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偷拍的男大生（三）

    “嗯？”小春没听懂你的意思，歪头看着你，像只萨摩耶。

    你招招手叫他过来。听不懂没关系。“在那之前，不论你愿不愿意，视频都得出示一下。”

    对于这件事，显然他早已做好思想准备，话音刚落，就站直了身子，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郑重把手机交给你。

    你失笑：“不用了，把网站链接发给我就好。”

    “哦、哦……”他低头cao作着，偶尔提起眼珠子偷瞄你一下，“希望您用妇科男医生的心态……来看待这个视频。”

    “知道啦！”还真被他说中了。工作原因，你真真假假看了不少鸟，早就脱敏了。

    你用电脑蓝牙接受了带有链接的txt文件，连上梯子，鼠标一划，打开了他噩梦中的页面。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条视频热度还挺高，播放量旁边有个小火苗标志，看来情况确实有点紧急了。但你没有马上点播放键。小春目瞪口呆地看着你用爬虫软件把视频下载到本地，又麻利地复制了一份传进自己的手机里。

    “太……太厉害了，不愧是侦探！”

    你并不会因为雕虫小技被表彰而感到开心，这会却不知怎么地，忍不住配合他，讲两句符合人设的台词：“好了，这样一来案发现场就保存完整啦。要不你再试着联系一下那个账号？把话说难听点，说不定他一想通就答应你了呢？”

    十成十是徒劳的。你这么说，只是为了避免同主人公共赏色情小视频的尴尬，支使他忙点别的罢了。他感激地看你一眼，自己想办法和搬运工周旋去了。

    备份好带着账号信息的网页截图后，你回到本地，开始播放视频。

    首先是熟悉的爱x辑片头。一阵嘈杂的放置声过后，画面由暗转亮，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脏兮兮的窗缝——看来是在一楼窗外拍的。还没看清大致情况，镜头猛地向前一推，主人公小春赫然出现。他松松垮垮地穿着军训的迷彩服，裸露在外的皮肤比现在黑一个度，站在最靠窗的小便池前，从容地拉下裤链，掏出他的鸟——好粉哦，你在心里赞叹一声，这种画质下都能粉得如此出挑，像是漂过一样；在一双小黑手的衬托下，竟还泛着点珍珠的光泽。

    如他所言，他上厕所的表情无比认真，垂首盯着那道水柱从头部喷出，划过弧线，落进小便池中。这个时候镜头又推进了，焦点定在他的发射器上，你下意识地做出地铁老人看手机的反应。根据“嘎嘎”的金属声，你判断偷拍者的设备已经拉到极限了。

    偷拍洗澡也就罢了，上厕所究竟有啥好看的？你实在想不明白，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那味道。如果目的在于男性生殖器，那他脱了裤子看自己的不好吗——当然，不像小春那么笃定，你一开始就没排除偷拍者是女性的可能性。你戴好耳机拉到开头重新看了一遍——好吧，现在可以排除了：这个yin贱而粗重的喘息声、得逞后琐碎又变态的笑声，不像是女性能发出来的。

    也对，不然这条视频不会出现在男同网站上——你学着jiejie的思考方式反推——根据视频的电子包浆程度，能判断出这里是首发站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发布时间在三天前，只要账号在小春的要求下删除视频，应该就流传不出去了——除非有男菩萨手快下载了，再投稿到别的网站，那也不是没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不过这视频拍摄技巧很一般，和同类偷拍视频比起来没什么优势，还有一个严重的问题：太短了，估计很难登顶成为优x库那种流芳百世的名作。暂时祈祷男菩萨们看过就忘吧。

    现在的问题是，搬运工是怎么获得这条视频的？这回，你看到视频的结尾有行文字闪过： QQ394xxxx。

    你集中精神。情况可能和你想得一样：有这么一群人，癖好很特殊，又有商业头脑，会为偷拍类视频支付佣金，再通过特定的论坛、QQ群把收集来的“作品”有偿分享给色狼们鉴赏，或者投稿给色情视频网站的头部搬运号，以获得声誉和金钱。一般这种偷拍群针对的是女性，而有关部门只会喊口号让女性学会自我保护，仿佛这些卑琐小人个个都是汉尼拔、座山雕，万万不可触碰的。在他们的纵容下，这条产业链已“蔚然成风”，上一秒镜头伸进女生的裙底，下一秒内裤的高清大图就传遍了大江南北。只是你不知道，男同群体何时竟也形成这种风俗，看来变态不分性向，这下倒是阴阳平衡了。

