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
十五年
到达机场附近的酒店，赵淮青安排了一顿简餐，李衍宁没什么胃口，从知道母亲出车祸后就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多少吃一点，明早才能到堪培拉，在路上你会没胃口。” 李衍宁依旧没理他，他知道她想听什么。 放好餐具，赵淮青没有再继续隐瞒：“和你分手的那天，赵家已经查到了你的资料，阿姨在国外跟随着舞蹈团巡演，八年前在纽约的新年晚会上，我和她碰过面。”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总会无意识地提起她，然后又很快敷衍过去，我知道，你并不恨她离开......” 赵淮青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李衍宁突然紧握住水杯，死咬牙关，眼里有泪水打转。 小的时候母亲离开她，幸福的家庭不复存在；长大了赵淮青也离开她，美好的初恋以悲剧告终。她爱的人，珍视的人，一个接一个，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和理由，所以她不恨，可过程中的痛苦，确是真真实实的灼伤着她，无法痊愈，只是被她忽略了。现在的她长大了，可以不在乎，却不能帮曾经的自己释怀那些伤痛。 赵淮青很快看出她情绪不对，酸涩在心底弥漫开来，用神色示意服务员离开包厢，起身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到自己怀里。 以前的李衍宁总喜欢这样，在他看书的时候往他身上钻，他有时会嫌弃她让自己分心，但还是下意识揽住她，将下巴磕在她的头顶。 他低头亲吻她的发丝，让语气放得愈加轻缓：“阿姨很想你，你们搬家后她便完全失去了你的消息，后来又羞于见你...现在她出了意外，如果醒来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我们去见一见她，好吗？” 说完，捧住她的头，让她能埋在他怀里哭一会儿。 声音渐渐湿润模糊，他伸手，总算是拿走了她手里紧握的水杯。 助理送来她的证件和行李，里面都是她常用东西，周承宣事无巨细叮嘱了助理，临进机场前，李衍宁看着助理离开的身影出神，在赵淮青开口前拿出电话打给了周承宣。 震动声在不远处响起，李衍宁鬼使神差地抬头看去，直觉很准，面前走来的人正是周承宣。 他还没换下那套礼服，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李衍宁上前几步抱住他，然后踮起脚吻住他的唇。 震动声似乎将两人与世界隔开，他们吻得忘情，赵淮青就站在几步之外安静地等待。 度秒如年。 他想逃避，想闭上眼睛，就像在他们的婚礼上一样。可这一次，他逼着自己正视，正视她带着泪水吻他，正视他的双臂将她包裹。他的手指上还带着属于他们的婚戒，钻石的光第一次变得那么刺眼。那道光随着它的主人光明正大地穿过她的发丝，抚摸她的脸颊，随后得到她的一个吻。 “等我回来，宣。” 周承宣亦在她额头留下一吻代替回答。 赵淮青并不否认这次的行程自己全无私心，可眼里这一幕，好像在告诉他，他的算盘落了空。 登机前他接到了医生朋友打开的电话，病人还没恢复意识，但手术很成功，已经脱离了危险。他刚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李衍宁，对面补充，病人的腿部受了严重的伤，恐怕要休养很长的时间。赵淮青连忙挂了电话，转过身，李衍宁全都听见了。 如果对于别人来说，出了这样严重的车祸，这个消息再好不过，可对于母亲不一样。 她将毕生的心血献给舞蹈事业，甚至为了这个梦想放弃家庭，腿部受伤与直接宣告她事业终结没有区别。 李衍宁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 赵淮青改变了原定的计划，让助理安排悉尼到堪培拉的私人飞机。他原本想和她多待一会儿，现在也没有隐瞒意图的必要了。 李衍宁紧了紧身上的外套，低垂着头，没有看他。越是这样，越让他心慌，不自觉地皱下眉头。 “赵淮青......”她声音沙哑，还带着未能平缓的哭腔：“我很喜欢你...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我知道，你喜欢着我。所以，为了你，一年、三年、五年...都好，我可以等。” 赵淮青眸色微颤，上前一步，她便往后退一步。 “可是十五年...十五年...真的太久了......”她抬起头，呼出长气，无比镇定：“我不活在回忆里，你也不要了。” “回去吧，你本就不该陪着我。” 李衍宁伸手去拿他手中的登机牌，赵淮青将手放下，她便摊开手，冷静地看着他。 突然，大掌伸上来将她紧紧握住，暖意很快从他的手掌中涌过来，他牵着她的手，坚定地往前走。耳边有飞机起飞和降落的喧嚣声，两人的身边却变得格外安静，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他站在她身前，带着她从秘境中逃离。一时间，看着他的后背，饶是她也失了神。 “不是初恋，也不是赵淮青...你把我当做什么都好，等这次的事处理完，我会尊重你的决定。” 两人牵着手登机，她脸颊微红，裹紧外套，空姐朝他们投来羡慕的眼神，赵淮青顿了顿，脚步停下，让她走到身前，自己则护在她身后，似乎这样比较符合两人现在的“地位”。 十多个小时的飞行，李衍宁不想理他，选择倒头就睡，赵淮青无奈，按照她曾经的喜好帮她向空姐确认好餐品，李衍宁拨开耳机偷听——记忆力还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