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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变 第91节

    是在三石头胡同找间屋子做暗门子,而不是把她卖给花楼做花娘。

    卖给花楼那是一锤子的买卖,以后何老狗想找她要钱,也要能受得住花楼那些打手的拳头才行。

    但暗门子就不同了,何老狗每天都能拿到她的皮rou钱,直到她人老珠黄,再也卖不动,那时何老狗再寻个给出银子的冤大头,把她做价卖掉。

    何欢打个哆嗦,无助地看向冬瓜,嘴唇颤抖,欲诉无声。

    冬瓜面色平静,心里却浮过一丝冷意。

    他说了这番话,何欢没有下意识地去看一直在想方设法保护她的jiejie,反而看向他这个陌生人。

    为什么?是信任他吗?

    头回见面,见鬼的信任!

    因为他是男人,因为他想都不想,就拿出银子给她赎身。

    冬瓜的声音更加温柔,他看着何欢,话却是对喜妹子说的:“你尽快送你meimei离开保定,去哪里都行,何文广手里没钱,不会去外地找人的。”

    喜妹子点头:“我知道,我有个从小一起玩的发小,他绝对可靠,他有个姑姑在外地,我让他把阿欢送过去,这两年我手里也攒了点钱,虽然还没凑够何老狗要的二百两,但也足够他们的盘缠了,阿欢比我强,她会绣花,也能养活自己。”

    从她们的母亲去世之后,她们姐妹俩就是自己养活自己。

    冬瓜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这里的房租我交了五天,你们暂时还能住在这里。行,那我就走了,你们姐俩儿歇着吧。”

    说着,他做势便要走,喜妹子忽然说道:“慢,前天之前,我从未见过你,和你也没有交情,我只是提了一句要给meimei赎身,你就把meimei连同卖身契全都给了我,这么大的恩情,我受不起,你说吧,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冬瓜哈哈一笑:“江湖儿女,敞亮!”

    忽然,他上前一步,把嘴凑到喜妹子耳边,压低声音:“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吗?”

    热呼呼的气息炙烤着喜妹子的脸颊,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与冬瓜拉开了距离:“我昨天就说过,我这条命是你的了,命都是你的,你让我做啥我都做,除了那件事。”

    冬瓜明知胡问,笑着问她:“哪件事?”

    “我已经嫁人了。”喜妹子说道。

    “哈哈哈!”冬瓜大笑,眼睛却瞟向一旁的何欢,何欢却也正看着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迸出一串火花,何欢羞答答地低下头去,却还时不时瞟着冬瓜。

    冬瓜昂首挺胸,正色说道:“何喜,你把我冬瓜当成什么人了?那胡大富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我也不会给他戴绿帽子,我这人就坏在一张嘴上,其实我还真不是个好色的,何喜,你只管放一百个心在肚子里,我绝不会让你以身相许。”

    喜妹子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希望你不要出而反而。”

    似是为了证实自己真的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冬瓜紧紧裤带,一拍胸脯:“妹子放心,哥定不负你。”

    他这个紧裤带的动作,被喜妹子啐了一口,何欢的俏脸却更红了。

    冬瓜对南瓜说道:“你留下来保护这位jiejie,我和你喜姐出去办点事。”

    他特意在“办点事”上加重了语气,就像是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一男一女要去办什么事一样,喜妹子又啐了他一口。

    两人出去,冬瓜指指旁边的屋子:“进去吧。”

    喜妹子这才知道,冬瓜是有备而来,提前就在隔壁开了一间房。

    隔壁屋子和刚才那间一模一样,茶水也是冬瓜让伙计提前换上的热茶,他给喜妹子斟了一杯,双手捧到喜妹子面前:“好meimei,喝杯水润润嗓子。”

    喜妹子冷哼:“刚刚不是叫我喜姐吗?怎么又改口了?”

    冬瓜学着话本子里写的那样,勾唇一笑,这是他第二次勾了,觉得这次比上次勾得好些。

    “meimei叫起来更亲近,显得咱俩特别好。”

    “我的命都是你的了,你也不用jiejiemeimei的,有啥事,就说吧。”喜妹子说道。

    第165章 摔杯示警

    “你见过胡大贵吗?”喜妹子是个敞亮人,冬瓜当然也是一只敞亮瓜。

    “胡大贵?”喜妹子一怔,“那是我小叔子,死了好几年了,你怎么问起他了?”

