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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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韶芍在厨房里做饭,粥在锅里煲着,她把青菜从清水里捞出来,纤长的手指像嫩葱段一样沾着水滴。刀切在案板上发出一声一声脆响,白净的天光洒下来,把屋子照得轻盈盈透亮亮的。“我来吧。”身后突然响起来韶北川的声音,韶芍吓了一跳,起床时男人卧室大门敞开空无一人,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韶北川刚刚晨跑回来,身上还有着轻微地汗腥味。他从后边绕过她,洗了手接过菜刀,左手压着青菜一刀一刀切下去。男人的样子像是昨晚没睡好,眼里全是红血丝。韶芍看了他一眼,低下头,侧身去一旁接温水。她也没睡好,昨晚顾旋和韶顾媛吵了一架,三更半夜地跑来找他们。韶芍匆匆忙忙把客厅里被砸碎的物件收了起来,这才堪堪维持了常态。“做什么菜?”男人的声音有些哑,背对着她把切好的青菜放在盘子里。“调个糖醋菜叶吧,再给小旋煎个鸡蛋。医生说你只能吃流食,我熬了小米粥,一会儿你喝点。”韶芍看了一眼他衣服上还未干的汗渍,低头放下水杯,拧开药瓶道:“这几天就别跑步了,把胃养好了再运动。”“你吃的什么药?”韶芍一愣,抬头看见男人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手里的药瓶子,了然:“短效避孕药。”她张嘴,就着温水就吞了下去。昨晚太突然了,没人记得做安全措施,她反应过来时一切都结束了。韶北川抿着嘴盯了她两秒,转头把青菜放在宽大的玻璃碗了,一边倒着酱汁一边说:“不用吃,怀不上的。”“我去年结扎了。”“什么?”男人右手拿着筷子翻抄着青菜叶,目光垂落,漫不经心:“胡筱之前拿针在避孕套上扎了孔,其实没必要,我不可能有孩子。”韶芍举着杯子的手顿在半空,反复咀嚼了好几次他的话,才把这些简单的文字拼凑起来的话语听明白。“你疯了啊!舅舅、舅妈知道吗?”韶芍有些恼火,伸手去扯男人的胳膊。他才二十四岁,连恋人都没有,这是想闹哪样?韶北川轻轻挣了挣,把女人的手甩开,转身把调好的青菜叶放到餐桌上。“问你话呢!”韶芍咬着嘴唇,抬头看着面前比自己高一大截的男人,眉头紧紧攥着:“韶北川,我们得好好谈谈。”“谈什么,你不都知道了?”男人瞥了她一眼,绕开她走到灶前,热锅冷油,磕了一个鸡蛋。蛋液被烧得吱吱作响,韶芍抿着嘴,在旁边盯着他。天光给他打了一个剪影,男人高挺的鼻梁上覆了一层柔光,专注的神情沉静又漂亮。“你得去谈一场正常点的恋爱……”韶芍心烦意乱地把额前的碎发拢上头顶,说话有些磕巴:“我是你姐,你知道这根本就、就不可能……”韶北川静静地听她说,忍不住轻笑出声,他扭头看她,露出来一排洁白的牙。他也有小虎牙,和韶芍的一模一样,尖尖的,闪着光。“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了吧?”他有些揶揄,锅铲一翻把煎蛋翻到另一面。热油烧得吱吱响,韶北川挑了一下眉毛,道:“记得吧?jiejie。”韶芍一下子噎住了,脸腾地红起来。她今天特意穿了长袖的衬衫,就是为了盖住昨晚留下来的红痕。那些可耻的痕迹烙在她皮肤上,挣扎的罪恶感像沥青一样裹着她,她瞪着天花板看了一晚上。