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的他
完整的他
余沐朝像是魔怔了,完全没注意,自己的手反倒将那些血污弄得到处都是,只觉得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让她恢复如初。 为什么? 他眼中的黑雾仿佛他的心绪一般翻滚沸腾,贴在她脸上的手抖得厉害,有水珠滴到她脸上。 原来,他也是会哭的,原来意识也会流泪。 大概那湿热的泪珠惊动了姜早的理智,她终于将目光从那几根管线上移开,目光上移落在男人瘦削的下颌上。 那里挂着一颗水珠,隐隐透着红光。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蹭过他的下巴,水珠顺着她的指尖流到手心,手指像是被一柄刀刃,顺着那条湿痕,切开她的皮rou,热辣辣的渗进去。 身上的疼痛,竟不及那条泪痕带给她震痛的万分之一。 “对不起…骗了你…”姜早努力发出声音,但眼皮沉得总是往下掉,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却仍在极力忍耐:“人类总是有太多劣性根子…” “姜早…”他声音哽咽,眼睛里的黑雾向外肆溢,像是他即将涣散的意识:“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 他已经活得够长,生命于他没有那么不可割舍,但她还这么年轻,还没有看过世间种种,却为了他付出自己最宝贵的一切。 “为什么…”她眼神恍惚的看向远处,像是想到什么,扯了扯唇,露出一个轻笑:“顒,也许你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 在遇到他之前,姜早吃尽了世间的人情冷暖,他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将她视为珍宝的生物,是他给了她从未有过的温暖与炙列。 他救过她一命,那这一命就是当她还给他的吧。 余沐朝瞳孔里泄出的黑雾越来约多,他整个人苍白到近乎透明,他握着她的手,指腹她无名指上摩挲。 盯着那枚被鲜血染红的婚戒,他声音很轻的开口:“姜早,你说过的,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 他将此视为信仰,她不在,他也不会独活。 姜早似乎听出了什么,眼睫颤得厉害,她努力把眼皮睁开,死死盯着玻璃缸中他的躯体。 骨髓已经进入他体内,心中终于有了些许安定。 很快,很快他就能回去了。 “对不起,顒,我太自私了,没有办法看着你死…”她努力撑起身子,重新靠回轮椅上,这个角度能让她看到玻璃缸里他躯体的变化。 原本苍白的皮肤开始显露出微弱的亮光,犹如夜空中些微的萤火,从开始的一点,到沿着他的肌rou纹理时间化成流光。 随着流光闪烁,缸中满灌的液体也跟着闪烁,他腹间那道狰狞的伤口正一点点逐渐愈合。 从余沐朝眼眶里溢出的黑雾再涣散之前又逐渐聚拢,不受控制向玻璃缸中的生物靠近,进入他体内。 “姜早…”余沐朝看着她,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原本苍白的身体逐渐变成透明。 姜早抬手覆在他额头上,眼神温柔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轻声说:“只有这样,我这条命才不算白费,否则我就是死,也会很憋屈的。” 她才不要他陪自己一起死,那她所有的筹谋岂不是个笑话。 男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眼前,水缸里的液体仿佛正被加热,咕嘟咕嘟的向上冒着气泡,然后似乎沸腾起来。 那厚重的玻璃似承受不住内部强大的压力,逐渐皲裂出一道道痕迹,咔咔咔仿佛冰裂一般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下一秒一声巨响,玻璃罩竟从内部炸开。 炸开的玻璃渣向四面八方飞溅,姜早已经闭上眼,安静的接受这一幕,却不想,一道身影以更快的速度将她护进怀里。 他体温偏凉,但仍旧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胸腔里有心脏在她耳边剧烈鼓动。 是他,完整的他。 “姜早,你不许死。”即便回到自己的躯体,这只生物的性子也还是被她搓磨成了这样,回不去了。 姜早看着那双熟悉的金色兽眸,有些想笑,却发现自己连笑的力气也没有。 眼皮犹如千金重,不受控制的往下耷拉,姜早靠进他怀里,低低说了一句:“我…我不死,我只是好累,我想先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