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第一人称视角

    “我”回忆里爸爸和小姨

    我们一家三口人，每个人心里都不止藏了一个秘密。

    小姨十八岁那年是村里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人，村长把大红花从村头一直挂到了我家门口，路过的人都羡慕不已，因为好事成双，我爸的项目得到了贵人相助，加上之前收回来的欠款，七七八八，都够我从小学六年级用到我儿子上学前班。爸爸答应过小姨，等他有钱了就带小姨去找亲生父母，于是那年我爸带着我和小姨举家南迁，没错，我们一家就三口人，爸爸，小姨，我。第一次睡火车卧铺的我兴奋不已，毫不在意的躺在不知道谁的口水谁的鼻涕混杂的床上，看小姨望着窗外倒退的村落出神，不知道她是在想大学生活是怎样的呢，还是在想临走前隔壁傻子的疯言疯语：“终于跟暴发户私奔咯！装什么纯！”而我当然在想后者，要不是我们将永远离开这个伤心之地，跟那些人再也没有交集，我保证会打的他满地找牙。

    我的小姨，他有一双琥珀一样的眼睛，睫毛上下煽动的时候好似有雪融化，窗外飞驰的遍野枯草，都能被他看的春风吹又生。

    小姨带走的行李并不多。等到九月开学时，他吃力的托着一只行李箱跟我说拜拜，我爸抱着被褥走在前面，让我一个人在家好生写作业，小姨临走时让我把客厅的吊兰移到他书桌中间去，我一看桌上空空如也，原来小姨把书全部带走了。书桌摆在卧室的窗台下，吊兰在窗前一复一日的吸收着日月精华，那画面看起来好像在祭奠什么，藏在角落结了蛛网的欢喜又或是落在土壤的枯枝败叶，总之我爸从来不会让小姨的书桌落灰。

    我无意间撞到过一次我爸和小姨十指相扣，往学校对面的旅社走，那天是我爸的生日，我本来想偷偷找小姨商量怎么给我爸过生日，结果等来的不是给我爸的惊喜，是给我的惊吓。其实我从来不问爸爸小姨到底是谁，这是我们之间一个公开的秘密，我爸比小姨大八岁，从我记事起我的世界就只有爸爸和小姨，我根本不记得在五岁之前把我圈在怀里睡觉的到底是小姨还是mama。那天之后小姨就从住校变成了走读，我初一那年小姨大学毕业，我爸为了方便他上下班，在城西租了一室一厅，我住校不回家的时候，他俩都在城西过，我有时候也会去那边，周末的时候，三个人围坐在电视机前一边煮着火锅，一边讨论爱情电影的套路。但小姨最喜欢看这种电影，每次都看的眼泪鼻涕淌一脸，电影里主角们爱的肝肠寸断，我爸在一旁哄的肝肠寸断。别人都说我爸哄人是一把好手，可他从来没哄过我，我不管是做错了事，还是受到委屈，他只会板着脸让我自己解决。他对小姨就不一样，有三五年的时间，小姨经常做噩梦，有时候会在梦里叫“mama”，但大多数时候我听到的都是我爸的名字“付辛博”。然后我爸就会一晚上不闭眼的守在小姨床边，有节奏的轻轻拍小姨的后背，就像抚摸小动物那样，把脊背上因受到惊吓而炸开的绒毛捋顺，一下，两下，小姨就能从噩梦中清醒过来。我爸好似有某种魔力。

    我们一家三口人，每个人心里都不止藏了一个秘密。我的两个秘密，一个是关于自己，一个关于爸爸和小姨。

    我爸有两个秘密，一个关于我，一个关于小姨。

    小姨也有两个秘密，一个关于我爸，一个关于他自己。

    但我们的秘密，都是只对外人奏效。不然这个家早已经被流言蜚语创的分崩离析。小姨是男人，我爸是男人，我也是男人。我的青春期度过的并不是那么顺利，我曾听着从我爸卧室里传来的呻吟声彻夜难眠，也亲眼看见过两具赤裸缠绵的身体在床上起伏。我不止一次的躲在门后偷看，一边幻想主角的其中之一是自己，一边绝望的手yin，结束之后又无可救药的上网查询关于“同性恋”的资料。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有余，直到我交了女朋友，我给她送花，做饭，补习功课，我带她压马路，看电影，放烟花，直到我的心脏开始会为了某个人剧烈跳动的时候，我终于彻底想通了爸爸和小姨的关系。我借着学校补习的由头，和女朋友坐了八个小时的长途客车，到邻市的望台山祈福，让老天爷保佑爸爸和小姨长长久久。女朋友十分不理解我的行为，实际上我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坐这么久的长途汽车却只为给别人祈福，而我至今也不知道，那天回去以后，爸爸和小姨为什么吵架，小姨又为什么要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