周身突然被浓郁的男性体息包裹住了,韶北川从后面拥住她,伸手把女人耳鬓的碎发撩了起来。男人比她大一圈,身影笼罩下来,韶芍就像个小鸟一样被他揽在怀里。耳边落下来缠绵的亲吻,他蹭着她的耳朵亲她,舌头刮过耳廓,带起波浪一样的酥麻。“北川……”韶芍有些慌乱,缩着脖子躲避:“不行,北川,不行……”她在男人怀里挣着胳膊瑟缩,对方却像没听懂一样,轻阖着眼睛落吻。呼吸声挠得韶芍心慌,男人的手掌也覆了上来,探过衣服握住她胸前的小乳,指尖拨着rutou,只几下就挺立了起来。“怎么没穿内衣?”韶北川打趣地在她耳边轻叹,手掌覆在她光洁的皮肤上,轻缓地摩擦。“韶北川!”韶芍在他要伸过裤腰带探向下方的时候猛地推开了他,对方的目光猛地一瑟缩,但也不意外。“你昨晚想对我说什么?没说完,被顾旋打断了。”“没什么,我根本就没想说什么。”韶芍窝火,心烦意乱地转过身去。胸前还残留着男人轻握的体感,她整理了衣服,男人的手却还像覆在上面。“不对,肯定不是这样。”韶北川微微皱了眉头,有些执拗,甚至语气里还带了轻不可见的委屈。他一把拉扯住要转身的韶芍,扭着胳膊让她看着自己:“你昨晚肯定有话想对我说。”“我……”韶芍对上那双眼睛,心尖猛地一颤。她昨晚做什么了,诱骗着弟弟上了床,本来一切都是可以避免过去的,是她先越了界,亚当的苹果,是她先咬了那一口。韶芍越想心越乱,猫挠线一样。她一把拨开男人的手,抬眼,让目光渐渐冷漠:“我想说我们不可能再发生昨天的事情了,已经过去了,你赶紧忘。过几天舅妈给你介绍对象,你看着有中意的就去谈场恋爱,清醒一点。”韶北川的目光一寸一寸冷了下去,韶芍不敢看他的眼,心烦意乱地拨了一下头发,转身准备离开。可还没走出两步,她就觉得胳膊上一个蛮力拽着自己往回撤,紧接着背上也压下来一个巴掌,转眼的时间,韶芍猝不及防地被他压在了餐桌上,胸腹都紧紧地贴着桌面。“韶北川!你干什么!”她挣了两下,可手被反剪着困在腰后,根本就脱不开。男人的体温压了上来,膝盖顶着她的大腿,韶芍隔着那层裤料都能感受到男人胯骨的硬度。“姐,你也太狠心了吧。”韶北川盯着手下扭动的后背,伸手按压在她的臀rou上:“既然这样,那昨晚为什么要和我上床?”“我……”她的屁股圆润挺翘,一个巴掌覆着一瓣臀峰,缓慢地揉压。男人的体息离自己不过半米,昨晚那种从她小腹葱郁生长出来的情愫又涌了出来,藤蔓一样吸附着她的腰身往上攀爬。韶芍的心脏跟着男人的揉压多跳了一下,后背忍不住地战栗,她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尝到一丝腥甜后才被痛感扯回了现实。韶北川的指腹刮过女人隐秘的沟壑,隔着一层轻薄的丝绸睡衣,他探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潮湿。男人的指尖明显一顿,顺着股缝sao挠划过,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我犯贱,你别跟着不长脑子。”韶芍咽了一口血唾沫,扭头看他。男人的碎发在脸上落下细密的影子,相似的脸庞抽搐了一下嘴角,如同小鸟被剪掉翅膀。“姐!早上吃什么呀!”一声清脆的叫喊打破了寂静,韶芍和男人均是一愣,慌张一闪而过。顾旋要是看见韶北川把她压在餐桌上挑逗,估计会疯掉。“韶北川……”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一把拉了一起来,踉踉跄跄未等到站稳,顾旋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厨房里。