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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悄悄滴进村,闷棍滴不要!

    

十一:悄悄滴进村,闷棍滴不要!



    丹庚疾步走进庙里。

    蒲团破裂成好几块散落一地,神龛被削掉了半截,城隍断首滚落一旁,香炉翻倒,炉灰四洒。墙壁上多了许多凌厉的剑痕,血迹亦尚未干涸,还在缓慢地顺着石砖的缝隙向下渗透。

    破庙里一片狼藉,刀光剑影的凶险依然弥漫。

    丹庚走到血迹面前蹲下查看,心中五味杂陈。

    是那小飞贼的同伙来救他,和洛捕头发生了一场激战?还是有别的势力暗中觊觎,洛捕头和小飞贼只是螳螂捕蝉?

    丹庚站起来,环顾四周,只觉得凄凉后怕,对前路何在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虽然相识于危急时刻,相处的时间也很短暂,但丹庚孤身穿越到这无依无靠的乱世,虽然有系统作靠,她也时常给自己鼓励打气,但终究很惶然,对陌生的环境充满了警惕和不安。沉稳体贴的洛谦雪一定程度上安抚了丹庚的情绪,也给了她及时的帮助,丹庚很难不产生一点隐秘的依赖。

    现在,洛谦雪突然失踪,甚至可能再次陷入危机,丹庚既担忧他的安危,又觉得现在该担忧自己才是。没了大佬做保护伞和接引人,领功行赏就不必想了,今晚在哪儿安全地过一夜怕才是头等大事。

    突然想起什么,丹庚走到神龛面前,试探着往城隍神像的屁股后面一摸——

    药包不见了,但多了个东西。

    一枚拇指大小,镌刻着流云纹,底部做成燕尾造型的铜牌。

    这是……小飞贼留下的?那晚他听见她说的话了!

    丹庚将铜牌攥紧掌心,心思急转。小飞贼这是专门留给她的?暗示她知道了自己给他上药,既往不咎;还是警告她,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这场打斗和他有关吗,留下东西,是还会再回来吗?

    丹庚脑子乱乱的,她仔细端详这枚铜牌:边缘磨损得有些厉害,表面却不见一点锈迹,使用的时日已久,使用的人却对它很是爱惜。把这样的东西留在只有自己知道的隐秘角落,至少,他应该对她没有杀心。

    丹庚沉吟再三,出于直觉,还是留下了这枚铜牌。

    今晚不能在破庙过夜了,只能去刘十八跟她提过的无名村撞撞运气,至少那里有人居住聚集,不用担心自己死得无声无息。

    丹庚按着刘十八跟她说过的方向,追着最后一点天光去找无名村。没走多远遇到了一条小河,她顺手洗了洗手脸和脖子,以手作梳顺了顺鸡窝头,把自己捯饬得没那么寒颤,然后一路顺着河流向上游走,天擦黑的时候,终于看到了村落的影子。

    村口搭了个朽破的茅草亭,立了块原生态的大石头,草草刻了“无名村”三个字。

    打眼望去,整个村子的规模并不大,房屋也都是茅草屋,随手折下的几根树枝系着草绳一插就算是圈了院落,到处堆着柴草垛和农具。

    天色已晚,大多数人家都已经吃完饭,早早在屋中歇息了,间或有两声狗叫,一片静谧。

    整个村子都像它的村名一样,散发着贫穷、闲适、古朴的气息。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不外乎此。

    不知道刘十八的房子是哪间,丹庚本想听狗叫循声去找,但是天黑月未挂,视野不好,村民堆放的东西又杂乱,她东绊一跤西绊一跤的,只好放慢脚步,压低了腰前行。

    丹庚蹑手蹑脚的,在自己眼里这叫谨慎探路,在别人眼里叫鬼鬼祟祟。

    背后一闷棍打下来,丹庚躲闪不及,被打中了肩膀,顿时一阵剧痛,“啊”一声,抱着膀子委顿倒地。

    “小贼,大晚上的偷偷摸摸,形迹可疑,必非良人!劝你束手就擒!饶你不死!”

    一个举着竹棒的人从背后蹿出来,夜色下看不清相貌,只听声音是个少年人。

    丹庚怒道:“胡说八道,我才不是贼!”

    “嘿,小贼还要狡辩!看打!”来人举棒欲要再打。

    “哎哎哎别打别打别打!英雄有话好说!我真不是贼!”丹庚连忙双臂抱头,能屈能伸道。

    来人“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只火折子,轻轻一吹,亮起黄豆粒大小的火焰,火光慢慢跳跃涨大,被放在两人之间,映出两张稚嫩的脸。

    丹庚看清眼前人,无语心道:怎么比我没洗脸之前还脏。

    面前的少年蓬乱短发,胡乱抓成一个鬏歪斜在头顶,挂着几根稻草,脸颊脏兮兮地沾满了锅底灰,一身打满补丁的破衣烂衫,身上用麻绳缠了几圈,挂满骨头木头磨的零碎玩意。

    要是白天遇见,丹庚少说也要认个同事,问问他村里讨饭业务好不好做,能否接受以后的职业竞争。

    “你,”丹庚抬起手指着他,真心实意地发问,“你不也是乞丐,凭什么说我是贼?”

