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了结
全在俊还是不够了解河艺率，说到底他们其实也没有多少接触和交流，他所认为的自己多爱女儿也只不过是单方面的自我感动。 河艺率下定决心要解决与亲生父母之间的问题，至少他们都需要给彼此一个交代。 全在俊那边，经过了谈话他应该也清楚她的想法和意愿了，如果还要纠缠不休……到时候再说吧。 不过她是完全没想到这纠缠不休会来得这么快——手机上的消息。 全在俊：宝贝艺率，我是爸爸︿︿ “……”河艺率看着那条自说自话的消息，忽然觉得他大概是有点什么大病。 她留下联系方式的本意只是不希望他再到学校门口去堵她，有事可以直接联系她就好。 她并没有回复，但那头的全在俊大概是大晚上闲得无聊，消息发个不停。 全在俊：艺率，吃过晚餐了吗？ 全在俊：我想好了，今天是我不该强迫你跟我回全家，你现在不想认我，不想回全家也没事，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开始，你觉得怎么样？ 全在俊：你住校吗？还是回家？我也可以去接你上下学哦。 河艺率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想法，他以为她还是小孩子吗，还一定要家长接放学？ 看着像只大狗一样黏着人不放的全在俊，感觉不回话他就不会消停，她只能有些无奈地回复：请你不要再到学校门口等我了。影响不好。 果然狗子又黏了上来：那在哪里等你？ 河艺率：不！要！来！ 察觉到了全在俊如同二哈一般的本性，她的语气也没有之前那么恭敬疏离了。 “艺率，干什么呢？”河道英刚冲好热可可，走过来就看到他的女孩正气鼓鼓地戳着手机，他有些好笑地问。 “还不是全……全在俊。”河艺率按掉手机不再跟全在俊进行毫无营养的聊天，她将飘散着甜苦香味的热巧克力捧在手心。 她没有当着河道英的面叫全在俊为全叔叔，以免他不高兴。她知道河道英不怎么喜欢她和亲生父母两人有太多联系。 “嗯，他又烦你了？”河道英在女孩旁边坐下，听到河艺率是在和全在俊发消息，他垂眸轻抿了一口他给自己冲的咖啡。 又？这个字眼……河艺率想着，前两年她收到过全在俊的信，但自从跟河道英提过之后就再也没收到过了，看来又是他暗中解决了…… “也不至于啦，而且他也不值得我烦嘛。”河艺率呼呼吹着热可可，然后甜滋滋地喝了口。 “嗯，也是。”河道英微蹙的眉头这才松开来。 “……先生不想我和他有所联系吗？”河艺率试探着问。她没有说全在俊还说要和她先从朋友做起，她怕河道英一个不高兴直接又把人给弄没了……就像十年前那样直接把人弄进监狱，虽然那次全在俊确实也是犯了事。 想到全在俊那红着眼睛试探着问她能不能叫他一声爸爸的样子，河艺率虽然没有心软答应，但单纯作为一个普通关系的熟人，怎么着也有那么一丝同情心。就算不打算和他有什么亲缘关系，倒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要再把人怎么样。 这种暴力手段不可取。 “没有。”河道英否认说：“艺率想和谁联系，都是你的自由。”反正他可以有无数方法让全在俊没空再联系艺率。 “唔……他还说想和我先从朋友做起呢。”河艺率这才故意说出这件事。她能察觉到河道英话语之下隐含的深层意思，她只觉得河道英对她的这种占有欲令她很是高兴。 “和全在俊？他……”才松开没一会的眉头又蹙了起来，河道英想发表一些不赞同的言论，但又实在没有做过背后说人坏话的事情，他没法在他的艺率面前刻意抹黑别人。 即使这个人是他不喜欢、甚至是讨厌的全在俊，河道英也仍然保持着涵养。 “其实……他红着眼睛可怜兮兮的（好像小狗），就想要我叫他一声爸爸……”河艺率一边喝着爱心热饮，一边观察着河道英的神色，似乎并没有什么偏激的神色，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和她在一起之后河道英确实变得比以前散淡了许多，对很多人和事的要求都没有从前那样恪守规则的严格了。 河道英将咖啡放下，侧头看向河艺率：“你想吗？” 男人忽然简洁的问话让河艺率莫名察觉到了一股危机感，她也连忙放下杯子，有些讨好地补救：“才没有！” “是吗？”河道英将女孩揽到身前来，缩近的距离这才让河艺率看清了他眼中的不悦还有侵略感，然后她就听到男人近在咫尺的声音接连发问：“你现在喜欢全在俊了？你想选择他吗？