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不知苦》（十五）虎xue
第四卷《不知苦》（十五）虎xue
但大难临头的不止是他卫城一个, 他小腿肚子转筋得站在涛哥和更大的大哥董北山面前, 把小区门口人是怎么丢的事情说了一遍之后，死一般的沉默里，让卫城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拉出去废了喂野狗。 董北山的手机上收到了这样一条消息，几个男人戴着从夜市买的孙悟空猪八戒奥特曼的可笑面具，在一个黑咕隆咚的地方露脸，里面是你坐在一张破凳子上，被束缚双手，为首的孙悟空拿着匕首勒着你脖颈的钻石项链，直到你的脖颈浮现深深的勒痕，把项链扣挑断才罢休，威胁到，“想要她平安，就拿钱，别耍小聪明，别报警。” 董北山的眼睛一直盯着你脖子上的红痕，视频的像素太差光线又不好，他真的怕那几个人下手没轻重，让你受什么见血的伤。 卫城死死把头埋着，听着大哥和二哥的讨论。 “让交通大队查车牌？” “不用查，查也是套牌。” 董北山把视频给傅煜然看，盘锦市真是有能人啊，不仅敢摸老虎屁股，还在拿鸡毛捅老虎的出气孔，真是不怕死玩出花来了。 “先别让陈妤父母知道，你也去条子那边打听打听这是什么人物，另外盘锦地界谁管，问问有没有能用的上的兄弟。”董北山一番命令，完全不管站在一边低着头的卫城，然后大步走向窗户，想要抽根烟稳稳神。 卫城低声问涛哥，“那我...”冯涛恨不得自己下手宰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崽子，本来想让他露个脸，没想到没露脸，反倒把屁股露了出来，“你...你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你去看坟头去吧你。”冯涛三言两语就把卫城发配去了北山地产下的某个荒凉墓园当个看门大爷。 傅煜然三下五除二就把盘锦市的水深水浅摸了个遍，也知道了这几日恶劣的治安和频繁的抢劫案。当他把这些事情报给董北山的时候，董北山早已经尝试了无数次的卫星电话定位，只得到了你父母家的位置。他明白，你不听话，你完全没有把自己的安全放在心上。几番怒气之下，董北山终于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开口迁怒， “真他妈吃人饭不干人事儿，一个月里抢车杀人出了人命了，市里就这么压着不报？盘锦的条子都是干什么吃的？”董北山的怒气没有消减。 “听说张力军调到山东做常委了。”傅煜然轻声说。 董北山冷笑了一声：“盘锦的政法委书记不够他做的，他想上公安部，想指望着山东常委升正部级呢。” 傅煜然看着手机转了话题：“那我们是找他们还是？” 董北山无可无不可地哼了一声，嘲笑着条子的无能和官僚, “找他们？24小时以上才能报失踪，还要研究研究请示请示才能成立专案组，小妤有这个功夫吗？” “你找人去摸一遍盘锦乱的地方，没人管的地界，看看他们几个能不能藏那儿，顺便盘锦管事儿的呢，你没和他说我人在这儿等着吗？让他赶紧过来。”董北山又点了一根烟，猛抽一口，傅煜然没出去，站得远了点儿打起电话。 你身上的发簪项链耳钉手链被他们全部抢走，手机和包也被他们拿去，他们翻了一圈微信联系人，万幸你没有直接注明父母，他们只找了你的置顶联系人，翻了聊天记录确认了关系，来勒索要挟。 办完这一切，他们又将你的手臂上涂满恶心的肥猪油，然后你又被他们推搡着拉去了厂房附近的一个废旧港口上的破货船里。他们用铁链缠住船门，又把饲养的狼狗放出来, 狼狗嗅着rou腥味围绕着货船不停地狂吠，你怕得发抖，根本不敢去推门呼救。 善仁在盘锦的场子归蒋国华管，蒋国华念快了就是酱瓜，因此道上的都叫他大酱瓜，现在这个油里浸过盐里泡过的大酱瓜满头大汗忍着痛风疼痛站在董北山面前，听着安排和吩咐，但又油滑地寻隙替自己辩解一两句。 “大哥，您让我在盘锦看生意，那社会治安是条子的活，咱家的规矩不是不能跟白道有什么冲突吗，它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我...”酱瓜还想接着讲，就在傅煜然一个眼刀威胁下闭嘴。 董北山深呼吸一口，想了想，拨通了电话，很客气的说，“喂您好，我是北山。” “您好，北山？”