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哈迪斯/狄俄尼索斯（重逢）

    要说成了冥后以后的变化，大概就是比原先更忙了。

    区别于人类这一智慧种，神明从被孕育开始就懵懂着接触世界与法则，而在诞生那一刻起，被法则赋予神格，被世界灌输知识，在被归于某一地域的神明前，神明首先需要承担的，是法则下放的责任。

    例如日月的更替，四季的更迭，万物的兴衰。

    数不清的神明运行自己的职能，才让世界趋于稳定。

    珀耳塞福涅也是如此。作为农神德墨忒尔的孩子，她在被孕育的时候就分担了农神的部分权责，呱呱落地后，自发司掌种子和丰产，以从神的身份辅助母神。

    相较于其他兄弟姐妹，珀耳的权能并不强大，也因此，她毫无悬念地被排出十二主神的行列。神明大多生性好胜，她却不大相同，反过来安慰关系亲近的阿尔忒弥斯姐弟自己更逍遥自在。

    在融入冥后的神格后，这份逍遥自在一扫而空。

    若说大地是生者的国度，那么冥府就是死者的国度。上承大地，下接深渊，这就是冥府。昔日的大神尼克斯和厄瑞玻斯奠定了冥府的基础，后来把它交付到哈迪斯手中，退居二线。委婉点说，两位大神留下的冥府充满了原始性，可开发性强。换成奥林匹斯山一系或者亚特兰蒂斯一系神明的说法，那就是烂摊子一个。

    律法、规则，凡此种种，新任冥王都得在无数次实践中得到合适的答案。

    除此之外，人际关系也同样复杂。在冥府久居的神明大多是两位大神的子孙辈，都是土生土长的冥府系神明，抽签抽中冥府的哈迪斯初到时堪称举步维艰，平和点的顶多不听他差遣，脾气爆点的说是天天捣乱也不过分。这样的困境在哈迪斯与两位大神深谈后有所改善，除去两位不管事的大神的帮助，还有其最小的双生子从中斡旋，哈迪斯逐步展现出自己的领导力，才渐渐让冥府诸位按下性子。

    好在珀耳成为冥后时，冥府的秩序已经相对稳定。

    从接引亡者，到审判、刑罚、安排转生，皆有专门的神明负责。

    新上任冥后要做的，首先就是跟各路人马混个脸熟，这对于声名在外的神明而言还好说，但珀耳一贯深居浅出，以至于冥府上上下下最熟悉的除了哈迪斯就是修普诺斯和塔纳托斯双子神。

    一天天被双子神带着到处串门，遇到性格迥异的冥府系神明，闲暇时还要被哈迪斯逮着练习神力的运用。

    珀耳：强颜欢笑。

    “在想什么？”冷淡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是正在处理公务的哈迪斯。

    冥王殿空空荡荡，就他俩。哈迪斯在计划开辟爱丽舍，珀耳则在不远处一边随意地使用死亡的神力，一边不着边际地想以前这个时间自己在干嘛。

    珀耳回神，挥手让手心幻化出的一小株黢黑的谷穗化成光点消散，这才回复哈迪斯：“没什么，就是还没琢磨明白几个能力怎么混合使用。”

    哈迪斯蹙眉：“会冲突吗？”

    珀耳摇头：“那倒没有。”

    “这种事不用急，本意就是希望你外出能够自保，要是觉得不安全，出门可以带上修普诺斯他们。”

    “他们有自己的本职工作吧，我又不是刚出生的幼童。”带着双子神出门确实拉风，但塔纳托斯的嘴一刻也停不下来，她嫌吵。

    “……要是觉得这里压抑，也可以去你母亲那散散心，”哈迪斯看了她一眼，注意到抗拒的表情，顿了顿，“你跟你母亲有矛盾？”

    “算是吧，母亲有点……”珀耳想了想，用了这个形容词，“紧张，她太紧张我了。可能是我太弱小，她总担心我在外受欺负。”

    因为担心她，所以在听闻她偶遇过宙斯后态度坚决地把她关在神殿里——不同于早早独立的已经成为主神拥有自己神殿的阿波罗他们，珀耳作为农神德墨忒尔的从神，权能、供奉都与农神绑定，再加上她自己也很少在意居住环境之类的事情，于是从小到大都住在母亲的神殿。

    尽管与母亲关系很好，但近乎幽禁的举动也令珀耳感到不适。

    “答应成为冥后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珀耳大大方方地点头：“是。”

    哈迪斯沉默，他向来寡言少语，也因此能快速融入神明性格各不相同的冥府，但此时他不由思考，要是换成与这位金发神明关系更亲密的，例如阿波罗、赫尔墨斯这类能说会道的神明，他们会说些什么，安慰、共同声讨、认可，还是别的什么。

    珀耳见哈迪斯久久没说话，干脆走到他旁边，手掌摊开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了？”

    哈迪斯握住她的手，不善言辞的他也不屑于找借口：“在斟酌用词。”

    久居冥府的冥王陛下皮肤冷白，体温相比她的也更低些，珀耳摩挲着他虎口的一小片皮肤，能清晰地看到底下泛青的血管。

    珀耳莞尔：“直说就是，要是想听好听的，我就去找赫尔墨斯了。”

    哈迪斯在她说起赫尔墨斯的名字时抬眸看她一眼：“……你母亲可能害怕失去。虽然性格和善，但早年在克洛诺斯腹中的长久岁月让她患得患失，再者，你又是她唯一的女儿。”

    点到即止。

    作为长兄，他与德墨忒尔的交集大多在克洛诺斯腹中。到后来宙斯救他们出来，抗争胜利建立以三代神为首的新政权后，兄弟三人抽签去了各自的领地，此后就没怎么见到德墨忒尔了。

    准确来说，成为冥王后，他与其他两个地域的神明都没多少往来，最近一次还是……哈迪斯看向身旁的金发神明，她还在把玩自己的手心。

    珀耳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我知道，但让我现在就去母亲身边，你可能就得亲自来接你的冥后了。”

    不仅如此，可能还会面对和善的农神劈头盖脸的谩骂。

    这一点，曾在珀耳被变相幽禁后试图偷跑进农神神殿找她玩的阿瑞斯很有发言权。

    情节更严重，直接拐走农神爱女的冥王陛下一顿，点点头，不再多言。

    略过这个话题，哈迪斯让珀耳坐在他身边，手把手引导她控制神力，时不时出声提醒一句，气氛融洽。

    没多久，他蹙眉：“有人找你。”

    哈迪斯的圣花水仙花正开在珀耳掌心，她闻言小心地收起，侧头作聆听状，也感知到了并不熟悉的声音：“不远。好像在入口那。”

    “塔纳托斯刚路过那，说是你认识的。”

    “但是这声音我不太熟悉。”

    “那就不去。”

    “算了，我去看看，”珀耳靠上去蹭了蹭哈迪斯的脖子，惹得对方一僵，她懒洋洋地撒娇，“学累了，去散散步。”

    “那你注意安全，遇到危险叫我。”

    这，她认识？

    体型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性，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不拘小节地坐在冥府门口的石块上，头仰着，好像在眺望太阳。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来了，他转头看过来。

    微卷的黑发，酒红色的眼睛。

    相貌出色的男性。

    在看清楚来人后，他面上带笑：“jiejie，我头好痛。”

    珀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