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你脑子坏了

    今夜发生的事情不少。楚袖本打算自己冷静一下，给明若珩发了通讯符随便寻个理由就准备去新住处休息。却不想同院长回信一起到的，还有大祭司请他们一叙的邀请....

    “客人为何要骗我？”　火把下简鸷脸色苍白，虽然语气平静，神色却流露出一种病态的愤怒。

    “我们骗你？这难道不是化龙之蛟的护心麟么？”

    “可它打不开匣子。明明有了护心麟就能打开匣子。”　简鸷掌心燃起蓝色魂火，魂火中出现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制锦匣。

    “他是巫族。”明若珩传音过来。

    巫族在上古决战时就灭绝的差不多了，楚袖从未见过，此时听他提醒才想起来古籍上的描述。

    巫族魂火连心，即使rou身泯灭，守住魂火就可以魂灵形式存在。这个匣子应该很重要，才值得简鸷将它保存在自己的魂火中。

    “方便告诉我们这匣子里是什么吗？”　她问。

    “我不知道。”　简鸷摇摇头，神色有些茫然。

    不知道？

    “那您为什么要打开它呢？”

    “阿鸷！”一声呼唤响起，女童蹦蹦跳跳从远处跑来。

    简鸷神色一紧收了木匣，阿原却已经看见了。她跑过来抱住他的腿，仰首问道：“阿鸷为什么还要开这个匣子呀？”

    明若珩语气温和问：“阿原知道这是什么吗？”

    “知道呀”，圣女阿原眨眨眼睛，“这是我的匣子呀。”

    她的匣子？简鸷找她开不就好了？

    方才紧张神色仿佛只是幻觉，大祭司对女童是极为温柔的，他对两人解释说：“阿原忘记怎么开匣子了。”　然后便低头去哄女童睡觉。

    阿原小手一指楚袖：“她好香，我要和她睡。”

    楚袖倒是理解她的行为。她有建木血脉，如果阿原是建木的树灵，确实会对自己感到亲切。并且这样她也有理由不跟明若珩住在一个房间。

    这样想着她弯腰抱起阿原，“那jiejie现在带你去睡好不好？”

    简鸷不太情愿。

    他伸手想要阻止，却显然也不想放弃同明若珩单独谈话的机会，最终还是允许楚袖抱着阿原转身离开。

    陪小姑娘睡觉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小孩子叽叽喳喳缠着她问些幼崽都会好奇的问题：

    “大哥哥是jiejie的道侣呀？”

    楚袖拍着她后背含糊其辞：“算是吧。”

    “是大哥哥惹jiejie伤心了吗？”

    “没有。”

    “他们说大哥哥是龙。”

    “对的。”

    “大哥哥真的是龙吗？”

    “真的。”

    “jiejie你身上好香，你为什么这样香呀？”

    楚袖有记忆起从未碰到过同族，对阿原自然生出亲切，有一瞬间她想告诉阿原：“因为我们身上留着同样的血脉，我们有着相同的力量。”

    可常年闯荡的谨慎让她犹豫了。

    “阿原也很香呀。让jiejie闻闻阿原为什么这样香！”她低笑着挠小姑娘痒痒，和她打闹在一起，然后快速将掌心覆上她的额头。

    阿原安静下来。

    安静下来的她眼睛静而幽深：“jiejie是在搜我的魂吗？”

    楚袖心下一惊。

    这句话说得太清晰，不像是心智不全的女童。

    楚袖背后的一只手掌心现出弯刀，灵力蓄势待发。她挂上温和笑容柔声问：“阿原为什么这样说呢？”

    “阿鸷经常这样同我玩的。族长伯伯说过，这叫搜魂。”

    经常这样玩吗？

    楚袖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可怕想法，她收了双刀蹲在阿原面前问她：“阿原玩这个游戏的时候，会头痛吗？”

    “会痛痛。”阿原点点头，“但阿鸷说过，痛痛就说明阿原要长大啦！”

    不是的。

    楚袖之所以敢搜阿原的魂，因为她只想知道这个女童是不是简鸷安排好的，快速查看近几日的记忆并不会伤害女童。

    但如果搜魂时会痛，便是因为搜魂者在故意破坏对方的神魂，那么阿原很有可能不是天生长不大，而是简鸷刻意为之。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控制圣树么？

    巫族上古决战时便效忠邪神，他是要毁掉建木吗？

    “那个匣子，阿原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不记得了”　阿原很乖，她坐在床上想了片刻，忽然很痛苦捂住脑袋：“痛痛，阿原痛！”

