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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丫头,过来” 一位慈眉善目地中年妇人往南边挥了挥手。这只手,从绛色丝绸袖口伸出来,温润莹白,如葱白一般。 宋家府邸不甚大,只有几名家丁。宋家乃是当朝望族,只是,宋老爷并不发达。 清末民初,正是混乱动荡之时。 宋思明与上海宋家乃是旧亲,五服之外的旧亲。二十五岁考得功名,原先在官府做事,后来去了学堂。只可惜教的国学,在如今这世道,时而被人批“顽固老臭菜根”,时而又被推崇到“鸿儒”,搞得宋思明也不知如何是好,便仗着一把年纪,只管教他的书,其余窗外事,一概不论罢! 刚招手喊人的妇人,便是宋老爷的正妻。也是唯一一位妻子。宋夫人名叫谢墨,人如其名,乃是个秀才之女。自小饱读诗书,养得一儿一女,如今都快抚养成人,只消给他们找好媳妇、女婿,她也乐得自在。 说到嫁娶。宋夫人心里沉了块石头。这宋老爷年轻时样貌端正,进京赶考,在山间遇到个窑姐儿,几番相处,那窑姐儿竟然白白舍身于他。 她原是要南下到广州,却随宋思明北上。 夜宿山寺,饮露咽糠。全凭青年男女那一腔火热,晚上外衣一脱,便在那荒郊野外交媾起来,媚眼儿含情脉脉,望着身后男人, “宋郎,我不求名分,只求一口饱饭,你若此次能中得功名,切莫辜负奴家”。 宋思明点点头,“娇娥,我定不负你”。 干柴烈火烧了大半年,张榜之日,宋思明名落孙山。娇娥却查出身孕,此时,盘缠已见了底。 宋思明只得带着怀了孕的娇娥,南下赶往家乡苏州。 兜兜转转,娇娥当妓女受了苦,身子虚弱,又连日奔波劳碌,身体状况更加不堪。 到了生产之时,娇娥嘴唇发白,头晕目眩。强起身,向宋思明说道,“我命里无福,自知时日无多,只盼腹中孩儿能健康快乐,若她出生,就叫悦儿,可好”? 宋思明眼里含泪,点头说道,“好……好”。 三日后,娇娥生产完一女胎,随后不到一个时辰,便咽了气。 第二年,宋思明中了进士,放榜之日,恩师谢昌龙便将小女儿谢墨许配于他。结婚当年,谢墨就生下一位可爱的女儿,取名宋智尧,再隔一年,又诞下一子,取名宋晓珉。 那两年,宋思明忙着结婚,升官喝酒。怕新夫人生气,接着忙的借口,将娇娥留下的女儿给老爹老娘养。 倒是谢墨宅心仁厚,主动提出将宋悦儿接过来一起养。宋思明也觉亏欠,立刻答应。 结果没想到,这宋悦儿小小年纪,心思复杂,见meimei宋智尧样貌伶俐,仗着自己体格强壮有力气,借着玩耍的由头,将她推入池塘。 幸好管家及时发现,救了meimei宋智尧。 谢墨也没杖罚罪魁祸首宋悦儿,但宋思明碍于面子,将九岁的宋悦儿罚为家奴,跟仆人们后面伺候,端茶倒水。 十年家奴,让本就缺爱的宋悦儿愈发胆怯懦弱。她是小姐,却没人为她说话,她是家奴,却比家奴更受欺压。 人人都知她是个坏种。 家务劳作,使得宋悦儿的青春期无比闭塞。从小就强壮的身材,变得愈发肥胖。 有时,她远远看着同父异母的meimei宋智尧,看着她穿着美丽的裙子,带着精美的发饰,也会心生感慨,羡慕、嫉妒meimei那可望而不可及的未来。 然后,一回头,是一大家等着浆洗的脏衣服。 久而久之,她成了大家口中的胖丫头,也就是刚刚宋夫人正在喊的“胖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