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二十年前
19岁的野末是个热血又臭屁的男生，留着自己觉得很帅其实看着乱糟糟的中长发，放学了就带着他的两三个跟班在街上招猫逗狗，是邻居们眼里的不良，同学们眼里的大哥大，跟39岁西装革履温文尔雅的野末简直判若两人。 9岁的外川搬到野末住的街上的那一天，野末刚收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正享受着跟班们崇拜的眼光。野末虽然在大人眼里是个不良，但他对未来其实很有规划，所以他的成绩一直不差，高考还超常发挥，考了个不错的学校。 跟班们为了给野末庆祝，请他去他们常去的拉面店吃晚饭，正赶上外川mama因为搬家没空做饭，打发外川出来买吃的。 外川一进门就看到了野末，野末爱吃辣吃咸，碗里红彤彤的拉面已经是厨师加过辣的了，但他还嫌不够，还往里挤芥末倒酱油。店长给他们上菜的时候还开玩笑说：“每次你小子来吃面，我都得亏掉一瓶芥末和酱油。” 野末拌好面往嘴里塞了老大一口才咬断，两腮鼓得像仓鼠，“爽，还是店长你家的芥末够味！” 店长笑着摇头转身，看见门口的外川，“小朋友，要点什么？” “我要，咳……”外川一出声就觉得自己声音太幼了，故意压低了才再开口点了三碗拉面打包。 给了钱之后外川坐在了和野末隔了一个桌子的位置，眼睛继续偷瞄着野末吃饭。 跟未来29岁的外川经年累月健身而来的高大健硕的身材不同，9岁的外川是个瘦瘦弱弱的小豆丁，也是学校里被欺负的对象之一。虽然他每次都反抗，但瘦小的他又真的打不过，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经常带伤回家，以至于最后外川父母只能给他转学和搬家。 转学后的外川决定在新学校里绝对不能再被欺负了，所以眼前这个一看就是大哥的野末成了他学习的对象。 “诶，”野末嘴里吃着咸辣的拉面，鼻间却闻到一股奶香浓厚的蛋糕味，“你们有闻到吗？好香的蛋糕味啊。” “没有啊。”跟班们四处嗅了嗅也没闻到，“真稀奇啊老大，你居然在拉面店闻到蛋糕香味哈哈哈，明明在蛋糕店都闻不到的。” 野末也觉得很稀奇，他觉得鼻间的味道越来越浓越来越明显，比舌尖的辣味都要具体，实在是很难忽视。他顺着味道闻过去，看见了隔了一桌正在偷瞄自己的小孩，他有种奇怪的直觉——自己闻到的味道，是从这个小孩身上传来的。 野末放下筷子走过去，在紧张得汗毛都竖起来的小孩身上闻了闻，确认了，确实是他身上的味道，是自己以前从没闻到过的，如此美味的香甜蛋糕味，香甜到他想咬一口…… 我去，野末草苗你想什么呢！ 野末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面上故意装得凶狠地问外川，“你是谁啊，怎么没见过你？” 外川被吓了一跳，他低下头没有说实话，“我，我叫小実，我不住这，我是来找爷爷的，爷爷让我来这打包晚饭……” 野末还想问，被店长拦住了，“干嘛呢，吓唬小孩。”又把手上打包好的拉面递给外川，“来，提好回家吧。” 外川提着拉面一溜烟就跑了，留下野末闻着他残留的香味，食不知味地继续吃着拉面。 野末本以为这件事就是一个小插曲，却不想第二天就又看见了“小実”。 说是看见，其实是闻见更准确。野末只是路过，本没有注意到公园里玩耍的小孩们，但鼻间清晰的甜味让他忍不住顺着味道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正独自默默玩单杠的男孩。 说是玩，也不准确。这孩子瘦弱得像豆芽，力气也没多少，双手抓着单杠想把自己拉起来的时候，手臂能抖得跟筛面粉一样，根本做不了几个。果不其然，下一秒就撑不住摔在了地上。 “你这样练没用的。”野末走过去，“你要用背部的肌rou同时发力，不然很容易拉伤。” 外川抬头一看，是昨天那个凶巴巴的大哥。他连忙爬起身，“我，我，我不懂……” “……我给你示范一下，”野末走到单杠前，轻而易举地就把自己拉了起来，甚至整个人还能保持直线地倾斜。 “太厉害了！”外川眼冒星星崇拜地看着野末，看得野末心里美美的。 “咳，你来试一下。” “好。” “不是这样，这里，这里发力，然后……” 野末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态，居然莫名其妙地答应了要每天教外川怎么健身。 外川很有悟性，进步很快，但野末却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因为外川身上传来的香甜味道越来越浓，越来越让他难以忽视，甚至开始觉得难受。 “小実，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啊？”野末忍不住问了。 “我？”外川闻了闻自己，“是汗味，很臭吗？” “不……你，你家里是蛋糕店吗？” “不是啊，我家人都不喜欢吃甜品，每年也就我的生日会买蛋糕。”外川不懂野末为什么会这么问，“草苗哥哥喜欢吃蛋糕吗？” 