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奏Interlude:Day 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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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办公桌上铺满的凌乱文件中坠入梦乡并不是一种很好的体验。 在蝎尾狮案件中死去的受害者的黑白照片和成堆大摞的卷宗中,找不到任何关于他们究竟为何被杀死的信息——甚至,连受害者之间都没有明显的关联性。 随机杀人?我摇了摇头——即使仅仅见过凶手两次,直觉也依然让我能够断定这一切背后必然存在某种原因。 年迈的夫妇和他们的独子、舞者、高官、街头的混混…… 我仔细翻看着每位受害者的生平事迹。这些文件大多数都很短,有的甚至只有薄薄一张纸上半页的文字。 ……没有哪怕一个人的档案存在和药物滥用有关的痕迹。连蝎尾狮本人也没有。 我不自觉地用手指轻敲纸上的空白——或许昨天罗夏的反常有别的原因? 解不开的谜团混着未成形的猜想,在脑子里挤作黏糊糊黑乎乎的一团。 ……只是稍微睡一下。 这么想着,视野开始模糊。 桌上散落的黑白照片开始扭曲成不可名状的黑影,接着重新清晰起来,组成了某个雨天人群撑起的黑色雨伞和西装的影子。 ——我又回到了养父的葬礼上。 我看向自己的双手,发现自己还穿着记忆中的衣服。眼前棺材里的正是三年前因意外去世的男人——生前总是紧蹙着的眉头展开了,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安详与平和。 我在他的胸前放上一枝百合,将他镜片上的水珠擦净。 葬礼的参加者都穿着相同的制服,他们的面目模糊不清,他们的低语难以分辨。 我从棺材旁边退开。葬礼的景色从铁灰色的天空开始碎裂,最后只剩下一片黑暗。 在密不透风的黑暗中,我感觉到某种比我体型大得多的东西从背后向我靠近,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肩头。 潜意识告诉我身后的野兽并不危险,于是我转身面对它。 有着耀眼的金色毛发的狮子安静地立于虚无之间——翅膀收起,淬了毒液的尾针垂落在地。 与那夸张地充满了攻击性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对有着横向瞳孔的蓝眼睛——这不是一般能在掠食者身上看到的双眼。 它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平静而深不可测。 我抬手慢慢接近雄狮巨大的头颅,直到碰到它毛茸茸的下巴。狮子像是默许一般眯起了眼睛,我便得寸进尺地揉了揉那团蓬松的鬃毛。 触感温暖且柔软,让人舍不得停手。 本该是威风凛凛的幻想生物开始发出猫科动物特有的呼噜声,甚至低下头配合我越来越过分的抚摸。 最终我发现自己与这只大猫之间只剩下不到一寸的距离,于是索性用额头顶住狮子的鼻梁,双手捧住它的下巴。 “罗夏……”我闭着眼感受着绒毛轻柔的触感。“为什么?” 长着蝎子尾巴的狮子没有回答,只是眨了眨眼睛、安静而满足地呼噜着。 我用鼻尖碰了碰狮子的鼻头,像是猫咪的吻——但下一秒却被粗糙的舌头舔了嘴唇。 “……呵。”我笑着摇了摇头。“接吻不是这样的。” 我闭上眼睛慢慢向雄狮靠近。刹那间、嘴唇将将触碰到它吻部的同时——有什么东西变了。 一双有力的手臂禁锢住我的身体,呼吸被一个炽热的吻封死。我本能地后退想要重获呼吸的自由,但却被按住后颈无法逃脱一分一毫。 “审讯官小姐……”已经过于熟悉的碧蓝眼睛和危险的笑容映入眼帘,那个被称为异端的男人轻抚我的嘴唇。“张嘴。” 这个吻深而缠绵,对方灼热而柔软的舌在口腔里攻城略地,往复的摩擦燃起酥麻的快感。来不及咽下的唾液在喘息的间隙沿着皮肤滑落,又被对方的舔吻在滑进领口的半路捕捉。 “罗夏……”我有些脱力地靠在他的怀里,气息不稳地叫他的名字。“回答我。” “嘘——”罗夏的食指点在我的嘴唇上,阻止我继续追问。“没时间了。” 下一秒,我用来在档案上划记号的笔从桌上滑落,掉在地上发出足以让人从深眠中惊醒的响声。 