    “不想了不想了。”　楚袖将她抱进怀里，建木治愈之力从掌心溢出，很快令她在安抚下昏睡过去。

    她明白，阿原并不是不记得匣子里面是什么，而是她的记忆被抹掉了。

    ＊＊

    将阿原哄睡后她连夜去找明若珩，将自己的发现说与他听。

    “简鸷说的与她不同。”明若珩闻言眉头轻皱。

    “他说这孩子从小心智不全，经常会忘记身边的人。这个匣子是阿原之前说过对她很重要的东西，之后却忘记了里面是什么，也不记得怎么打开了。简鸷为了哄她高兴便一直试图打开它。”

    “可这样复杂的阵法又是谁帮她设的呢？”　她刚才远远看了一眼，匣上阵法绝不是一个心智不全的女童能布置的，哪怕她是建木树灵。

    “简鸷也不知。”明若珩摇头。

    “那他为什么一定要打开？就为了阿原高兴？可阿原看上去并没有那么想要开匣子啊。”

    并且楚袖隐隐觉得，简鸷有些怕阿原....

    明若珩显然也感觉到了，他若有所思回答：“简鸷不肯说。”

    不肯说....而不是没有原因。

    楚袖沉吟：“我想用建木之力试一下，但不能被简鸷看到，我们有办法把那个匣子拿出来么？”

    “已经拿出来了。”　明若珩衣袖一挥，锦匣出现在桌面上。

    “你怎么说服他的？”楚袖奇道。

    “并未怎么说服。他肯同意说明他是真的很急迫，并且——”

    楚袖接话道：“他知道匣子里的东西对我们没用。”

    明若珩赞许道：“聪明。”

    “可他怎么会知道里面的东西没用呢？”

    “我也在想，”　明若珩道，他挥袖在房间外又加了一道结界，退后道：“先试试吧。”

    结果意料之中，楚袖打不开。

    但也不是完全打不开，她总觉得这阵法她在哪儿见过。

    于是她将阵法复刻下来，才把匣子递给明若珩：“明日还回去？”

    明若珩应了声好收起来。犹豫几秒问道：“为什么忽然换了房间？”

    楚袖闻言一僵，两人方才讨论太自然，她险些忘记今晚发生的一切。她只好随口将责任推给白术：“他说白雅公主会来找您，我觉得也许我们分开行动，接触的人会更多一些。”

    明若珩点点头：“白雅确实来送了晚膳，透露了一些通风族的事情，要留下听我讲么？”

    他隐约感到楚袖哪里不太对，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循着本能补充：“她没有呆太久，我们只是谈话。”

    这样的解释实在多余，白雅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过客，这点他们应该心知肚明。但不知为什么，直觉告诉他每句多余的话都有必要说。

    先前同白术吹着夜风喝闷酒，后来又被圣女阿原的反常行为吓了一跳，楚袖其实现在情绪已经稳定多了。明若珩与白雅的对话她听到不少，其实没必要再听明若珩复述一遍。奈何她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在窗外听到却又离开了，思索一瞬还是笑道：“没关系我们中间有一人知道就够了。我需要回去看着阿原，就先走了。”

    明若珩蹙眉欲言，终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能揉揉眉心回答：

    “随你。”

    ＊＊＊

    都说不打不相识。

    虽然谈不上打，但经过昨天一日讨价还价，通风族显然接受了两人访客的身份。

    所以楚袖大部分时间的闲逛都不会遭到阻止，甚至还绕开守卫去看了一眼圣树。

    但正如族人所说，不到月圆之夜，那里浓雾缭绕根本看不清楚。楚袖走进浓雾也什么都没找到，建木就同消失了一样，可她明明能感应到建木的存在....

    她坐在湖边休息，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思考通风族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然后在某个时刻她神色一凛跃入空中，悯月弯刀安静却裹挟着可怖杀气向湖面劈去：“滚出来！”

    “我出来我出来，老婆别生气！”　一条黑色尾巴尖投降似的在水面摇了摇。

    楚袖没回答，岸边才钻出一颗脑袋来。

    年轻男子赤裸上身扒着岸边，黑色龙尾在湖里轻甩。他露出一个自认帅气的自信笑容冲半空中招招手：“老婆下来吧，天上多凉呀！”

    楚袖甚至都懒得纠正他管自己叫老婆。

    她从半空中飞下来坐在树杈上，第一句客气道：“恭喜你化龙了。”

    这是妖界弱rou强食下对对手的尊敬。

    第二句则是：“你脑子坏了？”这是她作为抹去他记忆的人发出的诚恳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