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破境之夜有琴声

    夏夜的山间，有清风自山涧徐徐拂面而来。

    戌时已过亥时将至，喝了两杯药酒的南宫如玉有些上头，被白衣女子扶进了屋里歇息。

    贪杯的青鹰也是将醉欲醉的模样，被夫子扶进了自己的地盘趴下。

    撤了桌上的酒杯和碗筷，李修元替两人煮了一壶茶，然后自己继续坐在火堆前烤rou。

    正如他之前说的，这些rou如果今天不处理完，要不了后天，明天就臭了。

    安顿好南宫如玉的白衣女子走了出来，搬回到屋顶下面喝茶的夫子笑道：“这可真是一瓮好酒啊？”

    一瓮酒李修元只喝了两杯，剩下的二人跟青鹰一起喝了一个底朝天。

    夫子看着她说道：“用心酿制的酒，加上这里的气温比外面要低一些，能酿出如此美酒，其实这并不稀奇。”

    白衣女子看着他说道：“这些狼rou都在烤完吗，那不得烤到天亮去了。”

    夫子笑道：“没事，他闲得慌，让他慢慢磨心境。”

    “我还是头一回见用烤rou来磨炼心境的，你们师徒可真的意思。”

    白衣女子看着李修元不急不忙地将一块块腌好的rou搁在火堆上面烘烤，不由得捂着嘴住了嘴巴。

    玄天观上的那个少年也会烤rou，眼睚这个双目失明的少年也会烤rou。

    不同的是，二人的年龄相差了十七岁，否则白衣女子一定会把李修元抓回桃源研究一番。

    相同的语言习惯，相同的处理方式，相同的生活习惯......

    她已经找不到更多的理由来否定眼前这人少年不是当年的李夜了。

    停止了半晌，白衣女子看着夫子问道：“先生教过他何功法？”

    夫子看着坐在火堆前忙碌的李修元，笑着说道：“我除了教他琴道之外，只是给他看了一些书......”

    白衣女子大感兴趣，问道：“他修炼的功法也不是先生教的？难道说......”

    夫子走到屋后打了一桶泉水，小心往壶里添加。

    看着她说道：“我在遇到我之前，从小跟着落霞山的老道士，他一身的本事应该是他教的吧。”

    白衣女子思考很长时旬后，皱着眉头问道：“老道士，他就是已经下山去云流四海了吗？”

    夫子看着她摇头笑道：“谁知道呢？这种事情只有他师徒二人知道，说是云游四海，或许是云游诸天，也无不可能。”

    白衣女子摇了摇头，心想修罗天域已经千年无人飞升了。

    随后又点点头，想着谁能证实千年以来无人飞升，难道飞升之人要广而告之，于万众眼前白日飞升不成？

    “离开飞升这么玄幻的事情，哪里是我们能够理解的？”

    夫子断然拒绝跟白衣女子讨论这个问题。

    “一个神秘的老道士，教出了一个让修罗天域都感到震惊的徒弟，接下来这数十年，修罗天域想不热闹都不成了。”

    白衣女子心想只要这家伙双眼复明，可有得长孙皇后跟君无忧头疼的时候了。

    毕竟这家伙可是早上初升的太阳，是一个最大的未知数，如果任由他自由的成长，不知道成长到一个什么样的高度。

    一个可以举手之间，让自己女儿一夜破境二重的小家伙，谁知道他还有没有更多的秘密？

    夫子说道：“我在书院生活了不知道多少年，本以为对这方死水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不料上天将李修元送到了我的面前，真是不可思议啊。”

    白衣女子看着夫子好奇问道：“如此说来，夫子要感谢天风王国的长孙皇后和君无忧两人了，毕竟他们才是因。”

    “跟他两人没有关系，这是上天的安排，没有长孙会有一个李孙，没有君无忧还有一个君不语。你可能不知道，这小子已经跟君不语做了好朋友......”

    夫子将君不语的事情跟白衣女子说了一遍，然后微笑看着她。

    白衣女子扭头看着李修元，半晌无语。

    过了良久，才跟夫说道：“真是一个妖孽，跟哥哥有生死大仇，转身跟弟弟变成了交心的朋友，这世界我看不懂了。”

    夫子看着她也摇了摇头。

    “我都不知道他以后要如何面对这兄弟二人？杀了君无忧，然后告诉君不语，我跟你哥哥有生死大仇？”

    夫子望着静静坐在火堆边烤rou的李修元，突然间替自己的徒弟的未来耽心起来。

    天风王国在他眼里不足不惧，倒是魔域的君无忧，那可是君家千百来才出的一个天才，如果有一天这天才倒在李修元的脚下......

    就算李修元不杀了他，光是报了伤腿之恨，这个梁子也跟整个君家结下了。

    而作为君不语，到时候又如何自处？

    不知道李修元以后要如何面对这件事情，他就算对此事很感兴趣，然而却留不住了。

    或许等不到明年的夏天，他就要离开这个世界。

    身在老师，他已经看见了李修元未来那一幕幕辉煌灿烂的举动，奈何时间不多，他不得不提前离开这里。

    只可惜他没有早几年认识这小家伙。

    “这是一个辉煌的时代，属于他们这些年轻人，所以我们只能默默地注视了。”

    夫子看着她静静望向天空那一轮新月的光辉，抬起手臂指向远处的山涧说道：“他去年才十二岁，已经跟着我在瀑布底下修行了，今年又去了一回......”

