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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美人(十一)

    

病弱美人(十一)



    秋兮刚与刘莽完成交易,转头就看见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皇帝和李自忠两人。

    她不仅没慌,反倒心中一喜。

    上前“噗通”一声跪地后,她双手一托,将手中的信封和干菊呈在男人的面前。

    虽然无法说话,但只要皇帝接过信封,一看便会知道她的意思。

    然而等了许久,容止寒也没接,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眼中不含一丝温度。

    自上次怡儿病倒后,虽然他已查清,怡儿旧疾加重是她自己的主意,并无他人从中谋害。

    但他依旧留了个心眼,让那名暗卫关注怡儿一举一动的同时,也注意下她身边的人。

    所以今日暗卫一发现这个婢女的异常,他就立刻赶了过来。

    有关怡儿和虞家的事,还是私下解决的好……

    “之前被刮了舌头的那名婢女?”容止寒眯眼确认着,见她点了点头,挑眉道:“朕倒是头一次见,受了那般酷刑却仍不知悔改的人。”

    这话瞬间勾起了秋兮最痛苦的回忆,她脸色一下变得煞白,嘴唇微颤。

    “被刮了舌头?”一直被忽视的刘莽狐疑道。

    三人闻言,具都将目光转向他。

    不知想起什么,秋兮的脸色又白了一个度。

    大抵刘莽知道,他无论如何都是一死,于是对上皇帝的视线也不惧。

    他感到莫名其妙,道:“方才她与我要信,明明是会说话的啊,刮了舌?难不成跟太监的那处一样,没刮净便还能用?”

    全场唯一的太监李自忠听得这话,脸一黑,却也知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何况他说的话……

    “哦?还能说话?”

    容止寒玩味一笑,颇感兴趣似的注视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女人绕了一圈。

    站定后,吐出的话无端让秋兮背后发毛:“莫不是会什么妖术?”

    秋兮“啊啊”的叫着,仰头看向他一个劲儿地摇脑袋。

    方才不说话,她根本没法与刘莽做交易,于是一心急,便向系统买了暂时的说话能力。

    显然李自忠也不信人没了舌头还能说话这种事,对着刘莽质问道:“你方才所言可属实?欺君之罪可是要掉脑袋的!”

    刘莽嗤笑一声:“欺君对我有什么好处?”

    李自忠想想也是,这才凑到容止寒跟前道:“奴才瞧着他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当日是你亲自看着的。”容止寒道。

    他指的是秋兮被刮舌的那日。

    闻言,李自忠立马保证道:“奴才后面亲自确认过,绝不会出错。”

    容止寒缓缓抽出已被那双剧烈颤抖的手捏出汗印的信封,以及干菊,却没有拆开。

    “那便是邪祟之术。”

    秋兮一下跪坐在地,面如死灰。

    很快,她的眼底隐隐透出一股狰狞之色。

    至少她还拉着那位皇贵妃一起死,倒是便宜其他反叛者了,她们真该好好感谢她,无意间替她们除掉了一个多么强盛的敌人。

    待皇帝走后,李自忠缓缓上前。

    同时,秋兮和刘莽的周围也出现了两名遮住面部的黑衣人。

    回到紫宸殿的容止寒,并没有如秋兮所愿,确认信封里的内容。

    他拿着信,直直地朝烛火靠近,点燃的瞬间,信被甩入了一旁的火盆,直至烧成灰烬。

    火光照映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明明灭灭。

    “娘娘,秦王来了。”

    “唤他进来吧。”

    虞怡此时看着虚弱极了,发丝松散,仍着宽松的寝衣,浑身四若无骨般的倚靠在床榻之上。

    容止离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只是这次的他,并未像以往那般疾步上前关心慰问。

    那双眸里含着的也不止是心疼和怜惜,还多了一分迷惑和不解。

    终究还是前者占了上风,容止离脚下加快,走到床边坐下,大手握住女人纤细微凉的小手。

    感受到手上,对她来说有些炽热的温度,虞怡这才察觉到他。

    她心中微微无奈,这副身子本就虚弱,停药后,更是残败不堪。

    就青锁传唤的这一小段时间,她都没抗住睡了过去。

    “母妃怎么看着这样憔悴?可是因为那药?”容止离皱着眉头,心疼地问道。

    假死药不是只让人暂时处于假死的状态,并没有其他副作用的吗?

