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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威和杜青行礼告辞,一直没参与到谈话中的郭四却还立着没动。常欢抬抬眼:“怎么?还有事?”“报告统领,之前抓到的华阳长公主的侍女,这几天一直在闹,不肯用饭饮水,非吵着要见公主。跟她说了长公主已经仙去了,她不信,一直嚷着要见您。您说要咱们善待她,手底下那些糙军汉都不知该怎么办了。”其实他们内卫连弄死人的法子都有得是,让人死不了的法子也不少。只不过底下的人以为这是常统领自己私藏的女人,这会得罪了,以后怕是会吃亏,没人想去沾这个晦气。常欢挑眉:“让你们把人看严实了,看好了,否则提着脑袋来见我,饭都不吃那还能算看好了么?该怎么做你心里头清楚,在我这装什么糊涂,不肯吃喝就强灌啊。”第四十八章明月(下)帝王家的家宴还真是无聊,虽说到处衣香鬓影、笙管喧嚣,可规矩森严,半点没有人间的烟火气、人情味。韩平抱着一管缠金丝龙笛,混在伴奏的乐伎当中,时不时吹上个滑音,混在这曲北方传来的里,嘹亮悠扬,内心里却腹诽个不停。缥云办事妥帖,借着中秋之夜宫里大办宴席的机会,将他塞到乐班子里,冒名当个替补的乐师。还好他早年厮混在歌馆娼楼,吹拉弹唱,哪样都能勉强摆个架势。虽然因为华阳长公主薨殂,今年的中秋宴规模远小于以往,可也依然嚷嚷闹闹,韩平所在乐师棚子远远瞧过去,只能依稀看到帝后的影子。这首奏完,既定的节目便全部完成,接下来是由贵客们自由选点的即兴表演,届时早先表演过的乐师们会轮换着去休息,那正是韩平等待的机会。伴着利落的鼓点,台上舞伎们洒脱地跳完了这段纵马行疆,引来台下一片叫好声,接着是一段和缓的行板,韩平端起笛子,呜呜咽咽的又吹了起来。“报告统领,咱们的人已经就位,接下来要如何安排?”王威小声在常欢耳边询问。“石辟邪那里有什么动作?”“大统领调动了内卫几乎全部能调动的人手,当然不包括咱们的人。不过——”王威小心打量常欢的脸色,“咱们真的会和大统领对上吗?”虽然他已经投靠了常欢,但石辟邪毕竟一手打造了内卫,积威甚重,王威和大多数底下人并不想真同他起冲突。常欢凝眉:“鸩毒确定换掉了?”“是。属下带两个人亲自做的,绝对出不了错。”“那就好。让底下人守好密道,石辟邪那里,能避开就尽量避开,不要正面与他相争。”王威松了一口气,弓身退下。内卫和御林共同负责今夜的防卫,常欢所在的位置,正好能将列席的大部分人看个清楚。此刻舞台上正演着热闹的傩戏,常欢却觉得观察在座主宾比看戏来得更有趣。今晚月色清朗,空气中却弥漫着令人不安的气息,想必许多人都感受到了。常欢凝目看去:何皇后言笑晏晏,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魏国夫人被邀到了上首,神色中却颇不平静;皇帝倚靠在御座上,心思却在别处,时不时拿手摩挲腰间挂着的一只小酒壶……而石辟邪却不在。常欢忽然一阵心慌,担心起自己的计划不够周全,也许还不能够保证公主平安无事。看来他也该离席了。建康宫城是武帝亲自督建的,讲究宏伟有序,虽然占地广大,但宫室分布十分有规律,多亏了这点,对韩平来说找到去永安殿的路还不算太难。只是殿外戒备森严,潜进去还是花了不少功夫,韩平耐心地避开灯火和宫人的视线,小心翼翼地探索着永安殿。好不容易到达了后殿,借着层层叠叠的帘幕,韩平灵巧地进入到了后殿正中那间封闭的屋子,只见当中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正在独自用膳。是公主!韩平正要上前呼唤,却听外间人声攒动,一个声音高宣:“陛下驾到——”韩平一惊,想不到皇帝竟然来得这样快,忙跃身跳上大梁,将身影藏在屋顶的阴影里。外边的喧嚣和华阳无关,她悠悠哉独自享用着晚膳,内心孤独堪比十四岁时那个中秋之夜。她想她已经不一样了,不会再哭了,孤独杀不了她,什么情绪都杀不了她。这样的心态一直保持到皇兄进来,高大瘦削的身影随意地坐在食案对面,华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沉默地盯着膝盖,恨不得化身成一座佛像。“朕怕是活不到九月了。有些事,不想一个人带到坟墓里头去。”华阳再怎么故作镇定,也还是被这话吓得不轻,忍不住看他。这才发现,几日不见,皇兄比上次又干枯了许多,整个人仿佛被放干净了气血,空余下一层皮囊。“皇后伙同石辟邪给朕下毒,已经有好几年了,终于,他们等不及了,”陈邺扯扯嘴角,“这次总算来了剂猛药,要将朕体内积累的毒素一并激出来……咳……御医不敢说,朕心里明白,这就是大限将至。”“你这些年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是因为他们给你下毒?你是说,你明知道他们下毒,却还是服下了毒药?”华阳狐疑地问。“不完全是。”陈邺好像说起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嘴角大开,“至少开始的时候,是朕自己强用了许多虎狼之剂,伤了根基。等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咳……咳咳。”陈邺体虚气弱,短短的一段话说得甚是吃力,可他的精神却是亢奋的,双眸里像是燃着火一样闪亮:“这次就算他们不动手,朕也快等不耐烦了。至于皇后和石辟邪,呵呵,将来自然有人收拾他们。稚子弱母,当皇帝不是她想的那么容易的……”陈邺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他定定地看着华阳道:“十五年。你我来到这建康城已经十五年了。”他顿了顿:“这十五年,朕没有一刻不想离开这儿。”第四十九章佳期(上)华阳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本能地感到今夜的皇兄格外危险。“你不知道那时候有多难……除了皇祖父,朝中所有人都在反对朕当储君,尤其是楚凌风那个老匹夫……咳咳……他们越是反对,皇祖父越是坚持,越发要求严苛。他是对的,那个君位,就算不想要,既然已经成了储君,就没有退路。那个时候,全心全意待朕的,也只有你了。朕能真正拥有的,只有你。”追忆往事让阴鸷的帝王脸色变得柔和,可接下来又蒙上了一层阴郁,陈邺牙关咬的咯吱作响,恨恨道:“你也应该永远陪着朕,只属于朕。是隋心那贱奴办错了事,搞砸了,朕只是想同你变得更亲近,只是想留住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