    无利不起早，这种偷拍群互相存在竞争关系，有些新群为了引流，会连续投稿高质量免费资源合集给头部搬运号，等到流量够了，就剪掉关键部分，要求加QQ付费解锁完整视频，譬如这条视频，短时长和较高的点击量并存，那么剪辑了它的人大概率不是第一次投稿给这个搬运账号，否则哪里会得到引流呢。如果真是这样，你也好解释自己是怎么在“没看到”小春这条视频的前提下获得QQ号的。你保存了这串数字，登上一个养了有些时候的男号，按群号搜索，得出宝妈育儿交流群；转而寻人，出现一个“鸟瞰哥”，感觉比较靠谱。你加了他，验证信息是“Boyxxx（那个网站的名字）来的，手里有点存货，请兄弟们掌掌眼！”

    验证很快就通过了。但你的饵还没准备好。

    这时，小春愁眉苦脸地找你反映情况：“他还是不理我唉——”

    看到你的QQ界面，他小小地惊呼一声：“哦，是这个人，我加过了，他也不理我。”

    “你验证信息怎么说的？”

    他回想着：“我说，‘你好，可以聊一下吗？’”

    “……”

    “怎么办啊。”他低头继续滑手机，“一个个都不理我，要是有黑客能黑进这个搬运账号就好了，但我觉得每一条偷拍视频都不该存在的，我看看……妈耶！两千个视频，要删好久啊！”

    你不知从何槽起。

    “要不我找网站客服说明情况？不行再充个会员，这样投诉能更快被看到。”

    你终于忍不住转过椅子看着他：“两千多个偷拍视频都能存活，你觉得这网站会为一个普通会员勒令头部账号删除视频吗？”

    “那我直接充他一年……不是！我说着玩的，你别生气。”他一把抓过办公椅的扶手，免得你转回去再也不理他。“侦探jiejie，你是不是已经想到办法了？就是刚才你说的那个钓鱼得有饵。”

    你点点头：“不错。如果顺利的话，删视频、抓人可以一次性解决。”

    “真的吗？太好了！”小春兴奋极了。

    你生怕他转身在这个狭窄的办公室里来个大跳，赶忙补充道：“但是你要做出，呃怎么说呢，比较大的牺牲，事后我尽量让你全身而退，风险是肯定存在的，你可得想好了……不不，别急着答应，先听我说。”

    你的战略是这样的：既然这条视频里的小春露脸了，而小春本人就站在你面前，那么你大可借这一点伪装成偷拍者本人，在鸟瞰哥面前自称一直在跟踪这个“大山雀弟弟”，并适时拿出你伪造的证据——这就是你的饵，即炮制几条小春作为主角的“偷拍”视频——从而顺理成章霸占前面那条视频的原创版权，这时候真正的偷拍者就变成了偷跑的冒牌货，因为涉及到金钱往来，无论这之间存不存在二道贩子，原视频提供方都必须站出来跟你对线了。

    根据几种有可能产生的情况，你制定了不同的应对方案。最有可能也是最好的一种情况：鸟瞰哥是支付佣金的中间商——色情网站的头部账号和各种偷拍群一般存在合作关系，偷拍群提供源源不断的新视频，得到头部账号的优先发布优先引流，与之相反，个人投稿不知猴年马月才会被看到。大学生军训刚结束不久，小春的鸟三天前就上架了，这就是你判断的依据。

    在这种情况下，你会假装不知道已经有人上传了第一条视频，先把你存下来的视频剪上一刀，再投稿给这个鸟瞰哥——一定要剪辑，还要主动提及“热乎的，刚剪好”，免得这群人精懂得看时间戳。