    白衣女子听着那处隐约可见的源瀑布之声，凝声问道：“他有这么强的rou身吗？”

    再次，她被夫子吓倒了！

    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竟然站在了夏日的瀑布洪流之下，恐怕就是她，也做不到吧？

    “若是我告诉你，他去年便已经一剑断水，你是信还是不信？”

    夫子看着她淡淡地笑了起来，眼里是满满的自豪感。

    “真是一个妖孽啊？我当初在五域中遇到的那家伙，据说不到十岁，就在天山的冰河里淬体，哪里也有一个瀑布......”

    缓缓地，白衣女子将五域李夜的故事跟夫子摆道了一下，听得夫子目瞪口呆。

    十岁不到，就在冰河寒潭里淬体？

    那可比眼下的李修元还要恐怖！

    唯一让夫子认为不同的是，既然是雪水，那么力量肯定不如眼下的洪流。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当年的李夜也曾在山洪中修行。

    只能由夫子和白衣女子推测。

    茶过三道，茶到无味。

    白衣女子看了一眼屋内，跟夫子说道：“我得去看着玉儿破境，毕竟我也没把握。”

    夫子抬眼望去，亥时已尽。

    跟白衣女子挥挥手道：“去吧，我也要歇息了，这里就交给他一个人慢慢弄吧！”

    说完端着油灯，转身往自己的屋里走去。

    白衣女子看了李修元一眼，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

    此时的李修元正在坐在火堆前烤rou，已近午夜，可是他却浑身是汗。

    本来山风徐徐，凉意十足。奈何他要坐在火堆边烤rou，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边烤rou，一边烘烤自己。

    眼前两人回屋歇息，一身汗渍的李修元看了一眼火堆边的烤rou，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找了腌制的生rou放上去，李修元起身往屋后走去。

    他要先清洗一下身体，剩下的一些rou，他决定明天早上拿来煮rou粥。

    泉水冰凉正好去掉一身的火气。

    想到时辰已经差不多了，屋里的南宫如玉也将要破境。

    换好衣服，一身清爽的李修元回到火堆前将烤rou搬到了屋檐底下晾晒。

    就着夫子的一道残茶，李修元给自己倒上一杯。

    李修元想着当年一曲惊了秦千山，让无数人破境的寻首琴曲，一挥手取出了夫子的古琴放在了桌前，他想再试试。

    轻吟一声，双手轻轻地搭在琴弦之上。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夜深人静之时，李修元的琴曲没有铿锵之声。

    而是若有若无，如春雨滴落在青瓦之间，又似山间清风拂面。

    更若夜半私语，几不可闻。

    突然之间，琴调轻转。这道若有若无的琴声，既不似山间的清风，也不似小溪的流水，细细一听犹似离人夜语轻叹。

    然而就是这一道轻叹，穿越了千山万水，幽幽琴声直往天上明月而去，似要邀月一诉，请茶一杯。

    屋里的南宫如玉此时已经在白衣女子的看护之下突破了一重境界。

    毕竟分神境的突破可不是小事，再加上小姑娘跟李修元一样身怀修罗血脉，破境更是比东方玉儿等人难上不少。

    眼见小溪已经穿过了一道雄关，已经看到了下一道雄关。

    奈何真气不继，难以再下一城。

    便是这若有若无，时不时夹着一声轻叹的琴音，如若春天的清泉突然间涌进了一道夏日的洪流，一时间呼啸不停，直往前方的雄关而去......

    这是让南宫如玉意料不到的事情，看傻了眼前的白衣女子。

    她自然明白自己女儿的情况，也听见了屋檐下那一道若有若无的琴声。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闻一回？

    这不是天籁，而是超越了世间一切的天籁之间！这是神曲！

    惊醒之下，白衣女子伸手抵住了南宫如玉的背心，低语：“专心破境！”

    心情激荡的南宫如玉点了点头，连忙收住迷乱的心思。

    运转真气，尝试着将自己的一颗迷乱之心进入空明之境，然后试着再次破境。

    思无邪。

    善为可法，恶为可戒。故使人思无邪也。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

    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忧心烈烈，载饥载渴。

    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低吟浅唱，心情大好的李修元吟唱了几句，幽幽的歌声穿过重重的夜雾，直往九天之上的那一轮明月。

    随着隐隐约约的琴声，已经沉睡多时的鹰儿身上有金色的灵气升腾，这是破境前的征兆。

    一曲仙音，令一人一鹰一夜破境。

    白衣女子感受到南宫如玉已经进入到空明之境，便收回了自己的手掌。

    然后低下头静静聆听李夜的琴声，恍若当年的李夜望水静思，进入到自己的梦境。

    沉睡中的夫子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喝了李修元酿的药酒，然后在书院的竹舍里白日飞升。

    睡梦中的青鹰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姑娘，跟在李修元身后要他给自己买新裙子。

    抚琴三遍，低吟二回，李修元收住了琴声。

    抬眼望去，仿佛自己的双眼恢复了一些视力，看见了裹着新月的那一道金辉。

    低叹道：“若君思无邪，闻此可破境。”

    ......列夕的道断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