    “假戏当要真做,母妃提前把那药给停了,不然死的突兀,你父皇必会有所怀疑。”虞怡笑着说道。

    好似停药对她来说不是什么致命的事一般。

    “胡闹!”

    容止离气得直接从床边站起,双拳握紧,牙关紧咬,显然对她的行为感到不可理喻极了。

    “等您服下假死药,那时父皇就算怀疑又能如何?儿臣早已带着您逃到边关去了!何必多此一举,做出这种伤害自己身体的事!”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在床前来回踱步,以平息他内心的后怕。

    停药带来的后果他想都不敢想,如今却真实地发生了。

    然而对着眼前依旧面不改色的虞怡,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如若这是带您离开的代价,儿臣宁愿一辈子陪您待在这深宫之中。”他垂着眸子,沉声道。

    “……那你同你那父皇,又有什么两样?”

    虞怡脸上的笑意也褪了去,眼神平淡地看向他。

    这是他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的神情。

    仿佛在看一个没有价值的……随时会被她抛弃的……废物……

    容止离怔在原地,除了慌乱,另一股隐秘情绪也浮上了心头。

    他病态地认为,虞怡需要利用他这点,居然比他们之间的亲情更能让他安下心来。

    这根虚无缥缈的,名为亲情的细线,他从来不敢抓得太紧,即使这样,它也仿佛时刻都会断开。

    至少这一丝利用,是他能够把握住的。

    可他有什么值得虞怡利用的?

    这时,他不知怎的,想起了在狱中白岚对他说的话。

    “您想要儿臣去边关,有很多种选择,但偏偏是牺牲贞嫔?”

    很遗憾,他问错了方向。

    虞怡知道他是个没安全感的孩子,若是再用所为的亲情绑着他,那迟早会把他逼疯。

    所以她给他安全感,可惜……

    他不该问“为什么偏偏是牺牲贞嫔”,而该问“为什么偏偏只牺牲贞嫔”。

    虞怡看了他半饷后,开口道:“为了保全你的性命,在贞嫔还未做出更加出格的事之前。”

    “可您同贞嫔……”不是关系那样要好?

    还没等他说完,虞怡就打断了他的话:“本宫同贞嫔,与本宫同你,在此事上必定要做出个选择,不是吗?”

    她不禁感叹,自己从前在他心中是有多么的美好,以至于这么简单的问题,他都看不明白。

    显然,在容止离心里,她美好的不似凡人,而今日所听到的一切,无非已经超出了他对她的认知。

    他既感动虞怡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又觉得她不该是这样的。

    正在这样想着时,他感觉到身侧垂着的手被人拉住。

    抬眼望去,是那双令他日思夜想、熟悉无比的眼眸。

    他迷茫的思绪瞬间清晰,无论她真实的一面是怎样的,她依旧是她,况且,现在这样的虞怡更让他有种心安感。

    “等母妃假死后,我们就只有对方了,不好吗?”

    虞怡的声音仿佛带着蛊惑,容止离一下就沦陷了进去。

    如果仅仅牺牲一个贞嫔,便可以同她只剩彼此,他竟偏执地认为她做得没错,甚至他愿意为此做得更多。

    在贞嫔被处死的不久之后,皇贵妃薨逝。

    毫无例外,所有人都对这个消息感到不可置信,但一回想,又发觉皇贵妃的死貌似早就有预兆。毕竟她死的前几日,就已经足不出户了,连那热闹的赏菊宴都没能出席。

    至于皇帝以皇后之礼下葬那位皇贵妃的事,众人震惊之余又觉得理应这样,虞家独女的死皇帝总得有个交代不是?