“你们干什么呢?”顾旋看见韶北川单手握着韶芍的肩膀,另一个人还跌跌撞撞差点一头撞在男人怀里,一脸疑惑。韶芍露出来一个含糊的笑,打着哈哈看向顾旋:“没什么,我被椅子绊倒了,你哥扶了我一把……”韶北川也跟着扯出来一个模棱两可的假笑,眼睛眯了眯,低头看向韶芍。韶芍自然不敢看他,抬手拨走肩上的手就低头躲开了。“哎呀,你们把什么东西烧糊了!”顾旋将信将疑,但注意力很快就被空气里的焦糊味吸引了。小姑娘噔噔噔地绕过他俩跑向灶台,看见锅里快要糊成炭的煎蛋,连忙关了火:“煎个鸡蛋也能糊成这样?谁做的呀?再不关火锅都要烧坏了。”“你俩,谁?”顾旋转身,拿着锅铲指向他俩,一脸审视:“谁做的煎蛋?”一阵沉默,韶北川先开了口:“你觉得谁连煎鸡蛋都煎不好?”“哈!”顾旋一挥手,大白眼扔向韶芍:“我就知道是jiejie。”“我?”韶芍闷声背了一个大锅,有些不可置信。她抬头看了一眼男人,对方像是无事发生,面容又恢复了往日的清朗。她梗了一下,没有说话。“我今天要回公司,你跟着你姐。”韶北川拉了椅子坐下,还是寻常模样。若不是见过他焦虑复发时的样子,韶芍都不能相信男人还在用药调理。“哦。”顾旋翘着二郎腿喝粥,抬头看向韶芍,道:“唉姐,你不是说要去我爸公寓么?就今天吧,我有钥匙。”韶芍想要阻止,可顾旋的嘴巴太快了,毫不保留地全说了出来。她心虚地往韶北川那处看了一眼,对方放下了勺子,脸色不太好看。“你去他那儿干什么?”“我……”韶芍舔了一下嘴唇,道:”我去拿点儿东西,很快,有顾旋陪着。”“几点?我下了班陪你去。”韶北川的眉头耸了起来,手边的手机响铃了,他看了一眼,接通了放到耳边。又是公司里的事情,他举着手机起身,走时又看了韶芍一眼。目光深到让韶芍觉得,他要在她的一身淤泥里狠狠扎根。当年的事情他是知道了一些吧。韶芍低头咽下一口粥,把目光埋在碗里。不一会儿身后就传来了关门声,她突然酸涩起来,像被经年遗忘的一碗醋,又酸又苦。日复一日地生活在一起,她害怕什么喜欢什么,即使不说出来,对方又怎么会看不出呢?韶北川和她就是两条长在一起的藤,谁离开了都抽筋拨皮地伤害到另一方。韶芍一直觉得弟弟是世界留给她最后的温柔,现在看看,神从未仁慈过。“姐,那还等哥哥么?”顾旋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她,jiejie讨厌爸爸是因为继父的原因吧,可哥为什么看起来也不喜欢爸爸呢?“不等了。”韶芍抽了一张纸擦干净嘴角,看向顾旋笑了笑:“一会儿换好衣服就去吧。”90.录像带地铁在城市中心的脚下穿梭,韶芍拉着顾旋躲在角落里,在人群和墙壁之间架成一个三角区。风声呼号着掠过,地下隧道里的凉意如同冰冷的生理盐水被注射到人的血管里。转弯的时候有人踩了韶芍的脚,她一低头,发现是一个细窄的轮子。“抱歉。”一声柔和的男音传来,她抬头一看,正好对上了声音主人的视线。他坐在轮椅上,宽大的白衬衫把整个人兜起来,面容苍白带笑,如同清凉的江边晚风。那人左眼角下有一颗很小的黑痣,眉眼弯起来那粒痣也晃动一下,泪一样忽地要落下来。“没关系。”韶芍笑了笑,朝他摆摆手。顾旋攀着她的胳膊探头看过去,那人正摇着轮椅在人群中缓慢行进,低头笑着给让路的人道歉。地铁里的人口密度太大了,人们仿佛是粘稠的蜂蜜,他们挪着脚跟避让,让出的空隙在男人的轮椅后面瞬间又合上了。“那人长得真好看。”顾旋意犹未尽地望着男人消失的地方,尽管那人已经被人群淹没了。韶芍点头,表示认同。“你和哥哥长得也好看。