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笨
弘文馆少了一个先生,这件事自然不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毕竟,不过一个翰林院侍读学士而已。 二皇子如今是庆王,自然可每五日入宫一次拜见母妃。 他的婚事最终定在了八月十六,挑的这个日子,也是为了等太后回宫。 毕竟,这是皇子辈第一个成亲的,合该让太后见见这喜事。 虽说如今还有四个月,可是礼部和六府早已忙活了起来。 皇子成婚,自然是仪式繁多,且皇子妃也要在成婚前百日便开始接受皇室礼仪规训,包括成婚当日的礼仪更是多达百余项,一项都出不得错。 这些时日,贤妃也是各种提点二皇子,生怕他在婚前出了什么事端。 临川鲁氏这门婚事虽不是最得意的选择,但鲁氏家世清贵,且在文人一脉名声颇好,是仅次于扶家的文人世家。 这助力,不光是给二皇子的,更是给他一母同胞的四皇子的。 但贤妃没想到,就算自己把预期放低到了如此程度,宗政修还是能给她闹出幺蛾子。 “跪下!” 贤妃坐在棋盘跟前,目不转睛盯着棋盘上势均力敌的棋局,连抬头看一眼宗政修的心思都没有。 宗政修虽然不解,但是对母妃的敬畏是写在骨子里的,忙跪了下来。 “你很能耐,打着你舅舅的旗子,让朱大人为你出气?本宫竟是不知生了这么一个好儿子,居然同自己相差十岁的弟弟相争了起来。” 贤妃的话说得宗政修的脸色青一块白一块。 他当时的确冲动了。 只是,一个养在行宫里,父皇之前连过问都不曾的落魄皇子,就因为有了昭贵嫔这个母妃,一跃竟成为了这宫里人人巴结的存在。 在这之前,他才是这宫里最受重视的那一个。 皇长兄早逝,他便是实际上的长子,虽然被母妃要求不得显露对政事的过度关注,但周围人一直都是捧着他的。 便是刚刚出宫之时受过一丝冷待,在得了庆王的王爵之后,那些谄媚和拥趸也重新聚拢了过来。 这宫里,没有任何皇子能与自己抗衡,便是自己的亲弟弟宗政綦也做不到。 所以,当六皇子以昭贵嫔之子出现在崇文馆时,他便升起了天然的敌意。 但先生训诫学生实属再正常不过的事,他怎么能想到,这件事居然让朱先生被从弘文馆除名了。 “母妃,是儿臣的错,儿臣只是瞧不惯他小小年纪便如此倨傲,朱先生也是觉得六皇弟在行宫养荒废了性子,所以想帮他尽快适应弘文馆的环境,不过,不过手段严苛了些。” 听着这拙劣的辩解,贤妃重重按下手中棋子,脸上已经难掩冷笑的神情。 “不,你只是嫉妒,觉得一个之前连皇宫都进不来,命格和这皇宫犯冲的不祥之子,怎么有资格和你一同在弘文馆听学,怎么有资格让这满宫里的人都围着他转?因为嫉妒,所以你要让他受点苦头,本宫说的对吗?” 宗政修已经不敢回答了,只垂着头静默不语。 “你身边的人不敢劝你,那本宫这个做母妃的便告诉你。没错,六皇子之前是不受重视,可他如今冠着昭贵嫔之子的名头,那他便是这宫里一等一尊贵的皇子。昭贵嫔有宠爱有宫权,是你父皇心尖尖上的人,入宫不过一年便能坐稳贵嫔位。你说你惹了她的儿子,她心里不爽快了,你父皇会不会不爽快?” 自然会。 朱大人被从弘文馆除名便是最好的答案。 宗政修这才感到一阵后怕。 他知道昭贵嫔,可是以往,他不过是将其当作一个普通宠妃。 更何况,昭贵嫔的父兄都死了,明家也没什么有指望的族人,她的宠爱犹如空中楼阁。 可母妃的话却瞬间点醒了他。 这宫里,拼位分,拼家世,可最后还是拼父皇的心。 父皇如此宠爱昭贵嫔,便是明晃晃的偏心和独宠,自己在此事上得罪了昭贵嫔,便是等于得罪了父皇。 “母妃,儿臣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 贤妃看着二皇子,眼神中已经满是厌烦。 十余年的教养,没想到居然养出了这样一个蠢货。 这让她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宗政修,绝对不堪大用。 “以后远着些六皇子,你马上就要成婚,成婚后便会入朝参政,和一个还在弘文馆听学的孩子争什么。你记住,你父皇如今成年的皇子唯你一个,这是你长于他人之地。你可以不学无术,可以醉心诗画,但绝不能是一个不友爱手足的长兄,明白了吗?” 宗政修点了点头,一副已然得到教训的乖顺模样。 贤妃理了理气儿,挥手让一旁的玉奴带上来了两位宫婢。 两个宫婢,一个娇艳动人,一个温柔雅静,都是上等的姿容。 “这些本来在宫中之时就该给你安排,你父皇的分府旨意来得太快,倒是让本宫把这件事搁置了下来。你将人领回去吧,做个侍妾便是,若是她们两人日后有福气为你诞下个一儿半女,得个庶妃的名位,也是她们的福气。只有一点,不可沉溺女色,懂了吗?” 皇子成婚前,母妃一般都会给安排侍妾,当初陛下身边也有庶妃王氏,诞下大皇子后,死后也得了诚妃的追封。 虽然大皇子没立住,可王家也因此飞黄腾达,如今也算个官宦人家了。 对于许多宫女来说,能够名正言顺到皇子身边伺候,是仅次于伺候陛下的一条通天路了。 二皇子点了点头,似乎并没什么喜悦之意。 这让贤妃很是满意,这个儿子在出宫后暴露出的性情冲动的一面,就已然是让人够失望了。若是还沉溺女色,那便真是彻彻底底的废物了。 只是,她没注意到,其中那个长得更娇艳俏丽一些的宫婢,眼神仿若带钩子一般悄悄在二皇子身上转了一圈,而后垂下眸子,继续一派老实模样。 而皇后宫中,此刻也并不平静。 皇后拿着虞司琢传来的家书,略带病容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父亲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