    那人家皇后都不介意的事,他们也不好说什么不是。

    诗云自然不介意,她在意的只有仅剩的最后一个对手丽嫔。

    但想来也活不了多久了……

    诗云倒是有些可惜皇贵妃这个异常角色,她可帮了她不少忙,若不是她提前将秦王的生母梅妃解决掉,她怕是又要多一个对手了。

    也许是因为,她来这个位面第一个见到的就是虞怡,她竟从未想过要害她。

    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对方一直在给她机会,可具体是什么,她说不上来。

    然皇贵妃的死,这其中有信的,自然也有不信的。

    容止情就是属于后者的那个。

    刚巧他得知此事时,恭亲王府内迎来了一位稀客。

    奇怪的是,一向怜香惜玉的他,此刻脸上并未露出任何惋惜之色。

    倒是旁边一直心情低落的稀客,听到皇贵妃薨逝的消息后,眉头微皱,似是有些怅然和遗憾。

    “尉迟认识这皇贵妃娘娘?”容止情挑眉问道。

    又想起那日御花园中的场景了,白尉迟回过神来,有些愠恼。

    面对容止情的问题,也毫不犹豫地否认了。

    见他急于撇清的模样,容止情一下便识破了他的心思。

    “认识也无妨,不过皇贵妃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你大可不必急着为她惋惜。”

    白尉迟察觉到他的话里有话,有些疑惑地看向了他。

    容止情莫测一笑:“一嘛,就是皇贵妃与你meimei的死,或许有关联;二则是……”

    “皇贵妃,是假死。”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属实有点大,白尉迟怔了一下。

    容止情知道这话,任谁听了都无法接受良好,于是耐心解释道。

    “赏菊宴你是否还记得?向来不关注贞嫔的皇兄,在那日破天荒地问起了贞嫔的去向,而这些,都是皇贵妃嘱托皇帝关照的。”

    “如此,你可还明白?”

    容止情说着,又笑了笑:“令妹在赏菊宴当日,约见秦王的举动,虽然愚蠢至极,但她有一番话却没说错。”

    “相信那句话也让你有过怀疑,只是不知为何,你选择了否定这个答案。”

    答案是皇贵妃,而他否定的原因,也是皇贵妃。

    白尉迟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惨白,不是不愿相信,而是因为他内心深处那颗丑恶的私心,被人毫不留情地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容止情大抵也不想将人逼得太紧,便给了他个台阶下:“既然你暂时选择了否认,那本王希望日后,你都能一直保持否认的态度。”

    白尉迟从不是禁不起风浪的人,尽管被对方一眼看穿了不堪的心思。

    他压下心底的风浪,很快理解了容止情的意思,疑问中带着肯定道:“是王爷需要皇贵妃吗?”

    “或者说……王爷需要皇贵妃膝下的秦王?”

    容止情忍不住爽朗一笑:“幸得尉迟没听白大将军的,去继承衣钵,不然可真是浪费了。”

    “那您又怎知,这皇贵妃是假死?”

    “本王也不确定。”容止情往后一仰,眯眼靠在椅背上,再次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大概是本王与美人之间的……心有灵犀罢……”

    白尉迟:……你最好是。

    皇贵妃下葬后的第二日,秦王便被皇帝找了个理由打发去了边关,无召不得回京。

    “秦王还未启程吗?”

    这已经是容止寒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

    他坐于龙椅上,脊背微微佝偻着,单手撑着头,一下一下地揉着太阳xue,微阖的眼下是一片青黑,眼神更是死气沉沉的,哪怕光直直照在上面,也反射不出一丝明亮。

    李自忠看着这样的皇帝,暗叹皇贵妃对其的影响之深。

    “回皇上,秦王仍未启程,说是有许多要交代收拾的。”

    “呵,朕命他去边关,是要他去受罚的,叫他立刻停止收拾,即刻启程!”容止寒冷笑道。

    “是是,奴才本以为秦王不是个注重身外之物的,谁知他竟是财到用时方恨少,从王府内扛出了好几个大箱子,一个箱子大的都能装下一个人!啧啧……”

    李自忠派了个人去王府传话后,便对着皇帝的话应和道。

    能装下一个人……

    容止寒闻言,瞬间睁大了眼,立刻起身沉声命令道:“立即命城门口的人将秦王拦下!李自忠,给朕背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