欲耗费多余的人力物力，更不会特地为您奔波，四处寻找合适的食材，精心订制食谱。” “如果您一直如此坚持己见，恐怕也只能请您自食其力了！” 被教训的付丧神莫名地晕眩，抚着额缓了些许：“……呃、似曾相识……呢……” 那仿佛是初来乍到时的记忆。 ——各种意义上水土不服的付丧神，以及某只也初入本丸不久，还未任职刀匠的灰狐。 那时候嫌弃他的话语，居然变成了用来对付挑食家伙的统一口径了呀？ 软棕发的付丧神无由地微笑：“啊……” 他指着茶点，说：“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将茶点撤下，扬言说并不会倒掉，而是会和同伴将其分食——不管我会有怎样的意见这样的话呢？” 付丧神自语地：“心机的狐狸，利用人性无言地施以压力，诱使屈服呀。” 那双明镜般的瞳眸剔透的色泽，心细如发而洞若观火的，一瞬便窥出了始末。 “——请将它们撤下吧。我确实是不食用这些的，所以也任凭随意处理。” 神官自我调侃着：“之前的话，请忽视吧。就像所说的那样……会自食其力的。” 这是真正油盐不进的付丧神。 无法使其动摇，又被识破了真相，管狐收起锐利的姿态。 或者说，本就是故意作出的模样。 管狐一反之前恭敬的模样，就在付丧神面前毫不顾忌地吃起茶点，胡吃海塞地。 它含糊地吐槽他：“……您也是一个鸡毛的付丧神呢。” “唔……请不要惊讶，这些茶点原本是为汤泉的使用者准备的。” “但是嘛……您提前来到这，也不好让你闲等，便自作主张为您奉上了。” “只是没想到，您并不需要呢。” 管狐说：“我所侍奉的大人遵循忌讳——一件物品在转赠他人时，是以物结缘，既是眷顾，亦是羁绊。” “然而，缘是禁止被二次赠与的，那会使缘成怨，连续的转让无异于反复的遗弃，会被怨所诅咒，以至运势不济。” “原本是应该由那位大人亲自来食用的。不过……作为其附属，也不是不能够代劳，含泪单吃的。” 管狐说的冠冕堂皇，如果继续怀疑其是想要吃独食私吞的行径，反倒要使自己良心不安了。 付丧神轻笑了下：“那么，也请将这杯腥而苦的，草木的血液代为吃下吧。” 管狐干脆利落地包揽入腹，堪称迅捷地吃干抹净。 舔完盘，管狐咕咚咚饮下茶水，擦嘴对付丧神： “所谓『善行结善缘，时迟也运转』，不论大人您现下，或是往后遭遇了何种困境，只要怀抱信念坚定不移，也一定能够逢凶化吉的。” 神官温和地：“多谢你吉言。” 因这句谢言，管狐突然盯了他一会：“……” 狐狸不知为何沉默了良久，而后仿佛回神，些许严肃地注视他： “大人，您知道一语成谶吗？” “刚才我所说的无意之言，或许并非因缘际会下的一蹴而就，而是命运使然的谏言，只是由我代为言出。” 神官怔愣了一下，回答：“……有时，神明也会借他人之口，去警诫参拜者？” 管狐眼神幽幽地，忽然自报家门：“大人，我是67号狐之助。” 它继续说：“洗刷汤泉的两只狐狸，其中的一只，是19号狐之助。” 管狐：“——言语源于规则，因此被束缚。生灵万物依赖着言语，所以受其掣肘。” “而人类，也因此常常敬畏人言，即使在他们看来，那是由其创造诞下之物。” “言语具备能将任何框架其中，弥足深陷的力量。” 67号狐之助说：“就例如刚才，您对我说的那句谢语。” “——那意味着一方于另一方付出的回报。” “您回报我感谢的言语，是果，是我对您有所付出的结果。” “而实际，我并没有真正的付出，却被您的言语所定义住，意味着平白受谢，无故领恩。” “这是忌讳。” “如若不能将因，被您回报的起因补上，我会因此折损运势。” 白面的金狐将爪上的残屑舔尽，对付丧神说： “为了避免那样，您能回答我三个问题吗？” 未等待回应，它便开始询问。 其一是： “能否请问您，我所侍奉的大人是谁呢？” 其二是： “再又是，您知道洗刷着汤泉的那两只狐狸，其中哪一只是19号狐之助吗？” 其三是： “最后一个问题是，『真』与『假』，二者是相对的吗？” 67号狐之助：“——这些问题，能否请您在下次见面时，给予回答呢？” 付丧神疑问地：“……这也是忌讳吗？” “是的，所以下次见面时，还请您记得我，我会一直等候您的回复。” 因为体贴莫须有的忌讳，付丧神老实地应下了约定。 而等两只狐狸终于从汤泉内打扫出来，已经是过去好一会的时间。 湿淋淋的两狐，一只两眼呆滞，一只心不在焉。 领路狐：“人呢？不就让等一会吗？人！——呢——！” 路过狐：“啊，谁知道呢。” 在火急火燎的探寻后，领路狐得知了付丧神的踪迹——来自其留下的口讯。 67号狐之助摇摆着尾巴，懒洋洋地： “唔，说是想要参观一下本丸，于是我就随便丢了一只管狐带他去了。” 它笑：“总之比起你要靠谱的多，左右你肯定是被拉出来凑数的，就这么回去也没什么所谓的吧？” 路过狐也说：“刚才你不是说……因为空降的家伙，被打乱了日程吗？现在是你拨乱反正的时候，回去领盒饭就洗洗睡吧。” 领路狐炸了：“我是那种半路撂担的狐狸？！等我找到谁那么有胆量抢我家伙什，我指不定削它个半死！” 领路狐骂骂咧咧地飞奔走远，身后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67号狐之助骂它：“欺软怕硬的家伙。” 路过狐也吐槽：“活是一点没干成，吹嘘的力气倒挺有余地。” 67号收回了视线，看向了路过狐：“你还是别管他，当务之急，先处理好自己的事吧。” “——19号。” “你确定要离开现下所侍奉的大人吗？” 路过狐：“就像你所说的，我也有自己的忌讳。” 67号：“我以为，你不是有所忌讳的家伙。” 路过狐从容地答道：“我以为，你让我干你的活，是有让我接替你的意思。” 67号目光审视而锐利地：“那么，在那之前，能否告诉我，你所侍奉的大人到底是为什么——因何让你来到这的呢？” “19号。我能看穿大部分家伙，而这其中并不包括你。” “这意味着要么你从未真正与我交心，虚与委蛇，要么就是你天生一副的装模做样，没有自我。” “我并不想猜忌你。但是我不能让一个不知底细，又藏头藏尾的家伙待在那位大人身边。” 67号话风一转：“或者说……比起我所侍奉的大人，那位空降的大人要更适合你？” 路过狐抖了抖毛，将水珠甩落，陈述的语气： “真没办法的话，也只有自食其力了吧。” 67号避开飞溅的水珠，见它起身的动作，做作地询问：“你这是要上哪去？” 路过狐给它翻了个白眼，说出的话却是无波无澜： “被你拒绝了还能干什么呢？不就只能抢家伙什去了？” 被落下的67号有些惋惜……如果不是还有个鸡毛的付丧神要伺候，它铁定要跟上去看热闹的。 唉，无缘得见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