    时间隔得不久，鸟瞰哥应该还记得这个视频，也记得上次把视频发给他的是谁。然后你就可以大呼上当，痛斥抄袭者骗取佣金，责怪中间商识人不清，适时放几张“饵”的截图增强说服力，同时深切怀疑这人和你现实中认识，才搞到了一手资源，可巧这里有个天时地利：你和偷拍者连ip地址都一样。

    到那时，你假装猜疑着：“哎呀，是不是在老子这儿打工的那个xx东啊，他昨天突然辞职了，还删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我就知道一定有猫腻，天杀的，不知道被他拷走了多少好东西！”“我辛辛苦苦经营网吧，老婆拜金还跟隔壁老王有一腿、孩子奥数班要交学费了，迫于无奈才出来干点副业，这世道谁钱风刮，怎能放过两头骗的家伙？”——利用冤大头小老板视角引起佣金支付方的共情，并找准时机打出你的证据牌：“我跟了好久，还有不少新鲜货，厕拍、洗澡的、solo的都有，清晰度更高，我都加密了，那个兔崽子应该没拷走最关键的部分！”一听说有新投稿，又不想惹上麻烦，鸟瞰哥权衡之下，多半会站在你这边。

    偷拍者肯定也被你搞蒙了，在鸟瞰哥的质问下会怒气冲冲地主动加你，而你强硬地只留个电话给鸟瞰哥，“拒绝和小偷打字交流”，这样一来人就钓出来了，就算对方和你一样用的是备用手机、还隐藏了号码，你也取得了一定的声纹信息——万一对方连变声器都想到了，你直接拒接，等他态度放好点再说。反正莫名其妙被追回佣金、又因为欺诈问题做不了生意的人是他。

    至于删视频的问题，你会把新拍的资源剪在一起，也不用太长，事实上无论你剪不剪，原始视频就这个长度，毕竟只是饵，不用真的拍全程。这行的规矩是交了定金才可以看全片，视频制作者投给中间商的多半是预览，预览视频是不会保留关键信息的，再打个厚码，你就不用担心它会流出去了。不过，对方想拿到全片，除了定金，你还有个条件——“先把那个视频下架再说，老子看了来气，连惯偷都能发视频赚流量了，将来谁还会冒着风险上街抄底啊！”——小春这条视频拍得烂归烂，但因为主人公资质上乘，暂时有着不错的热度，你姑且能利用一下明星效应。假定时隔一个月，偷拍者没有新“作品”，单单一条视频，不能带来持续收益，鸟瞰哥为了得到你手上的这个“合集”，一定会接受你的条件，和搬运工账号联系联系，视频下架了，他也不吃亏。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鸟瞰哥本人就是偷拍者。一旦你试探出来，就和他称兄道弟，再把新的“证据”拿出来，说：“缘分啊，我也盯他好久啦！”，问鸟瞰哥愿不愿意“有钱咱俩一起赚”，有热度呀。万一能线下面交就更好了。你带着小春、武器和一车面包人FBI   open   the   door，先让山鸡哥带领面包人围剿鸟瞰哥、将其剁成rou酱，再冒充他的账号联系搬运工，扯点理由让他下架视频，还要痛哭一场发誓再也不搞偷拍了，“俺们偷拍群的人一夜间暴毙了好几个，俺也因为经常看不该看的东西而患上眼癌，命不久矣，建议你们也早日收手……”

    打住，暴力场景还是停留在脑内吧（小春问你山鸡哥是谁，你才发现话题扯远了）。总之就一句话，偷拍者不是鸟瞰哥，你嚷着要维权；偷拍者是鸟瞰哥，你趁机向他推销，其间总会涉及到金钱往来，等他提供了账户，事情就好办了。绕过了警察、又不想把工龄2.67年的侦探拉下水，你仍然对“成年人的野路子”保有自信，主要有赖于你这边确实有几个拿得出手的面包人，要么是老同学，要么是潜水sm群时获得的一些人脉。

    小春听得频频点头，不时露出钦佩的目光，你却越说越心虚，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还有很多种可能性没被考虑进去。正在这时，鸟瞰哥回复了你的问好，转手把你拉进一个群。

    这么着急的吗！你“腾”地站起来，吓得小春直往后仰。在他诧异的目光中，你走进一楼的洗手间，环视四周、摆弄“道具”，眉头里紧锁着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