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步步算计,多疑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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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西岸,沙海连绵。 烈日高悬,热浪卷着沙粒,于风蚀残丘间呼啸而过。 一道蜿蜒流淌的长河剖开干涸的腹地,播下点点翠绿。 在这玉带萦纡之处,耸立着一座黏土砌筑的恢宏宫殿。 殿内彩绘涂壁,浮雕廊柱环立,折梯合抱,纱幔吊悬,各式奢华摆件更是不胜枚举。 大殿正中,却见一黑皮魁梧兽人懒散横卧,另有几个身着纱罗的美人为其拂扇斟酒。 “首领,有密报称,巴克图的族长将于五日后动身前往yin窟。”(巴克图:草原狼部落名) “哦~”那黑皮兽人捏了颗葡萄放入口中,含糊不清道,“消息来源是否可靠?” “小的已暗中命人前去确认,消息属实。” “是么,”闻言那黑皮兽人坐起身来,饮尽杯中残酒,方道,“命密使描了巴克图的地形图来,再令萨科瓦集结一支分队,随时待命。” “是,大人。”那部下顿了顿,犹豫道,“族长那边……” “此事无需报备,”黑皮兽人眸色转深,意味深长道,“知道的人多了,反而没趣~” · 雪山境内时值寒冬腊月,窟口断流的瀑帘已然冻凝成了长短不一的冰锥。 霞光斜洒殿前,也给立于此处的人渡了一层暖色。 棼离捏了捏眉心,呵出一口白雾。 分身虽然方便行事,但体力消耗却也是成倍的。加之近来诸事堆压心头,精神高度紧绷,难免有些疲惫。 “掌司大人。” 棼离微微侧目,看向立侍身侧的阿肆,任由他将裘袍披在自己肩上。 方才族长着人传了话来,命他晚些时候前往宴宾窟,接见狼族贵客。 “萨尔坎纳那边可有消息?”(萨尔坎纳:沙狼部落名) “信使已将消息捎给了沙狼首领的部下,那边已暗中派兵潜入草原境内。” 棼离收回目光,淡淡道:“嗯,走吧。” 萨尔坎纳是沙漠中的一个巨大绿洲,沙狼一族在此聚居。 狼族内部四分五裂,不同血脉划疆而治。 其中,以沙狼和草原狼两脉势力最盛。一脉体格壮硕却浮躁好斗,一脉体能欠佳但擅于团战。两族为争夺生存资源和地盘,常年冲突不断。 那魔女招惹的便是草原一脉。 草原狼族长的爱妻病危,在得知魔女之心的效用后,便急命手下成立探查使团寻找。 前阵子追踪探查使的眼线传来急报,说是那族长准备亲自领人前往yin窟。 棼离得知后,便命人将这一消息散至萨尔坎纳境内。 他早听闻那沙狼首领好战喜功,最是个按耐不住的,若让他得知巴克图境内无主…… · 宴宾窟内,轻歌曼舞,酒过三巡。 狼族使者和狐中贵族列坐两侧,一众狐仆跪侍左右,或替客斟酒,或与之狎昵。 “棼离,过来~” 棼离才刚行至殿前,就听见族长腻着嗓子唤他。 透过舞者翩跹着的衣袂间隙,只见族长邢银歪坐殿中榻上,左拥右揽,颊晕醺意。 贵族长老闻言皆侧目而视,对来者投以鄙夷。狼族使者也纷纷注目,似是早已等得不耐烦。 棼离深知,族长有意借自己给众人摆脸子。 平常与狐中贵族议事时也是这般,他不置一词,却拿自己当枪使。 舞者渐次退下,棼离径直穿过殿堂来至邢银身边,和顺笑道:“族长,您找我。” 邢银将棼离拉至榻上坐下,而后将小腿置于棼离胯前,任由他替自己揉按。 “既然人来齐了,就该讨论下正事了吧?”狼族族长冷声道。 “哈——”邢银打了个哈欠,一手支脸一手玩弄着棼离的发梢,懒散道,“你们跟他说罢。” 说着,邢银朝棼离努了努嘴,棼离回以一笑。 狼族族长面露不悦,坐于其身侧的下属见状,便起身怒道:“你族族人勾结魔女,致使我族探查使死伤惨重,此事该如何作结?” 话一出口,在座的狐中权贵皆面露惊诧,议论纷纷。 “嗯?”邢银闻言狐疑地看向棼离,眯眸沉声道,“那魔女,原在狐族境内么?” “什么!”棼离佯装吃惊,“我竟不知还有此事,你们可有证据?” “来人,把那赃物拿来!” 说话间,早有一狼使捧着坨皱巴巴的布料走上阶来。 若兰尼在现场,少不得要吐槽句:你们这般堂而皇之围观我的丝质睡裙和蕾丝裤衩真的好吗! “却说此物,诸位可曾见过?”狼族族长冷冷一笑,插话道。 那狼使手翘兰花指,颇为滑稽地捏着睡裙和裤衩的一角,绕座展示了一圈。 “也请各位仔细嗅闻,这物什上还沾有两种狐臭,只要循着这气味在狐族境内细细搜寻,定能查个水落石出。”那狼族下属絮絮道。 “啊~这气味倒是有些熟悉。”棼离羽睫轻掀,给立于殿外的阿肆使了个眼色。 不一会儿,几个狐仆便将一五花大绑的狼人押上殿来。 “怎么回事?”狼族族长眉头紧蹙,一记眼刀杀向身侧的下属。 那下属被族长盯得坐立难安,支吾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来。 就在众人惶惑之时,阿肆行礼开口道:“此人未经允许擅闯尸坑禁地,但因是族外人,属下不知该如何处置,请掌司示下。” “当真失礼,你怎可当着贵客的面将人绑了来?”棼离佯嗔道。 话音刚落,那狼人便剧烈挣扎起来,似要为自己辩解。见状,一旁的狐仆替他去了口塞。 “我奉首领之命调查那两个狐人的下落,后打听到他们被施以极刑抛入尸坑,便前去探查详情。”那狼人恶狠狠盯着棼离,怒道,“我还没来得及向首领报备,就被外族派驻抓了起来!” 棼离羽睫低垂,专心替邢银捏腿。 这狼人被抓他毫不意外,因为消息就是他着人散出去的。 “你们若是没有窝藏魔女,又怎会急着杀人灭口?”那属下闻言也似有了底气,厉声质问道。 “嗯……”棼离点了点头,见阿肆朝身后的狐仆摆了摆手,方道,“难怪他们当时死相惨烈,原是被魔女抛尸到yin窟内的呀,初见时我也吓了一跳呢。” 狐族贵族(恶寒):你看起来一点儿没在怕的…… “不可能!我们的人亲眼瞧见——”那下属还想说些什么,却忽地捂住了口鼻。 只见几个狐仆又抬进两具焦尸来,nongnong尸臭熏得众人小脸油绿,皱作一团。 “要不要闻闻看,确认下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棼离神态自若道。 尸臭中的确裹着淡淡的狐臊味,且从身量看,也与那两个红狐少年相仿。 见众人纷纷点头确认,棼离又命人将焦尸抬了下去。 纵然狼人嗅觉好,可经精尿液浸泡和尸臭遮掩,假的也会被认作真的。 “唉,亏我当初还心存侥幸,着人将他们送至顶间救治,却不想……” 棼离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继续叹道:“那魔女当真残忍至极,若诸位能将她捉拿归案,我倒要替两个可怜的小家伙向你们道谢~” 邢银安慰似地拍了拍棼离的肩,想要将之搂入怀中时,被棼离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狐族贵族(再次恶寒):…… “哼,这恐怕是你的一面之词吧?”狼族族长冷笑道。 “若果如你所说,可否让我们到掌司窟内搜查一番?”那属下紧接其后道。 棼离忙抬手掩唇,面露犹豫道:“寝处脏乱,恐有不便……” 呵,这就是你们此番前来的目的么,白白玷污了我的寝窟。 “我族人性命还抵不上你那少得可怜的羞耻心吗?”狼族族长出言讥讽。 “既然如此——”棼离几欲掩不住唇边漾开的笑意,缓缓抬眸看向邢银,得到应允后方才起身离座,引着一众狼人前往自己寝处。 “那就请诸位随我来吧~” 时隔太久,况棼离因洁癖常命人打扫,气味最浓的外浴池又经翻修,狼人们自然查不出什么。 棼离斜倚着壁前浮雕,看着狼使在他寝室内肆意翻查,心生嫌恶,面上却仍笑着。 最醒目的地方即是关键所在,只消拨动几下浮雕上的砖块,通往真相的甬道也就展露无疑。 但这秘密只有他自己知晓。 “这下你们总该相信了吧?”棼离道。 那狼族族长似仍不死心,定定瞅了棼离片刻,忽而朝他所在的方向走来。 就在这时,窟外忽然传来狼使的急报:“族长大人!” 那狼使急急冲进窟内,凑近族长耳边低语了几句。 只见那狼族族长脸色大变,惊道:“什么?!” 棼离闻言站直了身子,准备恭送众人。 萨尔坎纳的首领果然没让他失望。 当晚,狼族族长就匆忙率众赶往巴克图境内,半道上还遭遇了沙狼的突袭。 棼离从眼线那得知此事后,顿觉出了口恶气,特命仆从把外寝窟好生打扫了一番,该扔扔,该换换。 待尘埃落定,众仆散尽,已至深夜。 温水注入一池,腾腾水汽缭绕,模糊了视线。 棼离缓缓宽衣解带,沿石矶踏入浴池中。泰然自若的神色从面上溜走,冰眸内盛尽倦色。 烛焰轻轻舔舐着蜡油,发出细微的声响。点点微光摇曳,恍惚了棼离的心神。 