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听闻宋夫人容色倾城

    男女不同席，赵知府此番设宴显然并非临时起意，不仅备好美酒佳肴，还邀请了淮扬总河季洐，季大人作陪。

    总河既河道总督，只在重要河段设立，掌管漕运。大梁的总河与巡抚同级，皆为二品。

    若是在天上掉下块石头都能砸中两个四品官员的京城，总河或许算不上什么，可在淮安府，除非应天巡抚亲临，便再没有官员能越过季洐去。

    若是在场的是宋翦本人，说不定会被赵德昌这般盛大的架势弄得心中打鼓，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能不能支撑着走完此次巡狩之行。

    可惜不巧，赵德昌与季洐，乃至两人背后的江南派系官员都想不到，这次来到江南的倒霉蛋并非旁人，而是本该高坐明堂的大梁天子！

    官场之中，迎来往复总逃不脱一个‘酒’字，更匡论江南这样的锦绣富贵之地，觥筹交错间，三杯两盏下肚，酒气醉人，生疏与谨慎褪去，言谈逐渐放肆起来。

    “……这慕容大人着实可惜啊！十年寒窗，好不容易考取了功名，一身抱负还没来得及施展，就殒命了！”赵德昌一张白胖的面庞涨得微红，摇晃着酒盏，颇为惋惜道，“乱花渐欲迷人眼——这江南之地的富贵摄人心魄，小宋大人此行可要吸取慕容大人的前车之鉴，莫要与那些盐商富豪走得太近了！”他说着，一双蒲扇大的手颇为用力地拍了拍裴越的肩膀。

    他口中说得慕容大人，便是宋翦之前的那一位监察御史，因为与盐商们走得太近，被江南的富贵繁华迷了心智，在烟花之地饮醉了酒，夜里失足跌倒河道中淹死了。

    裴越俊秀的面容上始终带着笑意，只是这笑容带了几分局促，似是不大适应这样的场面——若是郗则韶在场，一定会捕捉到少年眸底一闪而过的嘲弄，并被他笑得心里发毛——乖乖！让小皇帝这样‘陪笑’，赵德昌和季洐最好是手底下干净得分毫不染，不然，就准备好洗洗脖子，引颈受戮吧！

    一位监察御史，死得如此荒唐而轻巧，仿佛一粒小得几不可查的石子，投入江南这片大湖中，只激起了一小圈微弱的涟漪，连声响都没有发出。

    季洐举杯叹道：“慕容大人时运不济，未能坚守心中的道义，可惜生前身后名呐……”

    他生得一副斯文书生的模样，年过三旬，比白胖子赵德昌看上去更像个为国为民、两袖清风的好官。

    可惜……根据程珂以及潜龙卫的暗查，这位淮扬总河的胃口，可真不是一般人敢揣测的——淮安与扬州位于漕运枢纽，尽收南北漕运之利，淮扬总河，是个实打实的肥差，便是比之巡盐御史、江宁织造也不趁多让。

    可季洐胃口却大的可怕，淮扬河段上往来的船只商贾，不论官商，都得被他扒掉一层皮！

    前任监察御史慕容徊，就是死在淮扬河段上的！虽然裴越并不知晓这位慕容大人究竟查到了什么，引得季洐痛下杀手，但这两人在他面前故意提及，便是杀鸡儆猴——警告刚来的小年轻‘宋翦’，淮扬河段，可不是什么好刺探的地方。

    裴越也随之轻叹道：“醉酒溺死，确实不太体面。”说着，朝着季洐与赵德昌敬了敬，仰头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他这话说得含糊，季洐听着，忍不住在心中嘀咕——这位年纪如此轻、资历如此浅的小宋大人，究竟听没听懂他们这官场老手的暗示呢？

    如此想着，季洐朝赵德昌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执着精致伶仃的酒壶，又往裴越盏中添满酒液。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慕容徊好美色，方才有此劫难，小宋大人却是不同……”赵德昌笑得一脸祥和，他的小儿子都比裴越大两岁，两人比肩而坐，虽是同僚，却也实打实隔了两个辈分，“小宋大人这般清风朗月之人，又岂是慕容徊那厮好色之徒可以比拟？更何况，宋夫人容色倾城，寻常的胭脂俗粉在小宋大人面前，怕都难以入目吧哈哈——”

    赵德昌对美色没什么执着，渡口虽然对宋翦的夫人惊鸿一瞥，但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倒是季洐，闻言眉毛一扬，笑问道：“宋夫人是哪家的淑女？竟能得赵大人如此称赞，某听着竟有些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