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晤的脑袋被这些纷杂的感觉充斥,它们在她脑袋里打架,要争出最后的赢家。究竟哪种情绪才会占据她的大脑和思想,主导她最重要的人格。她跌坐在地上,看见自己满手的血,耳边是男人的闷哼。这一回她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丑陋、油腻,恶心得像臭泥地里蠕动的蛆虫。徐晤要拼命忍着才能不继续往他身上再捅一刀。男人的下半身还是赤裸的,但她已经不害怕了,只是目光阴沉地看着他:“做什么坏事呢?遭报应了吧?”徐晤突然露出一个笑,笑过之后,她在地上坐了很久,听着男人从哀鸣到静默,听着夏夜里嘈杂的蝉鸣,世间一切景象和声音都在她的五感中变得巨大,大得快要将她淹没。身后的脚步声把她从自己的世界中拖出来,她惊愕地回头去看——那是折返回来的陈放。两人的目光隔着一具冰冷的躯体遥遥对上。徐晤终于在陈放脸上看见类似于惊讶的表情了,他不装了?03沉默的黑色在他们俩之间蔓延开来,就像藤蔓攀着藤蔓,密密麻麻地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凝望,无言。陈放的脸掩藏在夜色底下看不分明,但徐晤却能听见自己内心轰然敲响的战鼓,鼻腔里蔓延着让人兴奋的血腥味。那是地上躺着的男人的?还是陈放的?徐晤更希望是后者。所有卑劣者,都是她的猎物。你又回来了?那就逃不掉了,陈放。她露出了所有女孩子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有的神态,慌张、恐惧、无措,狐狸眼里噙着水光,泪盈盈地看着他。“我没骗你……”她听见自己说,声音比月光还凄惨。陈放没有回应,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徐晤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打电话报警,然后磕磕绊绊地说出他们所在的位置。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刚才还差点成为别人爪牙下的猎物。在警察到来之前,两个人就这样站着。徐晤怕他太无聊,戏也还没演完。她一边小声啜泣一边朝他说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跟着你的、我家就在前面,我也没有骗你,你也看到了……我只是害怕。”而从始至终,两个人都没有去关心地上那个被捅了一刀的男人究竟是死是活,哪怕他是一个变态,哪怕他该死,可是头一次看到这种血腥场面的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却都没有慌张,徐晤顾着解释,陈放冷漠无言,他们都忽略了,作为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直到警笛声打破寂静,斑驳的光影照在他们脸上,徐晤借着警车的彩光看清了陈放的脸色,有些失望。他还是从前的那副模样,面无表情。但之前他脸上微微闪过的讶然徐晤却不会忘记。他们俩都被带到了警察局,那是个老旧破败的小院,爬山虎的绿叶占据了整面外墙,和这座城市一样,太长时间未经修补,在时间流逝中长满绿苔。整座城市都散发着腐朽的气息。徐晤和陈放被分别带到了两个不同的房间,刚才的那一段路没有监控,徐晤只能口述出经过,一边说一边抽泣,引得负责询问她的女警不禁生出了恻隐之心,端着一杯热水安慰她:“别怕,这里没有坏人了。”而隔壁的房间里,气氛显得有些沉闷,中年警察也是头一次遇见如此冷淡寡言的高中生,冷淡得有些不同寻常。他问陈放:“刚刚都看到了什么?”“什么也没看到。”“那你为什么会在那里?”“掉了东西,回去捡。”“然后呢?”“然后你们都看到了。”陈放说的是实话,至少第一句和最后一句是,只是他的态度让老练世故的警察有些不爽,语气也没最初那么客气。他不断劝说自己面前的男生还是个未满十八岁的小孩儿,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小孩儿嘛,总有那么点青春期的古怪脾气。中年警察想起自己那个和陈放年纪差不多大的儿子,心里那点气又消了。他们这间屋子的门被敲响了,女警带着徐晤进来:“我们这边结束了,听说两位小朋友是同学?那你们先坐在这里,等父母过来吧。对了——”她的眼睛看看徐晤,又看看陈放:“你们父母叫什么?还有联系方式都告诉我。”徐晤的心倏然收紧了,但她没有表现出来,泪盈盈地望向女警:“还要叫爸爸mama吗?”女警以为她是害怕,笑了笑说:“别怕,只是让他们来接你回家,顺便交代一下今晚的事情。”徐晤沉默了一瞬,洗干净了血渍的手指向陈放:“那他可以先回去吗?这么迟了,他爸爸mama会担心的。今晚的事情,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只有陈放能听得出来,她还在委屈他没有对她伸出援手。女警和中年警察对视了一眼,他们还要商量一下,对一对两边的口供。于是屋里只剩下陈放和徐晤。徐晤走到陈放身边,把手中那杯没喝过的热水递给他:“对不起,连累你了,占用了你的时间吧?”陈放没有接过那杯水,但目光不如篮球赛那天冷冽,多了些探究。他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徐晤把水塞进他的手心里,纸杯在力度的挤压下微微变了形,溅出了一两滴落在徐晤的手背上。幸好这杯水从烧开到现在已经有些时间了,并不烫,只留下了一些微凉的水渍。徐晤又坐回边上的单人沙发,低头看着校裙上跑出来的线头,没有再和他搭话。但她知道,陈放在看自己。垂下的脑袋看不见表情,狐狸眼闪了闪。你注意到我了哦,陈放。女警和中年警察核对了他们的口供,并没有什么出入,他们一致认为,陈放只是一个恰巧路过,又恰巧和徐晤认识的普通同学。于是他们答应了徐晤的恳求,让陈放先回家了。“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