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狼是绑不住、关不住的

    李芙陪了黄师傅吃了饭，两人聊了一下水车进度，黄师傅就被大徐悠哉悠哉给扶走了。

    大多数壮丁都被韩战叫去挑水植茶树，李芙去后院看了一下，朱老爹的草药种得特别好，苗大娘看着气候好，也撸着她的轮椅出来帮忙；范大娘闲不住，在后院圈了一块地种菜，挑了鸡屎施肥去了。

    一时间屋里人几乎都空了，难得清静，李芙倒是回了书房，把未来要做的事梳理了一下。

    佃户还是不够，但这事急不得，等水车好了，她不信芙瑶山庄吸引不了人；到时候六分租应该都有人抢着要。李芙想起必须打一些农具，立刻翻起书来，自己再凭着前世记忆，参考着写写画画，终于画了几张图，叫小石子拿回去给他老爹看看，没什么大问题，就让人去打。

    水车快竣工了，只要母渠来水，芙瑶山庄百年前就有纵横交错的子渠，整个山庄一年四季所有地头就有源源不绝的水源。

    李芙又开始画图，水车竣工后，她必须再搭个吊桥，如果每次过江北要走五里路才能搭船过去，上上下下的，简直浪费时间；而且种完茶林，还得雇茶农，没有吊桥不是个事！

    有了吊桥，南北连了起来，走的人多，就得修路，得把路通到曹村的官道上。

    李芙晃着脚，喝着灵犀泡的茶，看着书房外的小池塘；又想《天工开物》里小玩意儿多，就又研究了水磨，如果能在水渠旁造个小水车，连着磨坊里的机关，那连拉磨的驴都省了，这样佃户们谁家想磨东西，捧过来就成……

    李芙图图写写，就恨自己上辈子没念个理工机械，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朱焕听她在那里感叹，几乎瞠目结舌！大小姐这样还书读的少？

    “唉，钱也是方到用时方恨少。”

    这倒是。

    她还想建个染坊、又想开个茶坊……都是钱啊！

    朱焕察觉李芙的表情瞬间千变万化，有时惊骇、有时懊恼、有时瞇着眼睛笑、有时又一脸愤怒，差点以为她要失心疯。

    不过这样的大小姐很迷人，朱焕不禁想，不知道怎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大小姐？

    听说大小姐是要招赘的，朱焕脑袋里突然浮现韩战的身影；他自己是不敢想，但如果是韩总管……

    想起大小姐和韩总管站在一起的模样，朱焕一脸向往；他觉得除了英武伟岸的韩总管，其他的人如何配得上大小姐？

    韩总管高大俊朗，一身毽子rou，就是前阵子来挖水渠的那些军官也没人比得上韩总管。

    可他的身分……

    朱焕正在胡思乱想，就听见灵犀在外头冷冷道：“我已经告诉妳大小姐在忙，韩总管不在，妳把东西交给我就行了。”

    只听外头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但我这是用上好的苏缎绣的，我想亲自拿给他们。”

    是周小莲。

    李芙在里头喊了一声：“灵犀，让她进来。”

    灵犀打开门，让周小莲进书房；只见周小莲荆钗布裙，容貌清雅，看得出来还点了胭脂，手里拿着几个绣品，款款袅袅走了进来。

    她一进来就东张西望，发现韩战真不在书房，眼底有一瞬的失望。

    李芙道：“周姑娘找我有事？”

    周小莲其实有点怕李芙，这女人个子娇小，但气场可不输韩战，甚至她看自己一眼，那犀利的眸子就能让自己打颤。

    “我……”

    这时候外头传来声响，李芙不用看也知道是韩战回来了，只有韩战回来，旺财才不敢汪汪叫。

    韩战从外面走进来，他一身尘土，种了树本想盥洗完再来见李芙，无奈心里想的紧，就先来见她，想不到又碰到了周小莲。

    “回来了？”李芙似笑非笑。

    韩战点头，看一屋子人：“妳在忙我晚点过来。”

    李芙还没开口，周小莲就忙喊道：“韩总管。”

    韩战一身尘土，本来就不想待在书房，被周小莲一叫，皱眉：“有事？”

    周小莲双颊绯红，支支吾吾：“奴家……奴家……”

    “快说！”

    被韩战一喝，周小莲直跳了一下：“奴家做了几条素帕要给韩总管──”

    “素帕小蝶做了许多，用不着。”

    “可帕子哪有嫌多的，这上头有奴家绣的──”

    韩战直接拿过来，交给等在外头的苗家兄弟：“这给你们俩，苗大娘身体不好，让她不用给你们俩做了。”

    苗家兄弟收了眉开眼笑：“谢谢韩总管，谢谢小莲jiejie。”

