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偌大的房间里,寂静在流动,缠绕在陆衍之颈上,试图将他掐断气为止。她无动于衷,眼珠只追着书中由简单的文字组成的深奥事理打转,可是这些东西却怎么都进不了脑子里,她渐渐变得烦躁,又不得不压住这股躁乱,最后只能狂吃零食。网上不是说过,吃零食可以带来快乐吗?她内心的空洞,得吃多少零食才能填满?陆衍之咬紧牙,眼前的她太过冷静、太过陌生,仿佛要和这房间里的昏暗融为一体了。他有些忿恨,自己就不该去喝什么酒,就不会碰到那种女人,更不会让两人再次陷入迷局。“冯惠然,你先听我——”“早上,你爸妈来家里找你了。”她合上书,下床将已经吃空的薯片包装袋扔进垃圾桶。他心里暗骂自己一句蠢材,拿出手机查看,想必他们是看了新闻要上来找他兴师问罪,可他根本没跟他们提过冯惠然住进来的事。可以想象那场面有多“精彩”了。“他们跟你说了什么?”他走近钳住她的手,说话的语气有些慌,他怕她听到了什么不好听的,给她自己徒增胡思乱想的机会。“没说什么。”她朝他扯了下生硬的笑容,拉开他的手一一捡起地上的垃圾。没有才有鬼!他又走过去握住她的双手,这时才惊觉,明明房里没开空调,她的手心却冰凉冰凉的。“你很想知道吗?”她低着头没有直视他,垂下的刘海掩住她的表情,只听她的嗓音悠悠说着别人感受不到情绪的话,“他们差点就跪下来,说是你们陆家对不起我们家,他们愿意赔偿,也愿意登报公开道歉,还我清白。”那一刻,她麻木了。她从没想过会和他们见面,也没想过那会是怎样的场面,直到事情真的发生了,她却像一根木头立在原地,眼睁睁看这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在自己面前不断鞠躬道歉认错。“他们很惊讶我会出现在你家,大概以为我故意潜进你家来复仇吧。”她真佩服自己,说出这话的时候还能笑出声,大概是有些庆幸两老没说出那些“给你两千万,请你立刻离开我儿子”之类的俗套话吧。“对不起,是我没有事先和他们说……”他说出来的话渐趋低哑,喉咙里的水分迅速蒸发,干涩得剩下荒芜。去他的自尊心。要是他早点回来,她何必独自面对这些,明明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他想对她好,可是每走一步都是逼她走向悬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能说什么?说是陆衍之让她住进来的?她觉得好讽刺,活了那么久,连给自己辩解都做不到了。“是我错,不关你事,我去解释,不是你的问题。”他抱住她,在她耳边一遍一遍重复着。怀里的她太瘦弱,连笑都是有气无力的。“对不起,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我拒绝了他们的赔偿,也不需要你们发什么道歉声明。”她埋在他的胸口上,那价格不菲的衬衫还残留很淡很淡的廉价香水味,她觉得恶心,稍稍推开了他。她弯腰捡起那两包薯片,回到床上:“旧事重提,那些记者只会更加追着我不放,我受够了。”“我知道了。”知道她对记者有阴影,他敛下眼眉,坐到床边还想和她聊几句,谁知他一动,她反应极快就躺下去拉高被子作势睡觉。“我困了,麻烦帮忙关下门。”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听他多说。“昨晚你——”“陈嫣送我回来的,没什么。”“今晚——”“我今天放假,明天再说吧。”“……”他没再说话,眼神深沉注视她并未熟睡的背影,心中百味交杂。之后,他悄悄绕过去把床边的那些书搬出了房间。第一百一十二章他悄声离开后,冯惠然睁开双眼,瞳孔里一片清明。说她生气吗?她的心情就像一堆被浇湿的柴,怎么都燃不起来。心里下着毛毛细雨,如棉的雨丝密密麻麻地落下,密匝匝地打在心头,不疼却难耐。陆家两老离开前,神情矛盾地问了一句:“你现在还喜欢阿衍吗?你不用顾虑我们,如果你们真的要在一起……”冯惠然没有多想,很快就给出答案:“我喜欢他有十几年了,已经够了。”留点力气活下去吧,苟延残喘的人哪来那么多勇气和精力再去单恋一个人。她说的这番话,陆衍之也从父母那里原原本本地听回来了。“对她好一点,都是我们欠的。”陆父在电话吐了一口nongnong的烟雾后,嗓音沙哑地对儿子嘱咐道。“嗯。”陆衍之身体虚浮地倚在阳台栏杆上,天空晕染了深浅不一的灰,连带眼前这片城市也铺上了烟灰色的薄纱,压抑得很。陆父挂断电话前,又提了一嘴:“回来路上,你妈一直问,当年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去哪儿了。”是啊,他当初不懂珍惜她那些大小姐毛病,如今她全改了,他竟还犯贱地怀念起以前那个她。挂断电话后,一阵烦闷挥之不去,他正要从口袋里掏烟,突然想起那女人讨厌烟味,只好作罢。在阳台上吹了会儿风,他回屋时经过垃圾桶,顺手把兜里的烟盒扔了进去。晚上,他点了外卖,冯惠然没意见,两人就在饭桌上各自吃饭,谁都不说话,唯有电视发出的声音替两人消除一部分尴尬。这时,新闻播了陆氏老板的绯闻,主持人把拍到的照片描绘得有声有色,还不忘调侃几句。陆衍之本来就不在意媒体怎么说,反正清者自清,但他担心的是面前的女人怎么想。冯惠然看起来并不在意电视上播什么新闻,碗里的菜还有不少,她要慢慢吃完。