艺率想叫他爸爸、和他回家吗？” 这话多少有些莫名其妙的醋意，这让河艺率心中一跳，她忽然感到了紧张，如果这一题答不对……等待她的会是…… “怎么会！”她忽然灵光一闪，仰头在河道英的唇角亲了一口，然后说：“我想叫爸爸的……只有你……”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河道英心中的那些晦暗想法瞬间被一扫而空，原本变相的质问也因为河艺率这样的回答而变了味。 呵……他早就知道了的，他的艺率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之中，她总能说出他预料之外的话。 “这样啊……”气氛因为河艺率忽然的撩拨而升温，河道英搂着她的腰，也在她的唇角回了一吻，“我还以为……艺率只会喜欢‘爸爸’呢？” “……！”这……这说的什么话！！被男人的意有所指给反撩回来的河艺率心中一跳，她下意识就想后撤，却被男人揽着腰没法逃离。 “怎么不回答？我们艺率，喜欢哪个爸爸？嗯？”河道英一边吻上河艺率的唇瓣，一边低声问着。 这个话题多少有些刺激了，但河艺率却偏偏就吃他蛊惑人心的这一套，她也伸手环住男人的腰，轻咬着他的唇，贴着他的唇瓣含含糊糊地回答：“只喜欢你……我的爸爸…只有…河道英先生……” 话音刚落她就被男人用力揽着然后侵入了领地。 ……此时一辆车开过…… 河道英将女孩锁在怀里，心中的那些晦涩之意才被彻底平复。 “爸爸……”亲密过后紧密相拥的动作让河艺率暂时没有将两人都心照不宣的称呼转换回去。 “嗯…？”河道英应了一声。 感受着发软的腿，河艺率现在可是很有底气，于是也就没再顾及太多，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想去探望一下mama。” 河道英原本在为女孩按摩着的手暂时停下了动作，但他很快就思考出了前因后果，然后答应了下来：“……好。” 他顿了一下又说：“我们一起去。” 他和艺率的事情，确实该给朴妍珍一个交代。但他不能让艺率一个人去面对这种情况，他怕朴妍珍发起那疯脾气来又出言中伤艺率。 “好～”河艺率没什么异议，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了。 …… “3886号，探视时间。” 再次听到这句话，朴妍珍很是期待，她想一定是艺率来看她了，她的宝贝女儿！ 朴妍珍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探视窗另一边的女孩看，这是她的女儿，她的艺率，记忆中的那个女孩真的长大了，原来她现在长这样。 “艺率，你过得还好吗？上大学了吧？考上哪所大学了？”朴妍珍一连串地发问。 “嗯……我很好，在上首尔大学……”这样关切她的朴妍珍多少让河艺率回忆起了一些从前那个温柔的mama。 “我就知道，艺率这么聪明，一定能考上最好的大学的！你在英国……”朴妍珍话音一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的视线往河艺率身后看去，转了一圈却没有看到自己想见的人。 河艺率自然发现了朴妍珍的视线和神情，知道对方在找谁，她有些不自在地说：“爸爸……在外面。” “啊……他…他也来了吗？”朴妍珍又将视线移回了女孩身上，听到河艺率喊着熟悉的称呼，她这才稍微笑了出来，忽然想起什么，她不由得询问：“艺率啊，全在俊找你了吗？他是不是要你跟他回去？你不要信他的话，他就是个……” 说到这里朴妍珍又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西八给吞了回去。 “总之……答应mama，不可以跟他走，好吗？好好和爸爸一起生活。”全在俊那样的烂人还想养她这么优秀的艺率，他想得可真好！ “……好。”河艺率当然是答应，她本来也没打算要跟全在俊回全家。 听到女儿的应答，朴妍珍脸上的笑意加大了一些：“我就知道，艺率最乖、最听mama的话了。全在俊那个骗子，还骗我说你和爸爸……”朴妍珍又收了声，她不想对女儿说出不合适的话。 然后她就看到漂亮可爱的女儿脸上的浅笑变得有些勉强：“……是真的。” “……？”朴妍珍有些疑惑地看着河艺率。 河艺率脸上的笑意彻底逸散，她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来告诉mama这件事。