狂跳的心脏和强烈的头痛提醒我刚才那只是个荒唐的梦——即使那过于真实的触感还残留在唇边。 我用手腕抹了抹嘴唇,试图平复乱掉的呼吸。手腕上的伤口已经完全结痂,传来一阵阵钻心的麻痒。 出于某种莫名的焦躁,我一口咬上了手腕上的痕迹。轻微的刺痛有效地缓解了愈合带来的痒意——如果我没有咬得太狠的话。 盯着稍稍有些剥落的结痂旁边逐渐凝聚起来的、一颗晶莹剔透的小血珠,我叹了口气,抽了张面巾纸轻轻把它吸去。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桌上的小型机械钟发出有节奏的咔哒声,提醒着我点滴流逝的时间——此时再去探访那位充满了谜团的异端确实有些晚了。 时间……在醒过来之前,梦里的罗夏说了什么来着? 记忆像沙子从指缝间溜走一样难以抓住,梦境最终残留下的只是些毫无用处的温存触感。我用力摇了摇头把那些多余的东西全部赶走——除了那一丝挥之不去的违和。 他到底有什么隐情必须瞒着我到这个地步?明明坦白于我并不会伤他一分一毫…… 我轻轻仰向后方,椅子在早已静下来的办公室发出吱呀的轻响。 ……今天不如就先回去吧。 *** 烤箱在“叮”的一声过后被打开,黄油曲奇热烘烘的甜香扑面而来。 烘焙……只要用对材料、精确执行食谱上的每个步骤,就没有失败的可能。 没有任何不可预测或不可掌控的部分——只要做出对的选择,就能收获对的结果。 从很久以前就一直给人一种……安定感。 我咬了一口刚出炉的曲奇,尚且有点烫的饼干在口中碎成酥酥甜甜的小块——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味道。一同涌现的记忆中,养母摸着我的头纵容我偷吃刚烤好的曲奇,笑着说“小心不要烫到就好。” 但现在偌大的房子里现在只有我一人。即使早已习惯了这种日子,我也不禁叹了口气,为这整盘饼干的去向发起愁来。 养父还在世的时候,烤多出来的曲奇会被我分给局里与我同届的好友们——因为是养母曾经精心调整无数次后才固定下来的配方,广受好评的程度甚至可以说是一块难求。 不过似乎在葬礼之后……朋友们也一个个因为工作调动而去了遥远的城市。再后来,我也很少烤曲奇了。 我将饼干分装起来收好,拿出不至于太过显眼的一小盒当明天的茶点。 *** 翌日。 “长官,BOSS叫您去一下他的办公室。”某个我并不算熟悉的下属从我办公室门口探头。 “好,我马上过去。” 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谈话,我并不感到意外——毕竟顶头上司注意到我的动作是迟早的事。尤其是我昨天明目张胆地调了本已结案许久的、蝎尾狮案的档案。 局长的办公室一如既往地弥漫着呛人的烟味。我不禁皱了皱眉头。 “您找我?”我将门带上。 坐在曾经属于我养父的桌子后的是如今的现任局长——他既没有抬眼也没有回答,似乎对我的到来毫无反应。 我站在门边,等着他把那支烟按进半满的烟灰缸。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坐。” 我没有坐下。 “我知道,长官。” “你知道的话就应该遵守章程,而不是不经报告就擅自跑去审问犯人。” “……是的,长官。” “之前你父亲或许能趁着职位之便宠着你——但是现在他不在了,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为所欲为了,不是么?” 他抬起眼睛,冰冷的目光即使透过镜片也刺得人生疼。 但我没有因此而退缩。 “但我完全能胜任,长官。而且,狮尾蝎的案子顺利得太过于蹊跷……我认为或许能从他本人身上得到更多信息。”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从盒子里抽出另一支烟点燃。吞云吐雾中他的表情模糊起来。 “那你得到更多信息了吗?” 我的脑中闪过昨天罗夏对止痛药不同寻常的反应。 “暂时没有,长官。” 局长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像是要从里面剜出任何可能的谎言。 沉默持续了良久。 “……好。你可以走了。” 我没有犹豫,转身离开了那让人窒息的办公室。 【间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