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注视

    泽费洛斯披着别人的外表下了马车，拿着那根蕴藏着污秽法术的手杖，悠游自在地朝着他名下的古董店走去，仿佛在马上上回忆的过去对他没有产生一丝一毫影响——事实也是如此，拥有漫长岁月的他，对于那些无聊的记忆总记得不那么清楚，抛却一开始的惊喜和感兴趣之外，不过是又亲身体验了一场穿越而已。

    不过他也是第一次穿越到书中世界，一下从高维生物变成一个生活在四维空间的三维生物，还是有点新奇的。

    这个世界他虽认为是二次元，但事实上是一个完整的多元宇宙。出于他本体性质的特殊，只要是三维以上的空间他都能整个本体进入，就是有时候憋着难受。

    那位能详细写出这个世界的乌贼，也许名副其实的是个高维生物，或是更厉害的家伙，例如他的同类。并不是所有外神或是旧日支配者都被那帮土著古神们给封印在一个小小的地方，而是正因为被封印住才容易被知晓，泄露出来的力量更容易被那些古神后代或是追随者们所探测到。

    就他所知，除了喜爱在人类之间游荡的那位父亲和祂一堆化身们之外，还有不少家伙在不同宇宙或是宙界之间游荡，例如那位门之钥的幼子，那是一个喜欢用各个化身在二次元漫画里扶持反派的家伙；而另外一个是无名之雾和黑暗接触后自然诞生的新外神，那位就更奇怪了，喜欢到各个世界或文明当创世神，然后自己的化身打败自己，化身们之间相互结合…到最后往往整个神系都是祂自己，这倒是和这个世界那个叫阿蒙的家伙很像。

    想到那个叫阿蒙的，就一阵不适…当然，这和那些见人就想要生孩子的欲求不满树杈，姨妈血染月球导致污染排放的自恋佬，天天唱着走调rap的不入流歌手，玩倒立背十字架的傻子，自愿变性之后放浪形骸的蛇发魔女相比较，祂还是挺美味可爱的。

    “老板。”店长比利?赖斯是个棕色头发的中年男人，他留着时下常见的八字胡，穿体面的正装，他拿着中等档次的银杖头黑木手杖站在店门口迎接。

    “那批货呢？”泽费洛斯在比利的服侍下脱掉外面的外套，走进店里。

    他继续往里走，进了贵宾室。这是一个布置成拜朗风格的房间，四周放置着黑胡桃木打造的展柜，玻璃罩子里面陈列着一些异域风格的首饰。一个因蒂斯制造的柜式留声机放在其中一个展柜边上，留声机下面的抽屉内放了一些黑胶唱片。

    一张红木茶几和几张带着靠背的扶手椅放置在房间中央，茶几上放着一套虹吸式咖啡壶和磨豆器，几个描金骨瓷杯倒扣在瓷托盘内。

    “值夜者小队刚走，这周第三次了，老板。”

    “嗯？”

    “有个梦魇昨天入梦，他们怀疑您的货物里面有死神途径的非凡物品…毕竟运货的钻石公主号这一路来死了不少人…”比利取出干净的古董瓷杯，倒入煮好的黑咖啡，撒上rou桂粉后，放在泽费洛斯身前的茶几上。

    “那是因为上面有两个小魔女。”泽费洛斯拿起比利给他的咖啡，喝了一口“这批豆子有焦味。”

    “提阿玛特的庄园新培育出来的品种，阿玛尔让四季豆的豆荚里面长满了咖啡豆。这个是焦糖口味的，另外还有姜汁口味和蜂蜜口味。”比利的表情有些怪异“这是一个叫弗兰克的人给他的启发。弗兰克立志于让蘑菇产出牛奶，甚至产生浓郁rou汁。”

    那个叫弗兰克的难道受到他某个同类的影响？

    “阿玛尔刚晋升序列6的生物学家，他现在是诺图斯－欧若斯学院生物学系的教授了。”比利将新的咖啡豆放入手摇式磨豆器内，转动手柄。

    “我接下来会在廷根呆一阵子，直到展览结束。”泽费洛斯舒展了下手指“别让其他非凡者太靠近那条羽蛇，那是我的。”

    “你也不准靠近，即使你是我的化身，墨菲斯托。”

    墨菲斯托?古诺＊，他的本体曾经在沉睡前分出一个行走在地上的化身，是真正的魔鬼。喜欢蛊惑人心的墨菲斯托在没有约束之后，很是制造了许多混乱——索性祂还记得自己被制造出来目的是保护经常性失忆的阿兹克不被利用。

