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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喉头发出咕哝咕哝的声音,老神在在半眯着眼睛打盹。肖飞抱着钵钵摸进肖缘的门,朝她跟前一凑,“喏,鸡蛋,在印子上滚一滚,青肿消得快。还有这个油,抹一晚上就能去淤。”雪白雪白的几个大鸡蛋,挨挨挤挤放着,摸上去还是guntang的温度。肖缘滚完一个叫肖飞吃,问他,“你煮的?”她弟弟有这么细心?肖飞嘴里含着鸡蛋黄,说话模糊不清,“娘煮的,叫你用完就吃了。”肖缘哦了一声,他们几个经常挨打,打完之后周桂花事后恐怕又觉得下手重了,总会在其他方面补偿。现在的俗情是这样的,当父母的就是有对不起孩子的地方,谁也不会矫情得说对不起,给你个台阶就接着,再叽叽歪歪仔细又挨一顿。肖缘也知道,她娘喊肖飞过来送鸡蛋送药,在委婉得安抚她呢,草草滚完了伤口,她捡了两个出来,“剩下的你送去给爹娘。我两个就够了,要睡了,别来了。”肖缘拴好门,在黑暗中躺在床上静静等着,过了一会儿,窗户外头就传来很怪的两声鸟叫。她翻身开了窗户,放何兆进来,“怎么这么早?”“你怎么知道我要来?”何兆跳下来,险些跌一跤,扶着肖缘的手臂,笑嘻嘻的,“没事没事,差点没站稳。”肖缘松开他坐回去,歪头道:“你走得时候捏我的手,就知道你会来。”何兆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挨着肖缘站着,也不坐,就是看着她笑,过了一会儿满是歉意得开口,“小缘你还疼吗?我带了药来,给你抹一点。”肖缘抿抿嘴,“不疼了,用热鸡蛋滚过了。你吃吗?”何兆咽口水,“吃。”肖缘看他吃地狼吞虎咽,忍不住问,“你没吃饭啊?”何兆摇摇头,“一想到要来见你,我就忘了吃饭了。”明知道他贫嘴,肖缘还是忍不住笑,就看着他吃,心口暖暖的,很是满足。她之前一直害怕事情败露会怎么样,尤其第一次跟他在一起,险些以为自己活不成了。可是今天乱糟糟的过来,挨打的时候何兆就护在前面,甚至跟她娘下跪,她突然就不怕了。何兆嘴里的甜言蜜语层出不穷,她从来没有全部信过,他挡在面前的那一刻,肖缘那层一直用来保护自己、隔绝外界的壳悄无声息便裂开了。他的承诺,并非用来哄她玩的,他曾经说过,游手好闲的坏痞子也有认真的时候,肖缘当时不肯听,现在有点懂。038他是认真地,认真想跟她处对象,认真想跟她一起度过下半辈子。她所有来自未知的害怕恐惧,在那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样一个锲而不舍温暖她的人,有什么理由一直拒人千里之外。肖缘想通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何兆都愿意护着她,用他的话说‘死在她前面’,还有什么好怕的?她想给他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机会,靠近阳光,然后自己也变得温暖。“够不够?我再给你偷两个来。”肖缘抱着膝盖,软乎乎的样子。何兆凑上去就亲她一口,“我还有罪在身呢,哪里敢再犯事?悠着点吧。”给他爹知道了,老何家就真不要何兆这号人了。肖缘犹豫了一下,“没关系,我不供出你,就说我自己嘴馋。”何兆终于发现了肖缘的变化,就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就像之前他们甚至那样亲密无间过,也总觉得有隔阂,那是一种无形的距离感,好像肖缘随时准备抽身断掉关系,所以他总兢兢战战,想尽办法缠着她,让她丢不开。可是今天不一样,他有一种终于被她拉到身边的感觉,两个人不再是独立的两个人,他们彻底纠缠在了一起。那一种若有若无的亲昵,让他明白,她终于肯从心里接纳他了。何兆抱住肖缘就滚进床里,声音有点低哑,就像许久不说话,突然开口嗓子没有准备好,“小缘,我今天是在做梦吗?这个梦真好,一直不要醒好不好?”“不要,打挨一顿就够了,丢人死了。我十岁就不挨打了。”她心思敏感细腻,人又勤快聪敏,姐弟几个中数她挨打最少。何兆摸到她背上,力道放得很轻,似乎怕弄疼她,“对不起。”肖缘嗯了一声,脸在他胸前蹭了蹭,“小兆哥,我就这样交给你了,你会一直对我好吗?”将她放在心上,不管什么事都护着她。“会。”这话的分量太重也太轻,肖缘像是一个从未拥有过布娃娃的孩子突然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小熊,将何兆缠得紧紧的。他突然嘶了一声,肖缘忙松开手,看他鞠着腰,捞起衣裳看了一眼,愣在原地。伤得比她还重,竹条子抽在身上,巴着rou火辣辣地疼一阵子,不伤筋不动骨。可是他身上就像是棍子抽出来的,乌黑的一条杠,横在腰上,血浸浸的颜色,看着都疼。肖缘一眼就心疼了,眼眶不受控制热起来,“婶儿回去打你了?怎么也不晓得跑,傻不傻,得多疼啊。”何兆撇撇嘴,虽然疼,可看肖缘都快哭了,知道她心疼自己,就美滋滋的,满不在乎道:“我娘哪有这力气,我爹揍我的,说我不学好,带累你清清白白的名声。小缘,你要是不嫁给我,我爹不会饶我了,以后都不准我在家吃饭了。”“所以你今天就没吃晚饭?”难怪饿成那样。何兆向来厚脸皮,难得不好意思,摸摸鼻尖,“你嫁不嫁啊?”他一遍一遍催促,她只点头还不成,非要说出来才满意。肖缘只能说了,虽然声若蚊呐,何兆再撒泼打滚装可怜都不管用。何肖两家的亲事定下来快得像一阵风,这边刚起了点边边角角的闲言碎语,没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两家亲戚就坐在一起给两个孩子订了婚。不过不看好的人一大堆,主要何兆给人的混混形象太根深蒂固,人是聪明,可没多少时候用在正道上。不像其他人家的男娃,本本分分踏踏实实面朝黄土背朝天挣工分,他也没干过什么太过德行有失的混账事,可如今提倡的就是脚踏实地,老实安稳的走社会主义道路。何兆这样太活泛的、脑瓜子灵的,总给人一种不稳定感,俗话说,靠不住。夏寡妇也听说了这事,瓜子壳一吐,嘴角往下一拉,活生生恶虔婆样子,“指不定有了,肚子藏不住了,所以急着定亲呢,谁还不知道那档子事。”大家都觉得她过分了,你说你跟周桂花不合,是你俩的事,关人小姑娘啥事,这要人命的舌根嚼一次不够还嚼两次,没个长辈样子。这话经过铁牛传到何兆耳里,气地何兆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铁牛也道:“这恶婆娘有毛病吧,逮着肖缘咬啊,要不是她乱说,你也不至于就被订了亲。”铁牛总觉得定亲就好像牲口被套上了笼子,跟自由说拜拜了。他替何兆亏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