    “我是说,在胡大贵还活着时,你见过他吗?”冬瓜问道。

    喜妹子想了想:“见过一回,他和他哥不是一路人,那年他哥和何老狗犯了事,在衙门里过堂的时候,我去了,胡大贵也去了,就是他给他哥交的罚金。”

    冬瓜知道喜妹子说的是哪件事,就是胡大富和何文广合伙拐卖良家女的那一次,胡大富被罚了一百两银子。

    “那后来呢,你嫁给胡大富也快两年了,胡大贵的一双儿女也在你家养着,胡大富经常提起他那个短命的弟弟吗?”冬瓜问道。

    喜妹子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冬瓜,这让冬瓜怪不好意思的,他虽然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可他也还是一名青涩的少年啊。

    “你怀疑胡大贵是被他哥害死的?”喜妹子语气幽幽。

    冬瓜吓了一跳:“你知道?”

    喜妹子哼了一声,道:“我就说嘛,你费了这么大的劲,又是出人又是出力,所图的事,岂会是小事,原来是要打听那件事啊。”

    冬瓜收起嘴边的笑容:“你不说也行。”

    说着,他端起了桌上的茶碗。

    喜妹子脸色大变:“你要做什么?摔碗?让南瓜通知外面的人,把我meimei抓走?”

    冬瓜把茶碗端到自己嘴边,嗅了嗅,却没喝:“这客栈也真会省钱,都是茶叶沫子。”

    他随手又将茶碗放下。

    喜妹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刚刚,她是真的怕了。

    “我说。”喜妹子咬了咬牙。

    “不急,我让人换壶茶,这破茶,实在是难以入口,让meimei笑话了。”冬瓜用力咳嗽一声,屋门从外面推开,进来一个眉清目秀的伙计。

    喜妹子心里一沉,她在这里住了一晚,出于谨慎,担心遇上熟人,特意把客栈里当值的伙计都看了看,眼前这名伙计,不在其中。

    这根本不是伙计,而是冬瓜的帮手。

    就在刚才,只要冬瓜手里的茶碗落地,这些人便会把meimei带走,从此,想在见到meimei,比登天还难。

    茶水重新换过,是碧螺春。

    冬瓜亲手给喜妹子换过茶,说道:“meimei尝尝,这茶可好?”

    喜妹子接过茶,却没有喝,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却没想到你是为了那件事来的,唉,其实我早该想到,这世上原就没有绝对的秘密。”

    冬瓜没说话,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像一只温驯的小狗。

    喜妹子自嘲一笑,缓缓说道:“何老狗坏,胡大富更坏。那陶家的姑娘,心灵手巧,长得也好,陶家虽不富裕,却在保定府有两处院子,在清苑还有一百亩良田。亲戚们想把自己儿子过继到她家,可陶家夫妻不答应,他们一门心思要把这些产业留给自己的亲生女儿,所以便想给女儿招赘。

    胡大富只是个狗屁不是的混子,又跛了一条腿,可就这样,他还痴心妄想,想得了那陶家姑娘。他可不想去做上门女婿,他想人财兼收,吃绝户!

    何老狗年少时读过书,和陶老爹同在一个私塾,勉强算是同窗。

    胡大富和何老狗一拍即合,何老狗先是往陶家去了一回,给陶老爹送了两包点心,陶老爹与何老狗不是一路人,不知道何老狗是个什么东西,只当这是同窗之间的正常走动,临走时还了礼,没让何老狗空手出来。

    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何老狗这哪里是去见同窗的,只是要在陶姑娘面前露个脸。

    几天之后,

    陶姑娘从绣庄回来,在路上遇到了何老狗,还叫了他一声伯父呢。

    何老狗一脸惊喜,说他正不知找谁帮忙呢,就刚好遇上大侄女。

    何老狗说自家婆娘早就死了,闺女从小没娘,又是个腼腆性子,整日窝在家里,连个相熟的女伴也没有,十岁了还不会梳头,这会儿正在家里哭呢,请陶姑娘过去,教他闺女梳梳头发。

    你说,这是多小的事儿啊,陶姑娘先是听说他闺女自小没娘,便已经心软,又听说只是梳头这种小事,便一口答应下来,加之这位又是前几天刚刚见过的,还是她爹的同窗,陶姑娘便一口答应下来。