对面有些犹豫。 “董北山。” 翁婿之间第一次见面，竟然是这种尴尬情况。 接起电话的你的父亲才明白归来电话那头的人是谁，才举起的紫砂杯就放下了，好像烫手。他慎而又慎，斟酌调整着自己的语气和字句：“您好……您…有什么事情吗？” “小妤被我接过来，临时去丹东参加一个聚会，我们得明天早上才能赶回来，怕您担心，和您说一下。”董北山仿佛没听出来对面的不自在，说的很客气，语气也很柔和，真把对面的人奉为上宾。 “啊啊……好好，嗯，那个，呃，我知道了，我跟她mama说一声好了，谢谢你打电话过来，也……也谢谢你，照顾小妤，在外面。”你父亲下意识的，还是说了最后一句话。 董北山真心觉得，这个电话他打得万分困难，可是困难还都在后面等着他。 “我应该的，您太客气了。” 董北山明白老人大概不欲和他多说，寥寥数语便挂断了电话。难免叹了一声气。 硬着头皮和准岳父撒了谎，把你的失踪隐瞒下去，董北山才转过神来训斥蒋国华，“我是不是得夸你办得好啊？夸你办事儿谨慎从来没跟白道走动过，夸你铁面无私连他妈老子的人来了盘锦也得守着规矩是不是？” “不不不，大哥我没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世道哪里都会有发了狠的亡命徒，这种我是看不过来也防不住啊。”酱瓜还在试图甩锅。 傅煜然在一旁听得头都胀，这盘锦怎么尽出蠢货，一个卫城一个蒋国华，两个可以进博物馆的蠢货，这时候怎么还在逃避责任，蠢货。 董北山又接到了你发来的视频邀请，他让傅煜然蒋国华还有冯涛先去隔壁房间，自己镇定下来接了视频。 “还行是个爷们，敢接我视频。”王道信带着孙悟空面具说。 “报警了吗？”又问。 “没有。”董北山直视着王道信面具下的双眼说。 “知道警察没用就行，要人，给我们两百万美金，钱你能再挣，人你可就一个。”王道信狮子大开口。 “钱可以，但我要看到她没事儿。” 王道信笑了，手持着手机从昏暗的厂房往外走，走到破船边上，从船舱的栅栏小窗外照了一下里面关着的人。 像受伤的小鹿一般的可怜的你，蜷在船舱里瑟瑟发抖，周围还有狂叫不止的狗吠声。 董北山看了心都揪紧得跳不动，但神情上还要装着从容淡定，王信道又回去，继续和董北山谈条件。 “你知道我是谁吗？”董北山问。 “我他妈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有一条命，我有一条命，你媳妇儿也只有一条命，你是什么大人物管我什么rou事， 我要钱，你要你媳妇儿的命，对吧。”王信道本就是赌债压身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哪里有心思去想什么道上的规矩和关系。 “钱，我怎么给你。”董北山说。 “你筹到了？”王道信眯起眼睛。 “嗯。”董北山短促的答应。 “钱呢？哪儿呢？”王道信一点儿也不为所动，“别他妈蒙我，这才多长时间？” “美金现金要预约，现在银行下班，我根本取不了那么多。”董北山干脆顺着这个小头目的思路继续说。 “能划拉来多少算多少，剩下的人民币，”王道信真正开始跟rou票家属进入讨价还价的阶段，“我不管你借也好，取也好，找黑市也好——你知道怎么找黑市吧？用不用我教你？” 冯涛额头上浮起一滴冷汗，看着他大哥，当年立了辽宁地下黑市一多半交易规矩的人面色不变点点头。 “明早七点，我会再给你打电话，那个时候，我要看见你车里装人民币的箱子。”王道信冷冷一笑：“记住，别跟我耍花招，否则，你媳妇身后就是黄海。” “啪。”电话挂断那一刻董北山抄起茶杯砸到对面墙上，那个杯子顺着蒋国华的耳朵利索的飞出去，傅煜然也就是微微一动脑袋，蒋国华吓得一哆嗦跪下了。 “去找银行。筹钱。”董北山对屋里的人简短说出几个字。随后开始跟王道信讨价还价，要他提前交易的时间。 冯涛奉命出去找箱子备车提钱做各方面准备，但他心里仍旧打鼓，想了想于明义对自己的提携之恩，还是借着打电话去走廊透透风。 闯了大祸的蒋国华盼望着能有个人替自己说话，把冯涛当作救命稻草一般，像个黏鼠板似的也跟出来。冯涛本来就烦，一转头又看见肥头大耳的蒋国华举着打火机要给自己点烟，低声握着手机道，“你别在我面前转悠，回屋催人筹钱去，别耽误。” 打发走了蒋国华，冯涛才给于明义打电话，迅速传个口信儿。