他拿起遥控关掉电视,此时她却不满地问:“为什么关掉?”问题不在这里好吗?陆衍之拧了拧鼻梁,低声道:“我不认识那女人,是她自己缠上来的。”他是在给自己解释吗?冯惠然眨了眨眼,并没有什么反应,拿起筷子把碗里的干辣椒挑出来。他对她不在乎的态度感到略微慌神:“你听见了吧?”“嗯。”“你没有话要对我说?”至少骂他两句也好。“大家都是成年人,没什么说不说的。”干辣椒挑完了,她也饱了,擦了擦嘴,就往房里走。她不在乎他。她喜欢他有十多年了,已经够了。陆衍之脑海里不断回旋着父亲复述给他的这句话,冯惠然喜欢一个人,自然是用尽全力爱,一旦要放弃了,她比谁都残忍。她怎么可以不在乎?她不能不在乎。陆衍之收拾干净饭桌后,才走去主卧收拾那个冷血女人。“有事吗?”冯惠然半躺在床上,之前被他搬出去的书又归到她身边。“我承认昨晚喝了点酒,但我很清醒,昨晚我睡在沈阑家的沙发上,和那女人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一边说,一边靠近她,她暗暗转移方向往后退,却不小心被那一堆书绊倒了。“喂!”他抓住机会,瞬间扑到她身上,她剧烈地挣扎着,偏偏还是被他的长手长腿锢住了。“你要信我,我就碰过你,真的。”他的神情隐埋在她的颈间,闷闷地说。冯惠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己的身体被他抱得没有挣扎的余地,明明他的拥抱这么霸道无耻,可说出来的话却无助又无奈。“不管你信不信,我以后只守着你,我谁也不碰。”他的鼻息有意无意地洒在她的颈间,温热的、令人发痒的,渐渐地,淡淡的鼻息之后随即而来的是逐渐升温的亲吻和肆无忌惮的爱抚。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感觉到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被褪去,他的双手和嘴唇在她身上重新烙下一个个印记。“冯惠然……”“你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喜欢我……”奶②包③独④家⑤管⑥理⑦奶⑧包⑨整⑩理奶包期待大家的加入Q裙628864746——*——*——*——*第一百一十三章“冯惠然……你什么时候能重新喜欢我……”陆衍之用尽所有温柔在她身上点燃欲望之际,迷乱之间毫无防备地说出来的这句话却重重惊醒了麻木的她。那一瞬间,原本已经倔强到不会再轻易掉下来的眼泪猛地汹涌泄下,她双手抵在他胸前,拼命想推开他,又喊又哭的。“啊……走开!走开!别碰我!呜……”她发现双手推拒不了,两腿也不服气地瞪着,她只想逃……他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会哭,她的反应太剧烈,他不能就此放开她不管。即使他身体再好,被她不间断使劲捶打也是够呛的。他只好拉起她身下的被子把她裹住,然后手脚并用,像八爪鱼紧紧缠在她身上。最后,她也许累了,反抗的幅度渐渐弱了,她拉高被子裹住头,在被子下哽咽着,漫天的忧伤化成山野中奔腾的雾气,她已经看不清来时的路,更摸不着该走的方向,像个无助的孩子在原地哭泣。她强忍住却藏不住泄露出来的断续哭声彻底击垮了他最后的防线。她是他费尽心思才抓回来的小鸟,结果她在他设下的笼子里过得一点都不好,继续囚着她,她难过,放走她,他会疯。“对不起……我、我……”陆衍之手指微颤地掀开她头上的被子,竟然被她趁机咬住了手背。她咬劲很大,牙齿快要陷入皮rou中,他深吸一口冷气,并没有反抗,钻心的痛渐渐也麻木下去了。“不哭了,你开心就好。”他拉起被子抹掉她脸上的泪水,他从来就不知道,女人的眼泪竟然可以流这么多,被子的一角早已被眼泪沾湿了。他没哄过女人,也不知道怎么哄女人才对,他只能任由她咬自己的手背和手指,尽量不说话,尽量给她擦干眼泪。左手被她东啃西咬的,破皮的地方不少,但他还是坚持把她抱得密不透风,他不能离开她了。等她终于累到合上眼皮,安然躺在他怀里,他静静地吻她的脸,吻掉她脸上咸湿的泪痕,吻上她的唇瓣,上面也有眼泪特有的淡淡的苦涩味道,苦得他心里发慌。喜欢一个人是一件既幸福又痛苦的事。当你要放弃喜欢那个人,你就要割开自己的身体,把那个人的记忆抽离出来,才能重生。冯惠然对陆衍之余情未尽,但仇恨大过天,那点情在仇恨中发酵,形成畸形的情感。她怕他、恨他、怨他,却无法真正脱离他。昏睡中,过去各种记忆都涌上心头,把她挤压得快透不过气了,她就是溺水的人,想爬出水面求救,还是被一波又一波巨浪掩埋回去。半夜,冯惠然迷迷糊糊地想转身,却惊觉自己好像被一块巨石压住,动弹不得。她转过头,身后仍在熟睡的男人隔着被子,手脚都缠在她身上,生怕一醒来她就不见似的。她确实有逃跑的想法。英气锋利的眉间紧锁,是怎么都消散不去的愁云悔恨。心尖莫名悸动,食指伸出想替他揉走那股忧愁,最后还是默默收回去了。她无意间瞄到垂在自己胸前的大手,上面都是深深浅浅的牙印,触目惊心的。当时他都闷声忍下去了。她用食指小心地在那一排排牙印上点着,内心是愧疚的,可想到他的所作所为,那份罪恶感又被抵消了一大半。她终究是无法原谅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