你长得像mama,我要是也像mama就好了。”顾旋叹了口气,手指遗憾地摸上了自己的鼻梁。她模样随了顾和军七分像,鼻子有些矮塌,小时候因为戴牙套导致后来颧骨外弓,太阳xue也有些凹陷了,怎样看都不如哥哥jiejie精致。她是从小看着韶芍的脸长大的,儿时对于美和丑还没有流入大众审美,可随着年龄增长,顾旋不自觉地就把自己和韶芍作比较,被外界无心的评论压得越来越自卑。家里已经有jiejie和mama了,人们从来都直夸她可爱乖巧,顾旋没听过有人称呼自己漂亮。“有时候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情。”韶芍看着矮自己一头的小家伙耷拉了耳朵,微笑着揉了一把她的脑壳:“别老盯着自己的缺点看,多看看你漂亮的地方。”“比如呢?”顾旋打不起来精神,外貌一直是自己的心病,她动过整容的念头,韶顾媛倒是觉得无所谓,可惜被顾和军一票否决了。脸上动刀子要慎重,她爸爸的原话,嘟哝得她脑仁都疼了。“你的腿型很漂亮,鼻梁太高了容易显得凶气,矮矮的就很温和。”韶芍歪着头看她,这话她说了无数次了,可这是顾旋自己的心结,只能等她自己不再纠结这些事情了才能抚平。“唉……”顾旋还想在说什么,可地铁已经到了站。人们纷纷往门口攒动,她被挤得一个踉跄,差点就从韶芍身边滑走了。顾和军的私人公寓离地铁站很近,附近就是商场。顾旋没怎么来过,她就只知道她爸工作忙的时候回来这儿住,离公司比较近,出行都很方便。当然都是男人的托词,韶芍一脚迈进小区大门,心里嘲讽地笑了一下。若是顾旋知道了她爸爸在这儿干的龌龊事情,还会像现在一样看他么?电梯升降,韶芍望着楼下的街景有些恍惚。她的肚子仿佛悬空了一样,下坠感中带着微弱的抽痛。顾旋跑上前去开门,她看着小姑娘欢愉的身影,如同看见黑白电影0.5倍速地倒放,她嘴巴张张合合,钥匙插进转孔里扭动。咔、嚓。门开了。“有人吗?爸!”顾旋站在玄关试探性地喊了两下,屋里一片寂静。家里没人。“你怎么不进来?”她一转头看见韶芍还站在门外愣神,秀气的眉头一皱,有点奇怪。“嗯?啊,噢。”韶芍猛地从低速运行的错觉里回神,时间像飞行器穿梭带来的幻影,把她又抽离回了现实世界。她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左脚迈进去,右脚也迈进去。再重新打量这个家时,韶芍发现原来的摆设几乎没怎么变。十来年,家具都被磨旧了,壁橱换了新,沙发还是老样子,暗红色的布艺套装,顶上是白色贝克串成的圆形吊灯,开关一打开,落灰的贝壳会把黄光交叠起来,若是晚上拉好了床帘,整个客厅都被浸润在稠油一样的灯光中,她就溺死在这棕榈油里。顾旋踢了拖鞋跳上沙发,伸手打开了电视。聒噪的声浪一下子裹住韶芍,顾旋盯着电视画面痴笑,看也不看她,道:“我看会儿电视,你去找东西吧。”雪白的小腿,刺眼的红。韶芍被这景象猛地扎了一下,胃里的恶心涌了上来。她慌忙瞥开了眼睛,右手挡着眼快步走进书房。若是她没记错,录像带应该被放在这儿了——书桌的第二个抽屉,她也是在无意间窥见的这个秘密。锁孔安静如zigong里的胎儿,狭小地卧在上面。韶芍一皱眉,顾旋只有进门的钥匙,上锁的抽屉她打不开。她就知道,顾和军敢把这些定时炸弹放在家里,就不可能让她这么轻易地拿了去。韶芍翻了剩余的所有抽屉,全都是一些无用的物件,手铐、鞭子、藤条……他喜欢这些,被他捉来的小孩都要被喜欢这些。倒也不是一无所获,书架上放了一串小型的钥匙,和柜子上的锁孔差不多大小,韶芍拿起来试了一边,没有一把能开这个锁。