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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后我陷入了修罗场》第十章

    丫头们四散而去,乐无异向架上寻件外袍披上,系上抹额的时候,颇为疑惑地看向镜中的自己:“奇怪,我有这样吓人么。”

    他看着探入窗间的花枝,心不在焉地拈一枚花瓣,回想起这几日频繁来去府中的北洛。

    从前他只当北洛是朋友,那些暧昧举止冶游乐趣,从未被他放在心上,即便北洛早有求娶之心。

    与天鹿城结亲,本该是一桩难得的良缘,换作旁人,定没有推拒的道理。

    乐无异并不厌恶北洛,相反,有些时候不经意的抱拥,也会使他双颊生晕,无心推拒。若长久下去,兴许他会顺从良缘佳配的说法,与北洛定亲、嫁娶,世事转过五十年,仍旧恩爱如同新婚。

    然而世事无法尽如预料。

    三年前消失雨中的少年,如今再度出现,那些从前的亲昵与陪伴,再度造访深夜梦境。

    穿戴整齐后,乐无异坐于案前,翻阅从前存下的江湖势力录。天下间门派家族广布,略有些名气的,皆记在上头。查一查前些日子的剥皮真凶,应当能理出屠灭乌蒙灵谷之人,或者说,百里屠苏下一个目标。

    那个灭于大火的小门派,与青玉坛往来甚秘。

    乐无异平素不大关心江湖势力争斗,对于许多门派大多只闻名头,不知根底,对于青玉坛,只知这是个以炼药著称的教派,位于南岳衡山,至会仙桥便可入得坛内。时日长久,传至此代,青玉坛现尊雷严为坛主。

    衡山距长安路途尚远,百里屠苏藏于长安,若要赶赴青玉坛寻仇,路途也会耗费许多时光,想来这些时日,不会再有魔头噬人的传闻。

    乐无异合上书册,眼前似乎又出现百里屠苏弓腰颤抖的模样,猩红的眼,锋锐的气息,煞气总有一天会吞噬百里屠苏的性命。

    寻仇洗冤这样的事,乐无异难知全貌,不能置喙,但是百里屠苏通身缠绕的煞气,乐无异无法当做从未看见。

    到底不愿他死。

    寻常郎中大约治不得煞气,兴许甚至从未听过,这样的病症,只能寻觅江湖之中的隐世名医。

    乐家尚且结识几位医者,那些从前交好的友人,也不乏出身医者世家的。

    若是再添上天鹿城,总能寻出灭除煞气的法子。

    乐无异召出平素用惯了的信鸽,取来信纸匆匆落笔,待墨迹干透了,便绑于信鸽足边。

    他点一点鸽子的头颅,似乎是写累了,于是趴在书案上,看向那对漆黑的豆子眼,以指腹帮它理一理光滑的羽翅:“老地方,第一封信给郑公子,第二封给李公子,最后一封,寄去天鹿城。”

    前日北洛离开长安,回返天鹿城,丫头们私下谈及,只道北洛是回天鹿城预备聘礼的。

    见信鸽不肯离开,乐无异取来食粮喂去两颗,食指拱一拱鸽子圆圆的身体:“快去快去,你到了,他们只会开心,开心了,自然会喂你东西吃的。”

    鸽子闻言终于挪身,羽翅振声过后,却不见飞走的痕迹。

    “怎么还是不肯走,都说了他们会喂你东西吃,尤其是天鹿城的那个,他头脑虽有些奇怪,却慷慨得很,别说是喂食,就算是为你挑一只精壮孔武的雄鸽……”乐无异抬起头,不大耐烦的神色僵在脸上,“咦?”

    “头脑奇怪?”

    北洛闲闲倚着花木虬结的枝干,任由落花歇在肩头。

    长指交叠,虚虚拢着颤抖瑟瑟的信鸽。

    “你不是回了天鹿城?”乐无异问道。

    “回天鹿城只是有事要办,如今事情办妥,自然来长安见你。”男人倾身向前,俊眉修目,风姿玉树,若果此刻正值月上梢头,活脱脱便是一位夜探香闺的风流郎君。不过,郎君的笑意不似话本中那样温柔含水,“昼夜不休赶过来,却看见你写信,你说说,你方才都说了什么,头脑奇怪、慷慨、精壮孔武?”

    乐无异起身便要关窗,却被北洛以肘挡住,避无可避,只好挑拣一个错处去纠正:“你听差了,精壮孔武的是雄鸽,不是你。”

    北洛料不到乐无异会冒出这样一句,一时被噎住,手指不由得放松了些,掌中信鸽伺机拱开指缝,飞回乐无异肩头。

    鸽子惧怕北洛,乐无异却不怕,少年取下那截信筒,递与北洛:“既然你来了,便不必给你寄信,想说的话都在上头了,喏,你自己瞧。”

    男人不肯接过,眸光斜斜递过来:“那姓郑的和姓李的,又是什么人物?”

    “什么?”

    “你方才说,郑公子,李公子。寄信倒罢了,名头都未听过,怎配排在我前头。”

    北洛未有恼怒的神色,久居上位,他已不像少时那样莽撞冲动,疑惑之余,漏出一点云端俯看的理所应当。

    乐无异叹了口气,倒是对这位大爷的糟糕脾性习以为常,打趣道:“久居上位,连方位距离都不去留意么,他们离得远,且与你那天鹿城同路,自然先送他们的,再送你的,不然累坏了鸽子,你赔与我?”

    北洛探身入窗,与乐无异双目相对:“赔你,倒不是不可。”

    少年眉眼飞扬,好似未曾觉察到此刻的暧昧气息:“我知你赔得起,不过我这信鸽养了许久,早生出感情,即便赔只一模一样的,我也不肯饶你。”

    “将整个天鹿城奉上,如何?”

    “玩笑话谁不会说,我若说明日蒙上盖头嫁你,你肯信?”

    “有何不可。”

    北洛轻笑时呼出的气息温热地抚过唇畔,茸且痒的触感渐渐明晰。乐无异的脸颊终于迟钝地染上红潮,耳垂似能滴血:“我以为,不可吧。”

    距离太近,似要亲吻,却未真正触及。

    乐无异抿唇。

    男人余光看向少年红润柔软的唇瓣,深沉暗火眸中翻覆,终是暂且压下。北洛站回身,不再刻意散出压迫气息,他看向一时无措的少年,道:“你未想错,你若愿意,我愿以城池为聘,换你红妆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