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碗
摔碗
虞绯坐在拉货的马车里,被颠簸得浑身酸痛。 景苍这个无情的男人,他一个人坐着四马齐拉有小半个寝房大的豪华马车,却把她扔在狭窄阴暗的货车里。 她和丁香全身上下只有屁股能动,周围全装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 他哪有那么多东西要带?摆明就是为难她。 虞绯一开始看到这装满货箱的马车,当即拒绝上车,景苍似乎早有所料,命霍刀传达,她若不想坐车,那就被马拖着走路。 蜀郡父老都以为她去京城享福,还没出地方边界,要看到她像头牲畜被拴在马后,那虞家的脸面可被丢尽了。 她在现代是个娇小姐,原主亦是身娇体贵,长途跋涉走上一天,她怕第二天骨头散架爬不起来了。 景苍现在恨她要死,才不会对她有一点怜悯之心。虞绯怕硬撅,他言出必行,只好乖乖上车。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到了驿站,虞绯心想,晚饭说不定能吃点好的。 中午的伙食只有一个干巴巴的白馒头,没菜没汤,她根本一点咽不下,还好靠丁香怀里揣的两块点心充饥。 其实临走前,虞父给她备了一箱零嘴糕点,但景苍说她现在身份是婢女,没有资格享用主子都没有的东西,反正找个理由把它没收了。 虞绯站在门外,探头探脑往正堂里瞧。 景苍端坐在桌前,正面恰好对着她。她清晰地看到他面前摆着白灼大虾、清蒸桂鱼、红烧羊腿、焖炖乳鸽等一系列有荤有素的美食。 放在从前,虞绯并不稀罕,可她今天饿了一天,哪怕看到只鸡都在脑补它是爆炒还是油炸,哪种更酥更香。 她觉得,只要景苍愿意,她可以包圆他桌上吃剩的所有食物。 反正比吃他剩下东西更亲密的事情都做了。低头是小,饿死是大。 她等啊等啊,从月亮初升等到月上枝头,他慢条斯理地吃饭,像要从饭菜里尝出朵花似的,像吃快两口会被噎死似的,一直磨磨叽叽,时不时望向门外。 他说再不想看见她,她被霍刀勒令,有太子在,她不准踏入堂中,只能站在门外喝秋风。瞧他有抬头的趋势,她就赶忙闪躲,生怕他不爽又想法子折腾她。 虞绯怀疑。他知道她在门口,故意慢慢吃饭引诱她,叫她看得见吃不着干着急,因为她中午很有骨气地把馒头退回给送饭的侍卫了。 他今天各种针对她,怎么会放过吃豪华晚饭这种大快人心报复她的机会。 虞绯但愿他吃饱了出气了,能给她留一口好吃的。 可现实事与愿违。 虞绯看他吃完把剩菜分给了众多兵卫,兵卫们又端上香喷喷的白米饭和冒烟气的青菜炒rou,她失意之余放低要求,有饭有菜能吃饱也不错。 她期盼他赶快回房,她好进去吃饭。 当霍刀给她一碗能数得清米粒的稀粥,虞绯立马绷不住了。 一路舟车劳顿,浑身酸痛得像被人打了一顿,乖巧在外站岗,夜风寒凉得像小刀割破衣衫划着肌肤。她又饿又累又冷,只想吃一碗普通热腾的饭菜,可他偏偏让人送她一碗狗见了都不想喝的稀粥。 他手下数千兵卫都有饭有rou,她这个他名义上的女人,却要遭受这样非人的虐待? 虞绯向前一步,直直瞪视端坐堂中的景苍。 始作俑者八风不动,仿佛没看见她的怒火,又或者在他眼里,她如小猫小狗般的发飙,不值得他撇一个眼神看望。 虞绯被他这种风轻云淡的高傲激得更加火大,全身血液像热油遇火,再不找个纾解的口子非要把自己憋炸。 她伸手一下夺过霍刀手中的瓷碗,恶狠狠掷在地上,扬威般道:“我不吃!” 碎瓷和热粥洒了一地,霍刀惊得连退两步。 他瞟过堂中,太子沉稳的面上顿时像被覆了一层寒霜,生怕这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吵起来,他忙圆场:“虞大小姐手没端稳,不小心摔了,所以没法吃……” 一个憨傻兵卫“扑哧”笑出声来。 景苍冷冷瞥去一眼,霍刀福至心灵,挥手下令:“将他拖下去,让这个没见识的,去野地笑上一夜,好好清醒清醒。” 这下众人或明或暗都笑了。 景苍扫过霍刀。不知他真想为主子出气,还是有意替虞绯解围。 这个小插曲,像他刺向虞绯喉间利剑上的一只跳蚤,虽无力量,却莫名使他没了发作她的兴致。 看她满脸通红、下颌高仰地盯他,如只对主人很不服气的猫儿。景苍又不想轻轻放下,敲了敲桌面,轻描淡写道:“行路一天,居然还这么有力气,那晚上把驿馆的碗都洗了,算你抵给这儿摔碗的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