柜子上的书也被她翻了一遍,零零散散地堆在旁边。隔壁聒噪的电视声音隔着墙传来,是综艺节目,夸张的笑声,还有女孩的吵闹……挠得她心烦意乱.“在哪儿呢?”韶芍气急,把手边的一摞书从桌子上全推掉,哗啦啦散了一地。她看了一眼那个紧闭的抽屉,一脚踹在上面。敦实的书桌震得她脚底发麻,桌子被踹得偏离了一点,桌底下面的陈旧的棉絮飘了出来,随着女人动作带起的微风吹起。门把转了两下,门外的综艺还在大声播报,好像是什么恐怖整蛊,尖叫声和观众的笑声一并传来,闷闷的,像蒙在鼓里的刀。“小旋?”韶芍头也没抬,弓着身子敲抽屉:“你爸把书桌抽屉的钥匙放在哪儿了?”“在卧室。”一声男音,韶芍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棉布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来窸窣声响。身后的人越来越近了,韶芍的背僵硬,头转不过去。“我猜着你回来就是为了这个东西。”顾和军轻笑了一声,缓步绕过韶芍。男人的手里拿着一把精巧的小钥匙,银色的,还贴着磨旧的标签。他伸手转了两下,喀、嗒,抽屉就打开了。一沓光盘,安静地叠放在暗色的抽屉里。阳光照在盘面上,反射出来七彩的柔光。“走吧,去客厅坐坐。”顾和军拿着光盘走到了门口,回身看见韶芍还愣在原地,笑着叹了一口气。那双眼睛仍然温和,像看所有的人一样面容和蔼,没人会觉得这样一个男人是强jian犯。“一点都没变。”他看着韶芍笑,眼里柔光如同三月的春风下午四点的暖阳,如同猪rou铺子里肥白的油脂和砧板上带沫子的血浆。“还是个懦弱漂亮的小废物,小乖,你真是一点都没变。”纤细的身影在阳光下狠厉地抖了一下,她抬头对上男人的目光,对方只是看了她一眼,散漫地摇摇头消失在门外的走廊里。客厅里的电视被关上了,屋子里一瞬间陷入沉寂。她听见外面模糊的倒水的声音,肚子一瘪想要呕吐,但吐不出来的。这感觉她太久违了,蛰伏了十来年都没能消除干净。韶芍隔着墙盯向客厅的方向,大约有十来秒,她嘴角也抽了一下,和顾和军的笑容有3三分像。都是嘲讽的一个人,不会有太大区别。她低头瞥了一眼空荡荡的抽屉,抬脚,没有犹豫地走出了书房。“坐。“顾和军还在沏茶,guntang的水把茶叶冲起来,被子里的清水立马就浑浊了。他努了努下巴,点着旁边的空沙发示意她。“你原本就在家?”韶芍看见男人身上还穿着家居服,眉头厌恶地皱了起来:“顾旋呢?”“我让她买东西去了。”顾和军轻笑,倒了一杯茶水递给韶芍,对方漠然不动,他也不气,嘴角笑笑把杯子收回来。手肘压在膝盖上,他呷了一口热水:“我在家让你失望了?”韶芍不愿意答话,顾和军也不在意。他放了水杯,仰身靠在沙发背椅上,看向韶芍:“说说,怎么突然对自己的录像带感兴趣了?”韶芍又犯恶心了,她嗤笑了一声,瞥向顾和军,男人坐在沙发上,她只看见了一摊放错位置的垃圾。“你告不动我,小乖。都做了律师了,还不明白么?”昏暗的屋子,他让她坐在沙发上,难得一次没有动手。小女孩哭,他抽了张纸巾递给她,耐心地如同普通的父亲。[你想打官司,可以。但是小乖,规则是人定的,从一开始就有私心。它可以托起来一部分人,也会压住一部分人,我在规则的上面,你长大就明白了。]手指甲戳进了rou里,掌心被她掐出来四个月牙。她瞄了一眼光盘,上面被黑色的记号笔标注着日期。韶芍顿了顿,抬眼看向顾和军:“迟早会在法庭见面。”男人笑得有些无奈,还算是个耐心的恶人,对吧,但小姑娘要撞破南墙,他能拉得住么?