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误会

    十二岁上，一场高烧过后，玉尘的听力渐渐丧失了。

    起初，她存在于一种极其纠结的状态中，庆幸小命还在仅听力丧失了，痛苦为什么不直接命也没了。整个世界与自己隔绝了，是否活着已经不重要了。

    不过她渐渐想通了，哪怕双耳失聪了，她还是最尊贵的公主，她父皇母后把她放在心尖尖上宠，全帝京的贵女照旧奉承她，哪怕有人嘲讽她是聋子也只敢在卑微的私底下悄悄说。跟普天之下众多吃着形形色色的苦的人相比，她没什么立场终日消沉。

    两年后。

    休沐日，封修在去朝晖宫给薛皑请安的路上，偶然遇见了玉尘。

    她的侍从们留意到他，纷纷向他行礼，而她只是目不斜视，径直往前走。他连忙把她拦下。

    非因她倨傲冷漠目中无人，她听不见，没察觉他罢了。

    被他拦下后，玉尘便向他见了个礼。

    他心有些微刺痛，她聋了以后，性情也逐渐褪冷，兄妹们竟生分这许多，见面还要见礼。她小时候，都是直接扑到他怀里来的。

    “尘尘多礼了。”

    他温和地言了句。

    可惜她再也无法听出人话语里的情绪了，她连她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了，说话也变得语句简短，免得话音含混。她只是很专注地盯着与她讲话的人的脸、尤其是唇，通过读唇语辨别人们说了什么，并察颜观色。

    而直勾勾对上她微微仰抬的面孔时，他才惊觉，已经约莫两个月没见过她了，并惊艳于已有些陌生了的她的容颜和气度。

    她长开了许多，脸极艳美，身段高挑，纤瘦，贵气天成。而她双耳失聪造就的与外界的隔离感，显得她整个人分外清冷，冷艳不可方物。她的容颜入眼，别人都显得寡淡无味。

    惊艳之余，封修只是心疼，没有天命对她的残忍，没有这种美。

    他对着她出神的工夫，她见他没什么动静了，便要继续前行，他忙再次把她拦下，“尘尘是要去母后那儿么？”

    她点点头。

    “哥哥亦然，我们同行可好？”

    她没什么理由拒绝，同路便同行吧。

    可封修苦于兄妹生分，想跟她近乎些，捏住了她的衣袖，正想得寸进尺携上她的手时，她猛地变了脸色，缩回手臂，并往后退了两步。

    “我是聋了，不是不能走路了。”

    她倏地面如霜雪，撇开眼，兀自往前快步行去。

    “嗳，尘尘你误会了！”

    他忙道，可惜她根本听不到他的慌乱，头也不回，一眼也不看他。他只有赶紧跟上，一径跟到朝晖宫中。

    薛皑继生下二女儿玉砂后，再度有孕，正坐在软榻上给将出生的小家伙做绣活，小玉砂在一旁凑热闹。三岁的女娃娃，正是黏喜欢的大人的时候。

    见玉尘和封修一前一后几乎同时过来，薛皑诧异了一瞬，哪怕是在她的印象里，这俩人也很久不见面了。玉尘双耳失聪后的两年间，一直在苦学唇语。除了她父皇凑热闹几乎每天必抽出半个时辰来，充作她的学伴跟她一起学唇语，闲暇时，她多是去跟阿仪和太后说说话，或来朝晖宫陪meimei玉砂玩一会儿，唯独很少与她曾经最喜欢的二哥哥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