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凌晨四点十二分，纪清河被窗外吹来的凉风冷醒。 他看着面前失神呆滞的meimei，好一会才回过神，旋即扣住她的手将她从回忆领域里拉出来。 每个泽尔琅人的星之领域都不同，每个人在自己的领域中是无上主宰者，但是眼下这种领域失控的情况对纪清河而言，意味着他体内的能量即将耗尽，领域在逐渐脱离控制，开始自行运作汲取能量了。 简而言之，纪清河的领域由于长期未进食的原因，现在已经饿疯了，什么都吃。 如若他再晚些醒来，纪有仪说不定已经被回忆吞噬。 纪清河从容不迫地扣好领子，“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嗯……大概吧。”纪有仪犹犹豫豫道。 如他所料，纪有仪现在脑袋里涌入了大量信息，需要一定的时间归整。当然，他也是—— 原本阐述真相的时间并不在此刻，现在提前被纪有仪知道了，那就代表：一则他在meimei心中的可信度直线下降，甚至关系已经濒临破灭边缘；二则他的计划将要出现不可避免的变化，meimei势必会千方百计地阻止他，而他对meimei根本无法下手，“必败”则是他的下场。 “什么噩梦？可以跟我说说吗？”纪清河撩了撩纪有仪的鬓发，声音淡得虚无缥缈，“噩梦与现实都是相反的。” “我记得哥哥小时候跟我讲了个故事。一个神秘星球上拥有着生命，却没有昼夜之分，因为没有月亮。掌管星球的神明由此将自己一份为三，一个化为月亮，一个化身为雌性，一个化身为雄性。然后，留在星球上的他们便被称为神之子，代替神明掌管着那里。”纪有仪坐到床边说，“在那之后，俩位神之子怜悯这颗星球上的人民，因为这里根本不适宜他们生存，所以将神的力量赐予给他们，以此生生不息地繁衍下去。” 纪清河点点头，若有所思，“你是梦到小时候夜里，我给你讲故事了吗？” “不，”纪有仪果决地说，“我梦到了母亲，作为神之子的母亲，跟相框里的很不一样。我还看见她能随心所欲地cao控身边的一切自然物质，像一位……无所不能的皇帝。” “人无完人。你梦中无所不能的母亲，真的是我们的母亲吗？” 纪有仪犹犹豫豫，“那……无所不能的是神的力量吗？” “神的力量如果无所不能，那还会发生后面的悲剧吗？”纪清河说完后一怔，发觉纪有仪根本没有提及梦境结局的喜悲，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好在纪有仪好像也忽略了这一点，若有所思地赞同他的说法。 见她困意上涌，纪清河也不再多说，替她掖拉好被子又继续躺在沙发上小憩。 纪有仪见状，倒是想起来在没前往地球的时候，他们俩人是一直睡在一起的。后来她脑内的知识丰富了起来，纪有仪觉得继续下去有悖人伦，强烈要求纪清河换去另外的房间，兄妹俩罕见地吵了一架，连兰斯佩德都不敢出来劝阻。 之后，纪清河少有地动怒了，拿着镣铐把她关进了黑屋，让她好好反省，还每隔一小时就进来问她是否知错。 纪有仪当然不知，但饥饿难忍之下认了错。 纪清河笑着也不知对这个答案是满意还是不满，夜里端着晚饭进来时，身上还戴着围裙，看起来就像一只温顺的绵羊，甚至还温柔到一口一口地把饭菜吹凉喂给她吃。 纪有仪记不清在那之后还发生了什么，只知结局是各退一步，他们仍居在一个房间里，但纪清河得在房内另外找地方睡。 不过…… “这里也要跟家里一样吗？为什么不让人再搬一张床进来？” 纪清河摊手：“我真的很忙啦，没注意到这些，你就原谅我吧。” “你什么时候进化到睡沙发不用盖被子了？”纪有仪不满地咕哝道。 面对meimei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斥责，纪清河起身说：“好好，我现在就去翻被子保护好自己。毕竟瑞莉安娜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贴心的meimei了，一旦生病……” 他愉悦地打开门，“没有meimei关心的哥哥，就是条丧家犬。” 听见门栓闭合的声音，纪有仪立即从床上跃起，回想女皇最后说的话。 “碳因子，冻化。” 家居智能AI系统识别出房间温度骤然降低，警报灯急骤闪烁，亮起红光，不停地发出警告：“警告，警告，由于室内温度突然下降，系统为了保证您的体感舒适，已为您开启热风模式。” 突如其来的警报让纪有仪心跳漏了一拍，她紧盯了一会房门，过去将它反锁上—— 暂时当个丧家犬吧哥哥。 借助玄关处的全身镜，她抬手摸了摸额头，“六芒星，”垂眼看向自己手背上的线，“银线，”又捋了身后一束头发查看，“白发。 “神之子？”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但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并不是她此举的主要目的，而是她身体里的异能。 如果这股力量真的不是无所不能的，那梦境中的皇帝是哪里来的勇气带着寥寥数千军士，就敢前往地球与三百亿人类为敌？ 