    乞丐少年的竹棒“笃”地墩地,理直气壮:“当然不一样,我住在村里,而你,你一看就无家可归,四处流浪,趁月黑风高摸进村子,定是想行不轨之事!我要保护村子,免受你这小贼毒手!”

    丹庚气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轨了!官府抓人也要有证据,你先打人、又污蔑,装英雄也要讲道理吧?”

    乞丐少年蹭了蹭鼻子:“那你干嘛偷偷摸摸的?你自己形迹可疑,就别怪我怀疑。”

    “你也知道是‘可疑’啊,我干什么了我,白挨一闷棍……”丹庚摸摸胀痛的肩膀,一肚子憋屈,心道我这是什么多灾多难的衰命。

    “说你是来干嘛的,不能说服我,绑你去见村长!”乞丐少年圆眼一瞪。

    “哎哎,见村长就不必了,我在村里有熟人,刘十八你认得吧。”

    听丹庚提到刘十八,乞丐少年吃了一惊:“你……!”紧接着转转眼珠,狐疑道,“你不是知道了个名字想诳我吧,刘十八是什么样的人,你说说,说对了我才信。”

    “哼,小聪明倒不少。”丹庚轻声嗤笑,“刘大哥是个猎户,身材高大,一圈络腮胡,拿钢叉、背弓箭,身边有一只大黑狗。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

    “你当真认识刘十八!”乞丐少年看她说得一字不差,心里已信了一半。

    “今天他在那个什么……迷踪林里救了我,无名村还是他告诉我的,原本也没想来,只是遇上点麻烦,不得不来借宿。”丹庚解释道。这乞丐少年莽莽撞撞,但没有坏心,确实对村子一片回护之情,丹庚耐得下性子跟他解释。

    否则,早一记老拳砸他个乌眼青了!

    “什么麻烦?”

    “哎呀说来话长,总之我是要去找刘十八的,被你一阵捣乱,还打了一棍,冤枉死了。”丹庚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不跟你磨叽了。”起身欲走。

    “等等!”乞丐少年叫道。

    他虽然是个穷啷当的叫花子,但从小就打心眼里敬佩那些锄强扶弱、光明磊落的大侠,也一向告诫自己穷钱财不能穷志气,却缺米粮不能缺良心,否则也不会逃荒路过无名村时,受了客栈老板娘的一饭之恩便自愿留在村里,想要靠些粗使拳脚守护无名村的安宁。

    知晓自己冤枉了好人,他心里很是内疚。

    “你……你……”他看看丹庚被自己打到的肩膀,咬咬牙,“我打错了你,给你赔礼!”

    说着龇牙咧嘴地从胳膊上撕下一贴膏药来,递到丹庚面前一脸rou痛道:“这是我独门秘方调出来的膏药,消肿止痛立竿见影!”

    丹庚往后缩了下头,看看不知道几百年没洗澡的乞丐少年,再看看他撕下膏药的地方和周围肤色的鲜明对比,一阵反胃涌了上来:“不用了不用了。”

    乞丐少年一跺脚:“我花了好几个月才找齐炮制好药材,跟那些赤脚郎中糊弄人的东西可不一样!就算是放到神医面前,也知道是宝贝!”

    丹庚心想神医也要讲卫生啊,我就算当了乞丐下限降低,也只是容忍自己身上的泥,我没法容忍别人身上的泥贴在自己身上!

    “这么好的宝贝,你怎么能给别人呢,还是自己收好吧!”丹庚真心实意道。

    乞丐少年顿了顿,落寞收手:“我知道了。”他瞟了丹庚一眼,委屈巴巴道,“你嫌弃我。”

    丹庚欲言又止,在善意的谎言和真实的卫生之间,还是选择了后者:“……嗯。”

    “行吧,那算我洪小七欠你一个人情,只要你在村子不走,有事要人帮忙的话,随时可以找我。”乞丐少年把膏药啪得贴回去,位置丝毫不变,“你叫什么,互通个姓名,以后也好相叫。”

    “我叫丹庚。”

    洪小七一皱眉,笑道:“蛋羹?怎么是个吃食?”

    丹庚无语:“……丹心的丹,长庚的庚。”

    “听不懂,我不识字。”

    “……总之你就照着喊吧。”

    洪小七走到前面带路:“你不是要找刘十八,我带你去。”

    “多谢。”

    “别客气!不打不相识,以后我们就是好兄弟了!”

    “……哈哈。”到底有没人能认出她是个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