明明还有要务亟待处理,但此刻他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你看起来似乎很累,要不要躺下睡会儿?” 棼离闻言身子一僵,下意识没入水中遮住胸腹,凝眸警惕地环视着四周。 侍仆皆已遣散,偌大的外窟内,除了他还能有谁? 反应过来后,棼离撩开额前散落的湿发,自嘲一笑。 只怪他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本体这边,怎么倒把那最棘手的茬儿给忘了? 分身若离本体太远,就只能执行些简单的指令,充当个传声筒。处理复杂事务时,还需交由本体来。 故而今早临走前,他特地给魔女灌了一大瓶晕眠药,并留下几个分身在内窟看守,以备不测。 算算时间,她现在也该醒了。 “就要睡了,被你吵醒了。”棼离臂撑池沿,羽睫轻阖,将注意力转移至内窟里的分身上。 少女清丽的姿容在脑海中浮现,却见她眉头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还真是抱歉啊,我故意的。” “呵~”棼离闻言轻笑。 “你……”对方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躲闪,“咳,那件事你问的怎么样?” “哪件事?”棼离明知故问。 “哼,含糊其辞,看来是没谈成啊。”兰尼撅了撅嘴。 棼离缓缓抬眸,看向头顶高悬的浮雕彩绘,淡淡道:“掌司近来事务繁忙。” “想来是放那三人出去事小,但因牵扯到狼族所以棘手吧?”兰尼顿了顿道,“我看yin窟内的外族势力还挺多的,你们掌司是不是没什么实权啊?毕竟要夹着尾巴做事……” 兰尼不由得联想到历史上那些靠娼妓产业发展起来的小国,最终都沦为了资本的傀儡。 棼离沉默了半晌,莫名有些不快:“何以见得?” 兰尼话锋一转:“你人搁哪儿呢?” 棼离被问得一愣,下意识道:“在……” 才发了一个音节,意识到不对劲的他改口道:“不就在你跟前么。” 自己这是怎么了,差点儿就要被她牵着鼻子走了,是太累的缘故吗? “这几个分身跟木头似的,大半夜看着怪渗人的,还是本体的表情丰富些。” “……” “今晚不调教了?” “你想被调教?”棼离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个魔女了。 “不想,我只是睡饱了闲的,想找个人拉呱。” “……”棼离额角青筋鼓跳。 “看来你今天真的很累啊,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吗?” 听到这,棼离才终于摸清了对方的意图。 这些话乍一听没头没脑的,实则句句在试探。 毕竟她一开始就猜对了自己的身份,不是吗? 胸口升起一股名为不安的情绪,这份不安感又催生出一团不知名的烦躁。 她又在算计着什么?她到底还隐藏了多少? 为什么自己总是猜不透她的心思?! 这该死的失控感…… 棼离也顾不上擦拭身体,披上衣袍就往内窟赶去。 寂寂石窟中,忽听一阵“隆隆隆”的闷响。 浮雕石门应声而开,兰尼循声看向来人。 却见对方衣衫不整,面上浮着少见的怒气。裸露的胸口处还挂着几颗水珠,沿着肌线滚进引人遐想的地带。湿漉漉的长发披散肩后,洇湿的布料勾勒出男人高挑匀称的身形。 “啊,你来了,原来就在隔壁洗澡呐~” 想不到这出口竟在浮雕后,应该有机关吧?兰尼心中暗忖道。 不待兰尼深想,棼离便蹚至台前,一把捏起了她的下颌,力道之大痛得兰尼直皱眉。 “这就是你说的配合么,我看你这态度分明是想被调教吧?” 这人脑回路怎么长的,就不能好好沟通吗?大半夜搁这犯什么神经?! 她不过是想略表关心,顺便跟他套个近乎罢了,虽然语气有些生硬就是了…… 兰尼也来了气,瞥见对方露着截白手背,便出言讽刺道:“呦,你好像忘带手套了,怎么,不嫌我脏了?” 她早就注意到这调教官严重洁癖,故而有意拿这点刺激他。 “呵,”棼离嗤笑一声,“我倒不知究竟是谁,脏,了,谁~” “也是,”兰尼欣赏着对方怒极反笑的模样,微微挑眉道,“像你这般低贱的下官,也不知伺候了多少脏东西,倒是我被你玷污了。” “是么,那也烦你看仔细点,我是怎么玷污人的~”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