她可不信纪清河的空口无凭，更何况现在能力解封后，她感觉自己的五感比平常敏锐了许多。 纪有仪咬破食指将血滴挥向空中，“冻化。” 空中的血滴骤然结冰，但却没有受到重力系统的影响坠落在地。 纪有仪惊呼了一声，把它们像摘果子一样摘下来，放到桌面上，“溶解。”不出意外，它们恢复成了液态。 但这还不够，纪有仪想了想打算做个简单又异想天开的实验，“镰变。” 由于身边没有仪器，纪有仪只能用rou眼观察它，做了个对照实验，它与另外一滴血液对比流动性确实差了不少。且不说这滴血液中的红细胞是否全然发生了镰变现象，但流动性的变化程度，姑且能让纪有仪确定自己的能力是有效的，可以达到更改肽链的氨基酸序列程度。 “银河联邦研究院的人在讲科学，可是哥哥你啊……却在玩玄学。作弊者……”纪有仪收拾着桌面，又补充道：“还是个骗纸片人钱的骗子，要小孩钱养的白脸。 “无耻、下流、卑鄙。” 喋喋不休地说了会纪清河的坏话后，纪有仪疲惫地以“大”字形倒在床上，抬手盯着手背上的银线，喃喃自语：“算了，Eve的事也算有了眉目，倒是现在这副样子，要怎样才能变回去。他坚决要扮演好哥哥的角色，那我也不能落后啊……” . 纪清河早在关上门的第一时刻就离开了顶楼前往下一层。 他并不意外纪有仪会解开身上的禁制，顺应纪有仪的话离开房间也是为了不将事情闹得太过难堪，以至于他要伤害纪有仪来收场。 就像当初要分房那样，纪清河因为自己的不满而变成一副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模样，导致最后纪有仪在他面前一边哭着把饭咽下，一边求哥哥放了她。 无法控制的私欲与仇恨，最终会使得他们要兵戎相向。纪清河已经做好了觉悟。尽管眼下的纪清河已经在以“欺骗”的利刃来伤害她，但…… 只要事情没摆到明面上，他还是纪有仪唯一的、最好的哥哥。 “叮咚。” 纪清河长长地呼了口气，走出电梯，扣响最近那间房牌为“艾恩·加菲尔德”的房门，儒雅有礼：“深夜冒昧打扰了，有些事情想找您商量一下，不知在不在呢？” 片刻，纪清河眼前的房门裂开一条小缝，依稀可见有松软卷发从缝里冒出来几根，那孩子见到他后，的声音带着怯懦，“BOSS…… “卡纳已经睡下了，有什么是我能帮到你的吗？” 纪清河弯下腰和他相视，微笑说：“别担心，我就是想问问你这里有没有多余的毛毯？” “毛毯？”艾恩疑惑地打开门，露出与卡纳一模一样的脸和身形，“我不清楚……而且有的话也许我也够不着，需要您自己来。” 他打开门迎纪清河进去，身上的珊瑚绒睡衣和他的卷发一样让人看着就觉得暖和。 明明是同一个人呢，气质却天差地别。 纪清河收回眸光，环视一圈屋子，许多玩偶都凌乱地被丢在地上，看起来是卡纳又拿这些孩子气的玩具撒气了。他随便打开一个储物柜，翻找毯子，似有意无意：“艾恩，你讨厌‘被欺骗’吗？” “……不讨厌，可以的话我希望有人能骗我。”艾恩从地上捡起一个小熊，局促地抱着，“很奇怪吧？哪有人会希望遭受欺骗的。但我不同，如果一开始就能被蒙在鼓里，我也就不会这样了，说不定我能一直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还抱着些许期待……” 是吗？原来卡纳你本质上其实是一个接受不了真相的小孩啊。 纪清河不作多想，挑了长大小刚好的绒毯就打算离开。 艾恩想起了什么，在关门时匆匆拿了个腕表过来，“那个，这个是卡纳让我给你的。” 「A： 小心点哦，你被喊家长了。如果不想被抓到的话，最好提前离开。还有噢～银河联邦明天召开二十五人圆桌会议，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建议你还是快点逃走吧！」 纪清河看着拟屏上的文字，说：“A？就是你雇用的那位神秘骇客吗？” “是卡纳雇的，”说到这，艾恩有点生气，“他用父母留下的抚恤锦金雇用的！我很生气，但也没有办法拦住他，而且我找不到A在哪。而A，好像是他从网络上随便找的。” 纪清河意味深长道：“巨额抚恤金啊…… “那我就先走了，祝你好梦。”他替艾恩轻轻拉上门，回到顶楼唯一的房间，面前无法拉开的门早已预示着什么。 纪清河在门口呼唤纪有仪，长篇大论、言辞感人肺腑，显得不开门还是纪有仪的错。 “咔嗒——” AI：“根据面容匹配对比，门外人名为：纪清河，安全系数为100％，与您的关系密切度为98％，识别为：无害人员。则，房门开启，请纪先生入房后随手关门。” “罗列出来的数据很准确哦AI。”纪清河开心道。 AI：“谢谢夸奖。” 纪清河躺在沙发上裹着毯子，又说：“不过热风模式怎么打开了？这么闷的房间，你没感应到，真是失职呢……” 装睡的纪有仪乍然睁眼，探出被子的眉眼惺惺松松，朝纪清河砸了个抱枕过去，“你好吵啊！” “是是，我现在就闭嘴。” 他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么，祝我们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