    化名比利的墨菲斯托摊了摊手，一脸无辜“他虽然失忆，灵性直觉准的可怕，我可唆使不了什么。”

    “我是否定的精神，总在行善的恶人，人性的考官，我的权柄弱小的可怜，你那条羽蛇随时可以把我碾压。”

    “必要时我会使用你的身体降临。”泽费洛斯指尖敲了敲杯沿，清空了咖啡杯“你是我的冷静和理智，你越强大，对我也有好处。”

    “化身当锚和那个小偷之王分身当锚倒是异曲同工…在这个世界人性是最重要的，你留下人性最强烈的又是什么呢？”墨菲斯托将新咖啡粉加入虹吸式咖啡壶，加入水，点上酒精灯“你好像没受神性影响呢。”

    “这里终究是低于太多我们本身的维度，无限的和无数无限组成的我们受到影响微乎其微…即使这个也许是同类制造的世界取悦了我。”

    “我可不是你的陪聊器也不是羽蛇的保姆。”墨菲斯托看着咖啡壶“黑夜对我可没那么放心…阿利安娜前天还来我这里了，拿了几罐花茶，我敢说那一定是那只阴险母狼指示的。”

    泽费洛斯似笑非笑地看着墨菲斯托。

    “你敢当着祂的面叫母狼？”

    “不敢，我会被打出屎的...但是伏拉尼斯敢叫小莉莉老母熊。”墨菲斯托很果断的装怂“我可没有多少战斗能力，那两个母暴龙也没你好说话呀。”

    “这并不是什么好说话...你死了我也会受影响。”

    墨菲斯托将新咖啡倒入泽费洛斯面前的空杯子。黑褐色的透亮液体从玻璃器皿中流淌而出，在空中变作一朵玫瑰，缓慢地落入杯中。

    “仍然拥有的仿佛从眼前远遁，已经逝去的又变得栩栩如生＊＊。”魔鬼用着怪诞的节奏哼着“这就是你那虚假可怜的人性。”

    泽费洛斯站起来走到留声机前，拉开抽屉。他拿出一张黑胶唱片，放入留声机唱盘，拨动唱臂，让唱针置于唱片上。

    一群男女合唱的声音传出来：

    “被埋葬者，

    已经升天，

    永生崇高者，

    遐举庄严他在化育之中，

    与创造之乐相近；

    唉，可怜我们

    仍在尘世上愁苦生存。

    他不顾弟子们的渴慕，

    竟把我们舍弃，

    哦，主啊，

    我们为你的幸福而悲啼！＊＊。”

    “真是讽刺。”墨菲斯托嗤之以鼻，表情不屑。

    “黑暗生出光明，而光明背弃了黑暗，这可真是讽刺！”

    泽费洛斯看了他一眼，目光停留在那朵咖啡凝结成的玫瑰花，那朵咖啡玫瑰逐渐融化，化成一滩冒着热气的液体。

    “尽管埋葬千万，依旧有无数新鲜血液循环。你毁灭了无限个可能，但这个集合是无限大，这并没有意义。”

    “从广义实数的角度来说，若是将无限大硬要量化，对于高阶无限大这个假设是没有意义的，如果是同阶无限大之间，我们能进行运算。”

    “包括这个未来有无限可能的宇宙，你也觉得也没有意义吗？你对那条羽蛇的可能未来也不感兴趣？”墨菲斯托问。

    泽费洛斯抬眼看着他许久。

    墨菲斯托无辜的摊了摊手。

    “我只是想八卦下...上司的感情史？话说你还是处吗？”

    泽费洛斯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事实上他也不想回答这个彼此心知肚明的问题。

    “你可真古板，需要来一杯回复青春的魔药吗？”

    泽费洛斯放下空了的咖啡杯，拿起手杖，站了起来。

    “不，越是跟我们血统相近的人，越是想喝我们的血＊＊＊，包括你我。”

    墨菲斯托撇了撇嘴“绝情的男人，你可真让我悲痛欲绝。”

    “跟你的浮士德说去吧。”

    “祂？它！它可不是我想要的那种浮士德。”墨菲斯托的脸上做出夸张的嫌恶“一个毫无契约精神，从不守信用的衣冠禽兽‘搭讪行为艺术家’，那些为爱情疯狂的魔女们信了祂的鬼话，毁了我不少生意。”

    “你到底赋予了祂什么！如此无趣！”

    “我没有赋予祂什么，祂是你的另一面。”

    泽费洛斯朝着黑着脸的墨菲斯托露出恶劣的微笑。

    “因为什么？”