    周小莲：……

    韩战头也不回，先沐浴去了，浑身脏兮兮的，芙儿是不给碰的。

    灵犀和小蝶在一旁抿嘴笑，她们刚才瞟了一眼，周小莲那几方绣帕都是绣了并蒂莲的，此刻都要变成苗大娘的洗脚布了。

    周小莲又是红着眼眶，放下给李芙的荷包，委委屈屈地走了。

    李芙想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她寻思着让范大娘去给周小莲的娘说一声，说韩战无意周小莲，让她别白费心思。

    没想到晚上周小莲又来，说主屋这里热闹，想要和小蝶一起做衣服。

    李芙主仆都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也不好赶她，周小莲就拿着她的绣篮坐在小蝶旁边，眼神也是想比较比较，究竟小蝶做的比她好在哪里？

    小蝶也不怕她看，她刚给李芙改好一件夏衣，多余裁下来的布刚好给韩战新衣做腰封和衣领；周小莲看见，皱眉道：“大小姐的东西，怎么可以给韩总管用？”

    小蝶一双眼睛瞪过去，不给韩总管用难道给妳用：“韩总管说喜欢，大小姐就给了。”

    “这……这不合规矩吧？”

    灵犀放下绣筐：“在芙瑶山庄，大小姐说的就是规矩。”她干脆明说：“小莲，韩总管眼里只有大小姐。”

    周小莲咬唇：“奴家知道他忠心，但难道他就能娶大小姐？”

    小蝶瞇了眼睛：“这是妳能管的事吗？”她突然小声道：“妳知道吗？韩总管是夜狼人。”

    周小莲心里一凛：“那、那又如何？”

    小蝶故意恐吓周小莲：“夜狼人的妻子生下孩子之后，是会被杀了的──”

    周小莲惊恐瞪大眼睛，摀着嘴：“妳骗我！”

    灵犀冷笑两声：“书房里有本《夜狼佚闻》，识字的话可以拿去看看；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过韩战杀人，但大小姐被鞑靼人抓去的时候，韩战可是杀了数十人才把大小姐救回来。”

    李芙听不下去，想让周小莲死心，也不能这样污蔑夜狼人，她看了范大娘一眼，范大娘就道：“婚姻的事韩总管自己有主意，不过我看韩总管不像是想成家的意思。”

    周小莲不死心看向李芙：“韩总管是大小姐的奴仆，大小姐有权力……”

    “不，我没有权力。”李芙正色道：“韩总管根本不是我的奴仆，本小姐手上没有他的契书。基本上在芙瑶山庄，他想待就待，想走就可以走。”

    周小莲惊骇：“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在京城，我救他一命，在白玉城外，他也救我一命，我早已毁去他的契书还他自由，所以本小姐已经无权支配他的婚姻。”她看向不远处还在指导苗宇马步姿势的伟岸男子：“小莲，狼是绑不住、关不住的，一匹野狼，不可能终身被困于一亩田地；一只雄鹰，他要遨翔的是整座天空。”

    李芙眼睛清亮，看着韩战的背影熠熠发光。

    *****

    两天后，家里小厮都换上了一身靛蓝色的新衣，看起来有模有样了；杨棣带着大批毛竹回来，对李芙笑说：“我看茶林后面还有几百亩的平地，荒着实在可惜，就买了一些桑苗，咱们可以种点桑。”

    李芙听了简直心花怒放，她想什么小舅舅就给她办什么，堪称大晋版的多拉A梦。

    四月初四是个黄道吉日，黄师傅特地过来，李芙摆酒，水车终于要动工了。

    李芙让范大去镇上买了一头猪，叫山庄里的妇人都来帮忙，烧了一大桌菜摆在江边，黄大师率领工匠们上香起酒，一祭天地、二祭江神、三祭祖师爷。

    工匠们大吃一顿，放了鞭炮，就开始搭水车。

    李芙在前一世看过大工程，但在这里还是第一次，方圆百里的百姓不少拖家带口地来观看，指指点点的，都说李家的大小姐是个做大事的人。

    扬州兵防司的铁零件和铁链这几天陆续运到，工匠们将水车的车斗组装上去；李芙光是站着看，就觉得爬那么高实在骇人，心里十分紧张。

    黄大师亲自在峭壁上插了竹筒火药，点燃引线，砰一声响，峭壁上被炸出了一个大窟窿，碎石飞天。

    水车一动工，等于大工程完成了一半，她往北地望去，茶林已经成形，整整齐齐的一片；杨棣没有来看水车，他还在指挥人种桑苗。

    这时候，灵犀拿着一封信提裙跑来，说李家来信，让李芙回去一趟。

    信是李莳写的，说李循病了。

    李芙皱眉，这时候把她叫回家，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她叹口气，不论真假，收到这样的信，她还真得回去一趟。

    她只想带韩战一人，两人轻车简从，快马加鞭一天半就能回玉峰山庄。

    “真是的，现在芙瑶山庄根本离不开人。”

    果然，此时黄师傅找了过来，要韩战去帮忙钉峭壁上固定水车轴轮的铁轨。

    韩战力气大，武功高，五六个工匠才能办到的事，他一个人就可以办到。

    李芙咬牙再三，决定把韩战留下，她自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