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
少爷
清风摇曳,院落的藤本月季开得正盛。 在角落修剪花枝的唐韵怔怔地看着人来人来,听着那些被称作为“上流人士”的宾客谈笑风生地走进越家宴会大厅。 “嘶——”指尖一疼,唐韵倒吸一口凉气。她看得太入神,不小心剪到了手指,此时鲜血如注,染红了手边的一朵粉月季。 唐韵顺着枝条往上看,有些月季藤已经爬上了墙头,将花朵高高举向太阳,只有她一个人站在花墙投掷下的阴影中。 她把血胡乱抹在叶子上,清扫完就拿着工具回到工具房放好。 出来时看着有两个女佣坐在花坛后话八卦,旁边还放着两把扫帚。 她原本没想偷听,却不合时宜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怎么没有霸道总裁爱上我,让我不用当女佣啊,给富贵人家当女佣太不自由太憋屈了。” “你就做梦吧,那都是小说、电视剧里的玛丽苏剧情,现实中哪有啊?” “而且真要说不自由……谁能比得过唐韵?听说她八岁就来越家当佣人了。” “……” 自由?这个少有耳闻的词撞进唐韵耳中,莫名让她的心脏震动了一下。 有人走过来了。 “你们两个不好好扫地干嘛呢,”陆管家的嗓门响亮,“还不快起来?” 两个偷懒的女佣急急忙忙地起身,在陆管家的指责声中拿起扫帚干没干完的活。 唐韵看着陆管家往西边的林子走去,那里矗立着一座中式塔楼,听说在清代就在了,可以算得上是古董。 “哎哎,陆管家又去给少爷送饭了。” “一天三顿,顿顿不差,也就只有少爷能这么差使陆管家了。” “少爷不参加宴会吗?” “不知道,听说是个很孤僻的人。” “……” 陆管家前脚刚走,后脚两个女佣又聊了起来,只不过谈资变成了另一人。 唐韵没再听下去,转头从一侧花廊、避开人群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在越家是一个尴尬而特殊的存在,她并非是成年后经过考核进入越家的女佣,而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被卖进了越家。 老夫人还在世的时候笑言她是越家最后一位童养的丫鬟,正好可以陪着她的孙儿孙女们长大,还拿她和春燕奶奶相提并论。 小时候她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后来跟在老夫人身边久了才知道童养的丫鬟到死都要伺候主子。换句话说,她的卖身契上签的是她的一辈子。 可慢慢的唐韵发现需要她陪伴着长大的少爷、小姐一个接一个的都离开了越家,只有她被困在这里。 花廊边上的灌木丛里传出宾客和女佣调情的声音,唐韵视若无睹、神情淡然地经过。 这种事她见得太多了,曾经有一位jiejie就是轻信了一位已婚男人的哄骗献了身,合约到期离开越家后就被原配给叫人毁容了。 可她很快也要拥有一段见不得光的关系了。 唐韵回到自己的小房间,这间房是由杂物间改的,拥挤狭小,只能住一个人,里面家具寥寥无几。 “喵呜——”有猫在叫。 唐韵打开松木百叶窗,坐在窗台挠窗户的橘色小猫一下扑进她的怀里。 “喵呜喵呜~~” 唐韵从柜子里拿了点猫粮喂小橘,然后抱着她走到不算敞亮的窗边,往西眺望。 那座古朴的中式塔楼孤独地矗立在那里,仿若一道落寞而瘦削的身影。 “越……子宁。”她嘴里含着这个名字。 越子宁是越家孙辈千金万贵的独子,年幼便随夫人离开北京到苏州定居,三年前夫人病逝,他执意留在苏州为母亲守孝三年,上一个月才回京。 唐韵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一月前重逢越子宁的场景。那天夜里她跟在其他女佣身后走进大厅,透过缝隙看见身穿白衬衫的少年端坐在紫檀木椅上,冷白的手腕上戴着一条红绳串连的舍利子珠串。 少年瞳孔黛黑、眉眼如画,鼻梁高挺,唇色极红,再加上柔和的面部轮廓更衬得是女相中的菩萨。 彼时女佣们窃窃私语,惊叹于这位未曾谋面的少爷的美貌,可只有唐韵眨了眨眼,觉得在意料之中。 她记得很清楚,在幼时越子宁就是越家最漂亮的孩子。 先生盼得儿子归来十分高兴,提前半个月就让她们收拾干净好一间卧室,可却被少爷冷着脸拒绝。 他说他喜欢清净,不希望太多人来打扰他,不顾先生和二夫人劝阻独自住到了塔楼。 二夫人也是先生的妻子,越家的奴仆们都这么说。可少爷说她不过是先生的情妇,无权插手他的事。 小橘坐在窗台吃完了唐韵手里的小鱼干,正舔她的手指。她缓慢地收回视线,低头抚摸小橘柔软的毛发。 “小橘,你说少爷他还记得我吗?” 小橘听不懂,但它喵喵叫了两声。 唐韵弯着眼,笑容清浅,“不记得也没关系,明天重新认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