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忍的过往

    李衍宁一愣，很快笑了笑：“这有什么，朋友之间借书时放错了也是可能的。”

    “你熟悉姜彦后就不会这样说了！”

    她笑着摇摇头，“那你怎么想？”

    “嘿嘿，我嘛，我觉得他肯定是暗恋小舅妈！天呐，暗恋自己好朋友的女朋友...你想想，他到现在还没结婚呢。”

    李衍宁下意识捂住她的嘴：“再乱说，告诉你舅舅哈。”

    闵宜仁连忙求饶：“我错了......”

    李衍宁一松手，闵宜仁快步跑进车里，冲她比了个鬼脸：“反正马上就能知道啦。过段时间是姜叔叔的大寿，听舅舅的意思，既然我们两家还没闹僵，肯定要去的。嘿嘿，小舅妈，到时候你可不能移情别恋哈。”

    李衍宁作势要打开车门吓唬她，闵宜仁慌忙留下个拜拜便溜之大吉。

    她无奈一笑，回到别墅，看见周承宣的书房门开着，便过去敲敲门。周承宣正看着桌上周景西的照片出神，见她来了，连忙起身让她进来。

    “刚好想问问你景西的事......”

    周承宣帮她倒上茶，见外面无人，才锁上书房的门。

    “这些事应该早些告诉你的，抱歉，让你一个人留下来面对这些事。”

    李衍宁摇摇头：“其实也要多亏了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和景西的关系好了很多。”

    周承宣若有所思，分明嘴角淡淡笑着，眸子却垂了下去：“景西现在看起来很依赖你...很少见到他这么开心了。”

    以往周景西面对外人时虽然礼貌，却总是疏离的，现在变得这样热情，实在很难叫人不在意。李衍宁有些心虚，笑着敷衍过去：“大概是相处了一个月，熟悉起来就不再拘谨吧。”

    说完，不等周承宣回话，她便转开了话题：“景西的事，是关于什么？”

    周景西受伤的那一天，她分明听见他哭喊着父亲母亲不要离开自己，那时她并未多想，后来才越想越觉得不对，问起大姐，她也只是说等周承宣回来后再谈。现在威廉医生已经离开，临走前和她交代周景西的病情，每个人的话语里都藏了几分真相，她敏锐地察觉到疏漏，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周承宣顿了顿，即使早已做好告诉她的准备，可这一刻到来时他仍然难以压抑住内心的汹涌。

    他反复向她确认：“衍宁，当年的事对景西伤害很大，所以我们才会选择隐瞒下一些真相。当然，如果你想知道，我不会瞒着你，但...我并不想让你和我们一起承受这些。”

    “景西已经长大了，对于我们来说，这些事，忘记会更好。”

    周承宣很少露出这样沉重的表情，他向来沉稳持重，轻易不会显露什么情绪。她知道，这件事的真相远比她想的所有可能都要更难以接受。

    她犹豫着，回想起雷雨夜的那一幕幕，攥紧双手，还是重重点头。

    “那晚我亲眼目睹景西生病时的样子，直到现在想起，我还是会做噩梦。我不想下次再发生同样的事时，我依旧无能为力。”

    在此之前，周承宣与自己打了个赌。

    在重新见到赵淮青的时候、在与赵家彻底决裂的时候、在那夜匆忙回家被她安抚的时候......周承宣想，如果她真的想知道真相，他会毫不犹豫地告诉她，然后，他也可以不用小心翼翼地在暗处爱着她了。

    即使他曾经发誓会好好照顾周景西，这个秘密他会守口如瓶。

    莫大的暗流在周景西心底肆意涌动，他浑身颤栗着，分不清是愉悦还是窘迫。四目相对，他看见她眸子里坚定的目光，终于平静下来，在心里默默向哥哥道歉。

    抱歉，他只任性这一次。

    他拆开那只相框，从周景西照片的背后取出了另一张照片。上面的人，是多年前的周承宣。照片里的人笑得开朗而明媚，不似如今沉稳安静的周承宣。

    她摩挲着相片，轻轻笑着：“好奇怪，分明长得一样，却总觉得不是你。”

    只是一句打趣的话，却不想周承宣应下，道：“他是我的哥哥，也是...景西的父亲。”

    李衍宁瞬间愣住，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那年哥哥和大嫂在南非遇害，大嫂死之前护住了景西，我们找到他的时候，景西就跪在旁边看着车子的残骸。手术结束后，也许是创伤太大，景西看到我时，将我当成了他的父亲。”

    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和哥哥的确很像，有时候，连大姐也认不出我们，更不用说还是孩子的景西了。”

    “最初我们以为只是暂时性的失忆，景西有一天会想起那些事......幸好，后来他都忘记了。”

    李衍宁依然沉默，真相是那样令人震惊，周承宣却始终没有怨言。她知道周承宣略去的那些话，周景西忘记那些事对他而言是好事，至少不用经历一次又一次残忍的心理创伤，可对于周承宣而言呢？一个年轻的男人，要放弃自己原本的生活轨迹，去扮演另一个孩子的父亲。

    周承宣依旧带着淡淡的笑，不知怎的，她却觉得这笑里带着难过。

    她不知不觉凑了过去，轻轻撩起他额头垂落下的那缕发丝。

    他们相识了这么久，友情和亲情已经超过了别的感情，很多时候，他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宽厚的肩膀，是一个可以依赖的存在。

    这么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脆弱与柔软，感受到自己也被他需要着。

    李衍宁抱住他，温声和他说着谢谢。

    谢谢他成为了一个合格的父亲，谢谢他将周景西照顾得很好。

    至于别的...她知道周承宣对自己的感情，也清楚周承宣很明白自己不接受他的理由，可即使这样，他也从来没有为了自己的感情就自私地去揭露周景西的过往，增加伤害他的风险。

    周承宣很好，对所有人都很好，只对他自己很残忍。

    李衍宁抱着他，感觉到他的手掌正空放在自己背后，几度犹豫着要不要抱住她，李衍宁突然吻了吻他的脸颊。

    周承宣一愣，整个身体都僵硬，如同石化。

    “周...承宣，你也会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