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爱是个让人反复心颤的存在，段裴这样认为。

    在遇见许泱之前，他从未感受过爱，亲情罕见，更未曾遇见过爱情。这个世界上的大多部分都不值得，但总有几处会让你感受到自己之所以存活的意义，是拼了命都想要守住的东西。

    比如在某个夏日遇见的黑裙子少女，比如暗藏于心底涌动着的挣扎爱恋，比如月光下反反复复拍打的欲望，再比如许泱，段裴的许泱。

    段裴低下头亲吻她，与她紧紧相拥，许泱身子轻颤，似乎还从未段裴的故事中回过神来。她手臂攀上段裴的脖颈，指尖从他肌肤上寸寸滑过，轻轻地，是有些惹人发痒的触摸。许泱凑到他耳边，压低音调慢慢道：“段裴，我好爱你。”

    他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那温热的呼吸喷洒到许泱的耳后，有些灼热。段裴与她十指相扣，他将许泱揽在怀里，小声地哄着她，“快睡吧，别再哭了。”他在许泱的唇上落下一个浅浅地吻，那模样极为虔诚，段裴仿佛看到了只属于他的仙，那仙子降落人间，为他抚平浑身遍布的伤，轻轻为他披上月光。

    自从那晚起，段裴就再也没有做过梦，再也没有到过那片黑暗泥沼。

    近来天气逐渐转凉，还没有到供暖的季节，但段裴自来就是不怎么怕冷的，何况凉一点能让头脑更加清醒。他在课上总是爱含着一块薄荷糖，尤其是晚自习做卷子的时候，咀嚼起来尤其清爽，甚至有些辛辣，总是能够在瞬间就提起精神。

    段裴刚完成一张试卷，刚对完答案他放下笔，红色水笔在试卷上无意间划上一道长长的痕迹，颜色鲜艳的有些扎眼。他眯着眼缓缓抬起头，无意间看到走廊值班的人，段裴看着手边改过的试卷，顺手拾起来，快步走到班级门口轻推开门。

    坐在门口的同学吓了一跳，他猛地从睡梦中醒来，刚想吐槽什么，目光却瞥到段裴的身影，于是到嘴边的话忽然停下，他努努嘴，又暗暗低下头趴了回去。

    英语老师注意到段裴，她脚步猛地一顿，侧过头轻声问道：“怎么了。”段裴拿起试卷指了指自己用红色水笔圈出来的几道题目，“陈老师，我不太明白，这几题。”英语老师不到三十岁，姓陈，叫陈佳佳，老家是平川的，人也很好。她接过段裴手中的试卷，轻声说道：“我看看。”

    陈老师点了点头，她给段裴讲着知识点，还特意圈出几个语法搭配，“这几个你再好好记一记，考试可能会涉及到。”她讲得通透，段裴一下就懂，他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明白了，谢谢陈老师。”

    段裴转身，推开教室的门，却在那一瞬间学校的灯光全部熄灭。

    停电了。周遭陷入黑暗，教室里面忽然传来阵阵鼓掌声，甚至有些学生都已经开始收拾书包准备回家。芜安一中总是爱停电，据说是市区那边的电路不稳定，每到这时学生是最为开心的，全部都等着广播开始组织停电回家。段裴忽然间想起什么，猛地转身向走廊尽头快步飞奔。

    虽然只是停电，但许泱还是第一次遇到。

    走廊上的人纷纷涌动，已经很晚了，外面的光线不好，北方每到夜晚就漆黑一片，几乎什么都望不见。他快步向走廊那头奔走，路上无意间撞见几个同学，段裴轻声说着抱歉，他的心脏开始砰砰的跳动，这条路他走了数次，但还是第一次在黑暗中，他眯起眼睛仔细看着每个教室门的班牌。

    九，十，十一，十二，十三。

    一种猛烈的不安感总是反复出现在他周遭，见不到许泱，段裴总是不安心。他刚想拿出手机准备照明，而几乎就在那瞬间，他猛地撞上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那人身上好闻的清香味道袭来，她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段裴忽然鼻尖一酸，他单手将她揽在怀中，一把将许泱带进走廊尽头的楼道里，在楼梯的后方，那处有个小小的窗，稍微有些光亮，一楼用那里作为杂物堆积处，是几乎没有人会来的地方。