    后面的事,想来你也知道了,何老狗故意把陶姑娘带到没人的地方,胡大富把人打晕,装进麻袋。

    原本胡大富想要坏了陶姑娘的身子,让陶家不得不把闺女嫁给他,可何老狗却临时改了主意,他要加价,那天他去陶家看了,陶家不是穷苦人家,胡大富八成是看上人家的家财了。

    他觉得原本说的十两银子太少,他要加到五十两。

    胡大富当然不肯给,两人吵了起来,吵到后来,索性决定一边把陶姑娘卖掉,一边找陶家要赎身银子,两头收钱,得来的银子平分,谁也不吃亏。

    他们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可是没想到,那陶姑娘是个烈性的。

    陶姑娘醒来发现自己被卖进了私寮,她便趁人不备偷跑了出来,她没有回家,直奔衙门,深更半夜敲了鸣冤鼓,宁可毁了名声,也要把胡大富和何老狗告上公堂。

    那边陶家看到扔进院子里的勒索信,衙役找过来时,陶家正和人牙子商量着卖宅子,他们要卖房交赎金救女儿。

    陶姑娘是被胡大富在背后打晕的,压根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她认识何老狗,胡大富是何老狗供出来的,何老狗把罪责全都推到胡大富头上,他只是挨了一顿板子。

    你说,胡大富能不恨他吗?

    胡大富从牢里出来,先是想到陶家报仇,却没想到,那陶姑娘的名声虽然毁了,可却成了世人口中的烈女,开武馆的招二娘亲自上门提亲,把她自己的二儿子,给了陶家做上门女婿。

    她有四个儿子,少一个儿子少分一份家产,何况陶家也是讲理的人家,虽说有妻死离家在前,可也有三代归宗在后。

    第166章 又一个孩子

    虽然儿子做了上门女婿,可招家就在保定府,又是开武馆的,平日里和江湖上就有往来,算着胡大富要放出来了,便提前在陶家附近盯梢,胡大富一露面,就是一顿胖揍,胡大富哪里还敢报复陶家,只能掉头去找何老狗。”

    喜妹子说到这里,哼了一声,道:“你若是以为胡大富是来找何老狗报仇的,那就大错特错了。”

    冬瓜心中一动,故作好奇:“不报仇,难道还是一起做买卖,你好我好有钱一起赚?”

    “是啊,可不就是!”喜妹子嘲讽地笑了,“那天的事,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正挎着篮子卖瓜子,大成子跑来告诉我,说是看到胡大富四处找何老狗,听说何老狗这会儿在家,就往我家去了。胡大富就算把何老狗宰了,我也不带皱下眉头的,可是阿欢在家里呢,胡大富不是好东西,何老狗更不是,我担心何老狗逼急了,把阿欢赔给胡大富。这事,他又不是没干过。”

    当年,债主登门,何文广便要把喜妹子的娘抵出去,同样的事,做过一回就有下一回。

    “后来呢?”冬瓜关心地问道。

    喜妹子嘴边的笑容更加嘲讽:“我带着大成子,没命地往家跑,可等我们进了家门,却看到何老狗正和胡大富正在愉快地说着什么,满脸笑容,就像是两只同窝里失散多年的狗子。”

    噗,冬瓜给逗乐了,喜妹子这个比喻,还真是清丽脱俗。

    “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冬瓜问道。

    “当时,看到我和大成子闯进来,何老狗老大不乐意,让我们快点滚出去,我惦记阿欢,便让大成子在门外盯着,我进屋去找阿欢。”

    冬瓜听喜妹子几次三番提到大成子,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身影,这个大成子,很可能就是前天在斗鸡场外看到的那名大汉,喜妹子说的那个发小,十有八、九也是他。

    “我一进屋,就见阿欢脸色苍白,我以为何老狗又打骂她了,忙问是怎么回事。

    阿欢把我拉到一边,小声告诉我,说胡大富和何老狗谈的买卖,是要掳孩子,还说这钱好赚得紧,只是把孩子从家里带出来,给人看看,然后随便扔到哪里都行。还说一个孩子给十两,若是人家相中了,那就给二十两,他这个介绍人不抽成,全都给何老狗。

    之所以不找别人,那是因为何老狗长得像好人,三石头胡同里长得像好人的不多,所以这好事就给了何老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