她可以忽视所有外人、甚至是全在俊对这件事的看法，但是她唯独没法忽视朴妍珍的反应。 “我和爸爸……”河艺率捏紧了紧张到轻颤的手，然后逐渐改变了称呼：“我和河道英先生，订婚了。” “艺率啊，这不好笑，你别和全在俊一样学坏了，这不是乖孩子该做的事，对吧。”朴妍珍此时的语气和以前哄着她不要告诉河道英她的眼睛无法正确分辨颜色的时候一样，“爸爸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 “我们在一起了。”看着朴妍珍完全不相信的样子，河艺率忽然平静了下来，她的语气逐渐平缓而笃定，不再像刚才那样有所迟疑。 “我和爸爸——我和河道英——”她又补上一句，并重复了一遍：“我们在一起了。大学毕业后就结婚。” 朴妍珍的笑容僵在脸上，然后缓缓降了下来，直至彻底消失。 “……你怎么可以……？你怎么能……？” “艺率、艺率啊，你是我们的女儿啊，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不可以…不可以和爸爸在一起，也不可以和爸爸结婚的！” “但他不是我亲生父亲。”河艺率也拿出了与河道英同样的利器，狠狠地刺痛了朴妍珍的心。 “而且我们已经解除亲缘关系了。”她的话对于朴妍珍来说有些过于残忍了。 女孩这副冷静淡然的模样，让朴妍珍再度想起了十年前河道英亲自到监狱里来和她办理离婚手续时的样子，两人的身影逐渐重叠。 既没有血缘关系，再除开道德伦理之外，好像没什么理由让他们不能在一起。 朴妍珍无法反驳这一点，她忽然联想到了，怪不得之前全在俊忽然来说要抢回女儿。原来是因为艺率和河道英解除关系了，他又觉得看到希望了。 朴妍珍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她该觉得荒谬，她的女儿和她的前夫在一起了。但她更该觉得愤怒——这两个人怎么能在一起？！ 她有些分辨不清她到底是对艺率感到愤怒，还是对河道英感到愤怒。最终朴妍珍的脸上只剩下了一片空茫。 “对不起……mama。” 河艺率感到羞愧又抱歉，但她并不会因此而改变这件事，她心情复杂地喊出了久违的称呼。 “如果你还愿意见到我，以后……有时间的话我会来看你的。” “你让他进来——”朴妍珍没有再搭理河艺率这句话，她只是将目光直勾勾地往河艺率身后的门外看去。 河艺率止住了话音，她看到了朴妍珍不再看向她的视线，忽然就明白了朴妍珍的意思。 “再见，mama。”她抿着唇起身，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向外离去。 “让他进来！！”河艺率背过身去才听到朴妍珍终于在探视窗另一边发怒了。 “3886号！”与此同时还有狱警的警告声。 河艺率的脚步不再停顿，也没有再回头，径直出了探视室。 在外面等候的河道英看到河艺率面色不佳地出来，他几步迎了上去，关切地问：“艺率，还好吗？” 河艺率将视线移到河道英脸上，勉强地笑了下：“嗯，我没事。先生，mama……她想见你……” 河道英心中有数了，他轻抚了下河艺率的背以示安慰，“不想笑就别笑了，不用勉强自己。艺率，我一会就来。” “好。”河艺率散去脸上挤出来的勉强笑容应了一声。 …… 这是河道英第一次坐在朴妍珍的探视窗前，十年间他一次都没有来过。他们两人之间的体面，早就在朴妍珍那些不堪入耳的恶语相向中彻底耗尽了，当初告别时的最后那句“保重身体”已经是他最大程度的礼貌了。 而这次，如果不是为了艺率，他仍然不会坐在这里。 “好久不见。”河道英打了声招呼，他看着朴妍珍的目光中没什么异样，就好像他完全看不到她受到的所有折磨一样。 这是一种冷漠的无视，就像当初交往结婚时他也不曾主动去了解过朴妍珍的人际关系，仅仅就是不在意而已。 朴妍珍同样也看着河道英，岁月好像没有在这个从出生起就受到上天宠爱的男人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仍然和十年前一样英俊而优雅，也仍然和十年前一样，对她冷漠到残酷。 朴妍珍只在刚才吼了两句之后就沉静下来了，她看着河道英，好像直到此刻这才彻彻底底地真正认识这个男人。 “你怎么能这样？”朴妍珍沉着语调问：“你是在报复我吗？” 因为她出轨了全在俊，他就要用这种方法来报复她吗？毁掉她的一切——这其中也包括她的女儿？ “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你对艺率一点感情都没有吗？