    “玄学。”

    泽费洛斯径自上了等候在外的马车。

    他身后的墨菲斯托嘭地一声关上门，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往店铺深处一拐，消失了踪影。

    泽费洛斯的马车缓缓移动着。

    坐在车厢内的泽费洛斯从车窗内往外看。

    三个穿着便装年轻男女手上拿着金色的票根，走在人行道上，一边走一边讨论着关于市图书馆的展览。

    “我觉得这个展览更像是为了避税而举办的，那个赞助的古董商背后是波吉亚家族，波吉亚家族的名声向来不佳。”其中一个男青年说道。

    “怎么说，韦尔奇？”棕发女性是上次和泽费洛斯有一面之缘的娜娅，她脸上画着淡妆，穿着合身的深绿色长裙，那是去年流行的款式。她身上背着棕褐色的皮包，皮包的接缝处边缘颜色略微发暗。

    “你说的是弗萨克的波吉亚还是我们鲁恩境内的？”她又问道。

    “无论哪一个波吉亚都恶名昭著。”韦尔奇耸肩“几百年前，从阿龙纳斯为了爵位毒杀自己的长兄开始，没过多久因为滥交和嫖妓感染梅毒去世，他的儿子希金斯和自己的亲meimeiluanlun生下畸形儿。更扯的是，他毒杀了每一任妹夫，其中包括瓦伦丁公爵。在当时是个很大的丑闻。”

    “罗塞尔大帝的妻子据说和波吉亚家族也有血缘关系...”娜娅皱着眉，试图反驳韦尔奇的观点。

    “但目前没有史料能够证明这一点。”另一边那名叫做克莱恩的青年，也是泽费洛斯曾经在霍伊河畔见过的，他穿着棕黄色的外套，头戴着同色毡帽。

    “克莱恩说的没错，科恩资深副教授和艾格斯教员前些年曾经研究过这个课题，但最后不了了之。尽管现在这位波吉亚侯爵十分希望和那位大帝沾亲带故。”

    娜娅踢了一脚路边的废纸团。

    “但你不能否认那位贝莱斯特·波吉亚和大帝短暂的友谊。”娜娅扬了扬手里的票根“承认吧，刚才的文物展览你没有仔细听解说。”

    “因为我们发现第四纪文物展区有一块壁画，上面的文字和那个日记本有几分类似。但你也知道，这批文物来出土于南大陆星星高原7号墓葬群。”克莱恩的神色认真，专注的看着娜娅“这些都是古诺古董店提供的私人收藏。”

    娜娅的注意力果然被克莱恩的话题转移，她看上去比先前更为精神了些。

    “艾格斯先生提到过南大陆拜朗帝国所用的通用语都坦语源自于古弗萨克语，我们能通过结构和词根来发现这一点。那本笔记或许可以通过这个方法进行解读。”

    “是的，我们回去可以对照下...我在导览员那边拿到印有这块壁画的导览手册，这可以作为参考。”

    泽费洛斯的马车慢吞吞地和他们擦肩而过。

    那名叫娜娅的不经意间看见了支着手看着窗外的泽费洛斯，她脸上浮出惊讶的神情。

    泽费洛斯对着她勾了勾嘴角，举起左手招了招，做了个“嗨”的口型。

    “克莱恩！我又看到了！上次那个和我们擦肩而过的男人！”

    娜娅抓紧身边的同伴的手臂，回头，伸手指着那辆缓慢行驶的马车。

    克莱恩和韦尔奇顺着女孩手指之处望去。

    “妳是不是眼花了？哪来的马车啊？”韦尔奇无动于衷地回过头，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去我的房子那边，看看能不能多破解一些内容。”

    “我敢说今天这一场展览会对我们的工作很有帮助。”克莱恩的眼睛一亮，他对神秘的第四纪历史向来十分感兴趣。

    两个粗心的男孩都没有注意到娜娅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墨菲斯托?古诺：主角本体依照诡秘世界规则制造的化身，如其名，代表着破坏，否定，但祂的所作所为都是有规则的，有目的性的。祂信奉等价交换，遵守契约，对那些面临诱惑的人们会做出什么选择，祂很感兴趣。目前化名比利?赖斯，一家古董店的店长，有着棕发蓝眼的中年男人，拥有高原人血统。秩序恶？

    ＊＊：部分对话和歌词出自《浮士德》第一部。

    ＊＊＊：出自《麦克白》第二幕第三场。

    ：“玄学”在《浮士德》中的解释为凡不适合于人的头脑的事物，都能用玄学领悟，出自《浮士德》第一部书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