顾和军把光盘推给韶芍,厚厚的一沓,伸手又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想拿便拿去,但只有一个条件,离你meimei远一点。”“你身边最近不太平,别把旋旋扯进去。”韶芍的目光沉了一下:“和那些组织有联系的是你,最能威胁到顾旋安全的人是你。”“你知道的倒是不少。”顾和军挺意外:“梁裕告诉你的?”对方没回答,他也不再追问:“719孤儿案,感兴趣的话自己去查查。那群警察最近风声鹤唳的,怀疑我倒是情有可原,但是你为什么牵扯进去了我怎么也想不明白。”顾和军揉了一下眉心,背驼起来更显老态了:“你不该来山城见我。”“爸——”顾和军还打算说下去,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打断了。顾旋拎着一兜鸡蛋在玄关处换鞋,看见韶芍也在客厅,愣了一下:“姐……”她被顾和军赶去买鸡蛋了,她爸爸只说有话要和她姐单独说,她走的时候也没来及通知韶芍。客厅的气氛不太对,jiejie是又和爸爸生气了么?“回来了?”顾和军看向顾旋的时候,眼角的鱼尾纹都皱得松软柔和。“中午留下来吃饭么?我让阿姨过来做点吃的。”顾旋有一小段时间没见到顾和军了,他最近忙工作,根本来不及看她。是故她刚想答应,又转及想到韶芍,扬起的笑就僵在了脸上:“还是算啦,我和jiejie回舅舅家吃饭。”“也好。”顾和军点头,“等我忙完这一阵子再好好陪你。”男人说完便看向韶芍,目光里有送客的意味了。他一向谨慎,风头浪尖不比平时,更何况韶芍在他这儿也过期了。韶芍巴不得赶紧离开,她随手把光盘揣进包里,走到门口时又想起来文风和夏鸣来。“你记不记得有个叫夏鸣的女孩?”顾和军已经转身朝着卧室走去了,闻声一顿,他转身,看着韶芍有些莫名其妙:“谁?”“夏鸣,有没有她的录像记录?”关于录像带的事情顾和军已经摊牌了,她也不想再绕弯子:“夏鸣的录像,我也要拿走。”顾和军愣了一下,垂着眼皮想了一会,道:“我也不是谁都录像,没这个人的。”他看韶芍眉头微攒,又补充了一句:“也就留了你一个人的,剩下的都销毁了。没这个人,不然就是我忘了。”“什么录像?有我的吗?”顾旋在一旁嚷嚷,她听两个人说话云里雾里的,一句都不明白。“没有。”顾和军笑笑,道:“你jiejie小时候生病,就诊记录。不早了,我还有工作,你赶紧跟你姐回去。”顾旋有些失望,娇惯归娇惯,但她爸严肃起来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发怵的。韶芍一刻都不想多呆,早顾旋一步就站在电梯口了。她现在脑子里很乱,犹豫着要不要给文风说一下。顾和军方才说话的模样不像撒谎,要么是真的没录,要么是录了已经销毁了。“姐!舅妈说让我们早点回去,她……”顾旋在一边说的话她都没听进去,韶芍从包里摸出来手机,拨通了文风的号码。“姐,你给谁打电话呢!我和你说的话你听见了嘛……”嘟、嘟、嘟……“嗯,听见了,这就回去。”她应着,走出电梯。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走出单元门的一瞬间,阳光万箭射来。韶芍被刺得睁不开眼,耳边的传讯声还在循环。顾旋扯着她的胳膊往前走,天上地下一片白金茫茫,她像被冲进了漩涡里一样万物旋转。可这个号码,她明明拨通过。韶芍挣开顾旋的手,停在原地。手机里的一条短信提示吸引了她的注意。一个陌生号码,她伸手点开,背脊瞬间就凉了。[夏鸣是假的,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