野末是喜欢吃的，但他天生味觉和嗅觉与旁人不同，也就很小的时候吃到过甜味，越长大就越尝不出来了。可没想到，久违的香甜味却总在一个孩子身上闻到…… 等等！野末突然想起最近电视上提到过的，介绍被名为Cake和Fork的两种人类的新闻，其中一种的特征和自己现在的情况，不是很相似吗？难道…… 外川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自从上次野末突然慌乱地站起身，一句话也没有地跑走后，他就再也没在公园里见到野末了。 我是被讨厌了吗？外川郁闷地在公园里等到天黑，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才起身打算回家。 外川家在公园的背面，若是走大路就得绕个大圈，所以他总是走公园小树林里的捷径，虽然很黑，却能省不少时间。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树林里会突然冒出一个人扑向自己。 “啊！救命啊！” 寂静的深夜，公园深处突兀地响起一声小孩尖叫声。刚和跟班喝完酒，准备穿过公园回家的野末眼神一凌，立刻拔腿朝声音传来的小树林跑去，“住手！” 没有路灯的树林里漆黑一片，光是靠稀疏的月光实在难以分辨，野末只听到匆忙的脚步声和树叶摆动的“唦唦”声忽然消失，那人似乎是藏起来了，但野末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香甜蛋糕味。 是小実！野末心一紧，顺着香味一步步走去，同时高声恐吓道：“我是野末草苗，是这附近的老大，你要是住这里你一定听过我的名号。不管你想做什么，你聪明的话就现在住手！不然我一定会打断你的腿，打掉你的牙！” 可能是野末的威胁起了作用，有道黑影突然站起来就往公园的出口狂奔。 “狗畜生！”野末奋起直追，“有种别跑！” 一出小树林，野末就看清了那人的身形，穿着长风衣带着渔夫帽，应该是个男人，他直直地跑上了桥，往另一片住宅区跑去。 男人双手抱着外川，但外川没有挣扎，不知道是被迷晕了还是打晕了，一想到这野末就怒火中烧跑得更快了。 野末正值年轻力壮，男人又抱着个九岁的孩子根本跑不快，眼看野末的手碰到了自己的肩膀，这人竟怪叫一声把怀里的外川往旁边一抛，扔下了桥！ “你！”野末从未见过这么恶心的人，虽然很想亲手把这男人抓了狠揍一顿，但眼见外川摔进了河里，他也立刻屏住呼吸跳下了桥。 冰凉的河水一瞬间淹没了野末，幸好这段水流平缓，也不深，野末很快就把水里的外川捞出水面。 但可怕的事在后面。 “呼！呼……”野末没有防备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怀里的外川身上散发的味道就像高度浓缩的香水，直接灌进了野末鼻腔，直通大脑。 好香。 他好香。 野末被香味刺激得头晕目眩，差点就要抱不住外川一起沉进水里了，是他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才勉强清醒的。怎么回事？脑子怎么嗡嗡的，像有个声音在说着什么…… 拖着男孩上了岸，精疲力尽的野末撑在外川身上，用手拍打外川的脸，“醒醒，醒醒……” 好甜，他好甜。 他身上到底喷了什么，怎么能这么香，这么甜……野末草苗，现在救人要紧！野末甩甩晕眩的脑袋，努力用最后的理智回想在电视里看过一点急救措施，溺水是不是要人工呼吸来着…… 野末慢慢俯下身，男孩的五官在他眼里变得扭曲，他张嘴一口咬住。 咬住了男孩的肩膀。 好想。 好想吃掉他…… 甜蜜的味道溢满野末的口腔，他不自觉地吮吸着，咬得更深。 “草、苗……” 微弱的声音在野末头上响起，野末迷茫地抬头看见刚被自己救起的外川，如今右肩一片血污。 而外川正看着自己，努力张嘴喊着，“哥哥……” 我在干什么？我对这个孩子做了什么！我是怪物吗？我是怪物吗？！野末猛然清醒过来，“不，不！” 从未有过的惊慌害怕和羞愧内疚一瞬间覆盖了野末对香甜味道的欲望，让他抛下受伤的外川落荒而逃。 因为外川父母报了警，又有人目击到野末满嘴血地跑回家，警察很快找上门来。 调查了没两天，野末被放走了，醒来的外川指认了真正的凶手，一个遇到外川之前，在邻里家人眼里老实顾家的男人。 但他却在遇到外川这个“Cake”后，变成了向欲望折服的怪物。 野末也是如此。 在被众人指责，被警察审问的时候，野末没有一句辩解，即使他想否认，可他每晚都能梦到的，湿漉漉，血淋淋的场景都告诉他自己，他就是那种，被称为“Fork”的怪物…… “不是的，你不是的……” 有个人抱住被梦魇缠身的野末，细细密密地吻着他的脸，在他耳边轻声呼唤，“你不是向欲望折服的怪物，你只是太爱我了……” 野末朦胧地睁开眼，看到29岁外川熟悉的脸，“……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不爱我吗？”外川抵住野末的额头。 压抑的梦魇瞬间消散，野末放松地笑了笑，“我爱你，外川。” “我也爱你，野末先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