你没有心吗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朴妍珍的连声质问并没有击破河道英的防御，他反而游刃有余地回击着。 “你说错了。”河道英并不觉得朴妍珍所谓的“这样的事”就能够抨击到他，他平静地回答。 “正是因为我对艺率的感情太深了。”所以才会如此。后半句他没有说出来。 “不对，你们这样才是不对的！”朴妍珍反驳了一句，说完她的语气又缓了下来，然后将话音一转：“对，我错了……是我错了……” “欧巴，是我做错了事，我知道错了……真的！你想报复我，那就报复我好了，好吗？你放过艺率吧……你放过她，你不能这样对她……” “我没有报复任何人。”河道英等朴妍珍语言混乱地说完才回答她：“我只是爱艺率。” “我很爱她。” “…………”朴妍珍看着河道英神情认真、语言笃定的样子，她混乱的语言这才收了声。 他在说什么？他爱艺率？还——“很爱”？朴妍珍忽然觉得有些想笑。 他们交往两年、结婚十年，十二年的时光，河道英从未对她说过“爱”。他现在却在对她说，他很爱她女儿？ 荒诞又可笑。 在这一刻，朴妍珍很希望今天的一切只是她的梦。 等梦醒了，她仍然还是狱中有名的3886号“主播”，而不是前夫和女儿搞在一起了的朴妍珍。 “你怎么配说爱？”朴妍珍没忍住哭笑着嘲讽出声。 这是她第一次在河道英面前落泪，就算是十年前的遭遇她也强撑着从没有在他面前掉过一次眼泪。 “艺率很难过。”河道英对朴妍珍的鳄鱼眼泪毫无波动，因为他早在十年前就看透了，这个女人才是最没有心的人。 他没有再回应朴妍珍的嘲讽，而是转而为河艺率辩解了起来：“她是爱你的。” 虽然从小就懂事的艺率从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来过对mama的想念和渴望，但那时她经常会在晚上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说她不爱mama、不想mama怎么可能呢。她现在会主动提出想来见朴妍珍，河道英也猜到是为了什么。 “因为爱你，所以她才想要自己来告诉你这件事。”也是为了鼓起勇气做个了结。 河道英支持河艺率想要自己去勇敢面对的决定，否则他根本不会让她来和朴妍珍见面。毕竟他的艺率已经成年了，她不可能一直被他藏在羽翼之下，他必须打开他的培养皿，让他最珍贵的花朵勇敢又自信地绽放。 “爱？”现在朴妍珍听到这个字眼就想发笑，她伸手揩去刚才没控制住掉落下来的那滴泪，然后冷冷地说：“你们要我怎么接受这件事？前夫和女儿搞在一起了，而我还要像个傻逼一样向你们送出祝福？” “如果你不能纠正措辞，那我们就没有必要再继续谈下去了。”朴妍珍的言语又开始不堪入耳，河道英轻蹙起眉，本以为她多少会改变一些，但现在看来，一个人的本质永远都不会变。 刚才他在外面并没有听到朴妍珍和河艺率有争吵声，但女孩出来时的表情看上去很是难过，所以河道英知道了朴妍珍的态度大概并不怎么好，至少不会是正面的。 “你走吧。”来见探视者时还心情愉快的朴妍珍此时已经彻底失望了，她的神情又恢复成了麻木不仁的样子。 “不对，应该是滚——赶紧滚吧！”朴妍珍冷眼看着河道英，又用刺耳难听的话语去攻击对方。 “别再来了，我不想再看到你们的脸，因为你们让我感到——恶心！” “………” 她这样的态度反而让河道英松开了眉头，他什么话都没有再和朴妍珍说，难得失礼地连告别都没有就直接起身离去。 朴妍珍恨恨地盯着河道英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只是盯着盯着，眼中又溢出了泪水。 她抬手去摸脸上的湿润，又笑了起来：“哈……哈哈……！”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原来她也是会真心实意地哭的啊？ 同时她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她母亲要和她形同陌路。 ——是放弃，也是抛弃。 十年前的朴妍珍浑身带刺，一次次将河道英越推越远，最终落到了这样的结局。 而现在，就连她生命中那两个曾经最亲密的人也抛弃了她。这仅剩的血缘牵绊被她再次亲手推离，她的身后终于再无一人。 彻底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