于明义正在华碧的台球厅喝着威士忌捣台球，嘴里还哼着郑钧的灰姑娘，可真谓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但接到冯涛电话之后，他可就一点乐不起来了，陈小姐被绑架，大哥二哥正在去救人，条子也知道了。这句话就像一硝二黄三火药一样在于明义脑子引燃炸药，嗡的一声轰响。等于明义再想问几句，冯涛已经匆匆挂了电话，留他一个人扶着台球桌茫然。 茫然也只茫然了几秒，于明义立马反应过来，喊司机开车带他去市公安局，直奔周天杰那儿打探消息。 于明义仿佛闯空门一样直接往大楼里进，保安和其他值班干警看见了也当没看见，于部长嘛，可能又来找周局长叙旧情了呗。 已经接到盘锦内线电话的周天杰果不其然在办公室等到了于明义，可如今他偏要逗弄一番好好出一口去年的恶气，装作快下班的样子关了电脑整理公文包。 于明义一把拉住说，“周局长，你可不能下班，人民需要你，你得加加班费费心。” 周天杰反笑，“我为人民加班是天经地义，为你于明义加班又算什么？” “周局长，我于明义也没作jian犯科也是人民啊，我的周局长，周大哥，周大爷，周亲爹，你就开开金口，你就动动手，打电话问问盘锦吧。”于明义一阵半真半假的恳求，求人的时候面子就是鞋垫子。 “什么事儿？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帮你？盘锦出什么事儿了？”周天杰明知故问的抻着于明义。 于明义无法，只得含含糊糊说了董北山的女朋友被绑走，目前不知情况如何，又愤愤强调：“这可是恶性刑事案件！” “再恶性也发生在盘锦，这离我们十万八千里，且不说我有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就是有，我的手也伸得未免太长了吧。”周天杰拎起公文包起身。 于明义挡着不让他从办公桌离开：“我又没让您亲自飞盘锦坐镇，就那当地的公安局，那局长是营口调来的，不是跟您当年一块儿上北京学过习吗？您老活动活动，比我们没头苍蝇乱撞不强得多了。” 周天杰似笑非笑：“于部长记性真好。董老板通天手段，难道联系不上省厅？我在这儿远隔千里狗拿耗子，让人知道，还以为我们为了钱，为了讨人家的好，上赶着帮人家牵马执鞭呢。” 于明义心里暗骂他小肚鸡肠，把好话说尽，明着暗着许诺，总算换来周天杰松口打个电话。 于明义坐不住，干脆站起来踱步。他们自家就是黑道出身，终日打雁今天被雁啄了眼，还不知道大哥要多恼火。于明义最了解小混混，跟成了体统的善仁不一样，这帮人组织松散不说，下手没轻重，心里又没城府，就怕他们不懂规矩撕了票胡来。 陈小姐被绑架，万一她或是大哥二哥出了意外......于明义在周天杰办公室里冷汗直流。 这一晚，盘锦的治安大队先后接到两拨电话。第一波电话告诉他有一宗绑架案发生，本来他们还慢悠悠地查消息查道路监控，想要从这帮人身上多榨点油水出来。直到第二个电话一来，副市长兼代局长亲自过问此事，他们不敢怠慢，更不敢算计灰色收入，以最快速度部署了警力，又调动了刑事和消防，浩浩荡荡准备组织营救。 “浑河口的国船厂焊接车间。别带条子来，替你女人的命想想。”见了地上摊开一眼望不到头的人民币的王道信满意的给了地址。 穿了防弹衣的董北山对一旁给手枪上子弹的傅煜然说，“楠楠，这事你别回去和缦缦说，我怕这事出来，缦缦多想，再和小妤生份了。” 傅煜然本来也没告状的心，上了消音器之后，反而劝他大哥，“大哥你要不别去了, 我带几个兄弟...” “不行，小妤的事我得自己去。” 董北山穿上一层软壳衣，扣上衣扣，掩盖住了里面防弹衣和口袋里的手枪，提着一箱装美金的手提箱，下楼英雄救美去了。 大连，海边别墅。 李家三世同堂，欢声笑语吃了晚饭, 保姆们要扶着两位老人去做保健，其他小辈说着想打打牌唠唠嗑，李缦站了起来，说自己想去海边散散步走走，刚吃饭太贪吃，有点积着食。 李缦的大哥和大嫂交换了一个眼神，还是大嫂开口，“行, 但缦缦你披上披肩，海边风大，你走走就回来啊，大嫂让人给你煮山楂水，走走就回来。” 装作没有心事的李缦甜甜应了大嫂的话, 披上披肩走在海边，脚踩着软沙，抬头望着皎洁明月，冥冥之中的夫妻一心，她似乎能从潮湿微咸的海风中嗅到冷冽的危险，她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