    许泱在暗处对上他的眼眸，踮起脚吻了吻段裴的嘴角。于是外界的一切躁动都逐渐从段裴脑海中消失掉，只留下许泱的亲吻，黑暗中的触觉能被放大数万倍，于是他清楚的感受到嘴角的湿润，落在他脸颊上的深重呼吸。她笑着在他耳畔边轻声道：“我以为你会怕，刚想去找你，原来你已经来了。”

    段裴清晰的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这处地方隐秘，但楼上那学生的脚步声尤其明显，广播里传来通知，“今晚由于停电，提前放学，各位学生离开的时候要有序进行，请务必注意安全。”

    那温热的身体慢慢贴近许泱，他抬起手臂猛地扣在她脑后，忽然凑近贴上她的唇。于是段裴陷入那阵柔软的清香，她的呼吸逐渐加速，许泱的手缓缓上移，覆上他的腰，手心攥着他的校服发皱。许泱扯的段裴胸前的领口散乱开来，他深深吻着她，似乎真的寻到了某种安心似的，段裴呼吸急促地喘声道：“想你了。”

    许泱嘴角绽开微笑，她指尖在轻轻段裴鼻尖上蹭。段裴分明不是个浪漫的人，却总在无意间说出这些惹人心颤的浪漫话，她喜欢听，喜欢他这种笨拙的浪漫。她俯在他耳畔，说出的话却带有着些调笑意味，“有多想。”

    “做题目的时候会分神，以前从来没有过。”段裴趴在许泱肩头，鼻尖贴着她的脖颈，发出的声音有些闷，像是有些委屈。

    许泱缓缓抬起手将掌心覆在他的发丝上，段裴发质细软，因为皮肤白的缘故，头发在阳光下呈现一种好看的棕黄，在月光下也是，反正就是漂亮，漂亮的总能勾起许泱的欲望。像是过敏，她总是想着他，于是那处就如同烧灼过般炙热，会不断牵扯着她的神经，段裴总是惹人念念不忘。

    段裴缓缓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些许倦意，大概是白日里太过辛苦的缘故，但望向许泱时候那目光里面总是发着亮，他亲了亲许泱的眼角，轻声道：“在分神的那几秒我才算意识到，段裴原来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也会因为思念而慌了神。”

    他低下头轻轻地笑，“很奇妙，许泱。”

    楼梯边的学生来来往往，没有人注意到这方角落，后来他们在这里接吻，听着彼此的心跳。那处隐蔽的，无人在意到的地方似乎于世界割裂开来，只留下他们两人，以及这份挣扎的滋生出来的汹涌爱意。

    他们在贫瘠之处种下蔷薇。

    千般心绪纠缠其中，爱意融入风月。花开无声，却无意间在数个夜晚间爬满了墙，于是谁也没法阻止蔷薇的盛放。

    许泱将手放在段裴的校服口袋里面，他们牵手走过那条无人的小巷。树叶被风吹的纷纷落下，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勾的人心直痒痒，她忽然顿住脚步，抬起眼眸对上段裴的目光，没来由的突然问道：“段裴，你知道为什么，爱丽丝对疯帽子说，乌鸦像写字台吗。”

    段裴猛然抬起头，猝不及防的对上她那双无比澄澈的眼眸，他心脏心下了然，攥着她的手掌收紧。夹在唇间的烟燃了一半，余下的白色烟雾飘摇在空气中，直到一点点消失不见，连看都看不到。他单手拥抱许泱，声线嘶哑道：“因为万事万物都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比如我们睡着会做梦，比如我会在餐馆碰巧遇见你，比如世界上大多数的一见钟情。”

    他顿了顿，抬手掐灭了那支燃烧殆尽的烟，轻声在她耳边说：“或者是，段裴喜欢许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