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哄睡

    “老师也抽啊。”凯隐小声嘟嚷。

    “我可没在你面前抽过。”劫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叹了口气，心里默念是自己没教好，只好说道:“我以后不会抽了，你也是，不戒烟我不想给你讲题，听懂了吗？缠着我也没用。”

    “知道了……”本来他也只是试着玩。

    凯隐越吃越慢，一小砂锅粥吃了将近四十分钟，和劫有一句没一句唠这嗑，眼看着就快到了初中生该入睡的时间了，劫站起身来。

    “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凯隐脱口而出，小心瞅着劫的脸色，一转语气，“……我作业还没写呢，你还没讲题。”

    即使坐那街边大排档，劫清冷的脸上也没惹上一点人烟。凯隐坐在电动车后座，贪婪地嗅着劫的衣服上由风而起的沐浴露香味，看来是才刚洗完澡就被他“拐”了出门。

    凯隐的手臂越收越紧，脸蛋贴在劫宽厚的背上，夹着风声委屈地请求:“你去我家吧！教我写作业……”

    身为一个老师，怎么会拒绝来自学生的请教。劫也跟着他上了楼。

    老奶奶见是他俩一块回来的还惊诧了一瞬，凯隐嘴角压抑不住地上扬，和奶奶随口解释了两句就拖着劫的手臂进房间。

    凯隐瞅了一眼劫的神色，判断出现在他的心情还不错，已经不气他撒谎了。迫不及待地翻出他的成绩单，兴奋的声音难以掩盖他的期待，他期待可以获得奖励。

    “老师，我进步大吗？”他眨巴着眼睛，把脸凑了过去，虽然他没有直接要求，但劫似乎已经听到了他的心声:摸摸我吧！

    虽然已经作为“人”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但野狗的一些小习惯却很难改。劫宽大的手覆在他的头顶揉了揉:“嗯，进步很大，看题要仔细……”

    劫担心打扰老人休息，讲题的声音格外轻。凯隐没在看题，心思也跟着劫不急不慢的嗓音带到天边去。盯着劫垂眼扑闪浓密的眼睫毛，若是眼神可以接吻，劫白净的脸上就会留下他情不自禁的无数个深情的吻痕，凯隐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回味着那一夜的冲动和心跳如鼓。

    好喜欢，好喜欢，该怎么才能让他只属于自己？

    问了几个问题，劫看凯隐都心不在焉地回答，叹了口气:“最近太累了？”

    凯隐连忙摇头，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没有……”说到一半，恍然听见窗外的大雨滂沱，雨来的毫无征兆，分明天黑前还平静无波、风和日丽的晴空，夜晚却雨水噼啦啪啦地砸在杂货店的铁皮遮阳板上，凯隐凑近窗口，街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雨水泛滥，犹如那个夜晚。

    劫讲题讲的入神，也才刚刚发觉下了雨。

    “老师……等雨停了再走吧！”

    等了半个多小时雨也没有要停的迹象，老人端了一碟子的蒸饺进来放在桌上，弯起眼睛和蔼地说:“老师，不介意就睡下吧。”

    凯隐眼睛一亮，但也不敢表现得太急切，跟着奶奶的话接下去:“雨太大了，老师。”

    于是，半推半就，他再次和凯隐挤在小床上。

    凯隐浑身都紧绷着，脑内压抑不住的呼嚎被大雨如注的声音安抚，劫的气息在鼻尖缭绕。床太小了，他不得不紧紧贴着劫的身体，他生怕被劫听见他激烈地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跳。

    偏偏这时候烟瘾又密密麻麻地遍布口腔，牙根痒得他恨不得伸手伸进牙龈里抓两下，他难以忍受难捱的瘾，等不及经过劫同意，直接握着他的手放在鼻尖前嗅，时不时用舌尖舔他的如玉葱节一般的手指。

    “你在干什么？”

    “我想抽烟……对、对不起，老师……我喉咙好痒。”他抱着劫的手不放，又是啃又是吮，劫心底浮上一阵怪异的感觉。但他既然说是烟瘾，也由着他去了。

    “劫老师。”

    “嗯。”

    “小时候……为什么要捡我回家……”

    劫在黑暗里都能感觉到他莹莹发亮的双目在看着自己，手掌顺着那个目光覆盖上了凯隐的眼皮上，眼球在他掌心下微微转动。

    “觉得你很可怜，”劫说，“还很笨，不会说话。”

    凯隐似乎是得逞了，狡黠地笑了一声，又问:“现在呢？”

    “变聪明了，但是也会撒谎了。”

    “我，我以后不会了……”凯隐钻进他的怀里，他说的很小声也很卑微，“你别讨厌我啊……我会考得很好的。”

    “好。”

    一大一小拥在被子里听了好久的雨声，凯隐太享受和劫一起漫无目的地说话聊天了，眼皮上下打架也不舍得睡着。

    “老师……”

    “嗯？”

    “我喜欢一个人，”凯隐迷迷糊糊地说，“但他是男的，老师。我可以喜欢男的吗？我不知道……我不正常吗？”

    劫沉默了一会，“没有谁规定你要喜欢什么，只要你喜欢就是对的，不要被别人影响。”

    “可是他有其他喜欢的人，他结婚了。”凯隐搂着劫的臂弯，劫不带一丝情欲的抚摸仿佛让他找回了从小就不曾拥有的爱，他从困意中挣扎，仍然执著地渴求着答案:“我该怎么办啊……”

    劫久久没有回答，凯隐已经睡去。

    雨还在下，但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正起身准备走了，天上突然砸下一个巨大的响雷，几乎要把大地分成两半。床上原本安睡的人被吓得一个激灵，立刻坐起身来。

    “老师！？”

    “我在这。”

    凯隐寻着声音过去，立刻缠上了劫的腰间。十五岁，站起来头顶能够得着劫的下巴。

    他原本在暖烘烘的梦里，突然感觉到骇人的雷鸣直冲面门，童年被丢弃的恐惧再次爬上心头，重演最可怕的噩梦。他控制不住的发抖，哭得支离破碎:“别走，别走……劫，我怕……！”

    劫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了双臂回抱凯隐，将少年的脑袋箍在胸前，心软得彻彻底底。轻声安抚道:“没事了，我没走。”

    凯隐真的在害怕，躺回床里也没有放下劫，死死抱住他的身体，“我错了，我不撒谎了……”

    劫把他圈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拍他的后背哄他入睡，直到雨完全停了，少年才停下抽泣，再次沉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