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亚当和夏娃

    1.

    从大二开始，身边的同学们就陆陆续续开始实习了。到大三为止，克洛伊这种拼命三郎已经有过两段实习了。性格内向的亚历克斯，作为需要经常社交，建立人脉的商科生并不占优势。每年大公司开放的实习岗位就那么些，而新鲜大学生们像韭菜一样一茬又一茬。大二暑假到整个大三，他的找实习大业都以失败告终。好在他有一个压倒性的优势，那就是拥有一个给力的继父。

    再强的能力，都比不过天降兵。李玉梅见儿子找实习如此痛苦，终于没忍住插手让老公牵了个线。就这样，亚历克斯得到了一家私募公司的暑期实习机会。这让克洛伊有些嫉妒。自己那么卷地学习，社交，抱前辈大腿，到头来还比不过一个天降兵。这让他们的关系降到了冰点，也让亚历克斯很受挫。第一次，他开始质疑自己到底适不适合这个行业。

    莱斯利的暑假也是忙碌的。开学她就要上十二年级了。在基础教育上砸了这么多钱，李玉梅自然是不会满足于本地大学的。夫妻俩打算把她送到美国上大学，冲藤校。整个夏天，莱斯利都辗转在夏校，SAT＊辅导班，义工活动和球队训练之间。亚历克斯曾经觉得，自己能上多伦多大学已经很好了，没想到mama对meimei还有更高的期望。一年大几万美元的学费，mama和继父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让亚历克斯觉得望尘莫及。

    爸妈工作繁忙，亚历克斯偶尔会被差遣去接送莱斯利。有时在车上，他会看到等在路边的莱斯利和不同的男生嬉笑打闹，眉来眼去，其中一个棕色卷发笑起来很阳光的男生出现频率格外高。其实过去的这一学年，亚历克斯或多或少有注意到meimei的变化——她会不顾李玉梅的抗议，把头发染成各种奇怪的颜色。先是红色，又是蓝色挑染，最近是浅金色；她会开始画浓妆；会偷偷在校服底下穿成熟的衣服……meimei似乎急于长大，她是不是谈恋爱了呢？

    亚历克斯觉得自己并没有资格去过问这些事，直到有一天，那个棕色卷发的男孩也跟着meimei一起爬进了车后座。

    “等下顺路把格里芬放下来，到了我告诉你。“依然是那样我行我素，像个被宠坏的公主，毫不在意别人的感受。

    那棕发男孩仿佛是不会读空气，甚至凑上前去跟亚历克斯打招呼，却只得了对方敷衍的回应。男孩吃了个闭门羹倒也不在意，缩回到莱斯利身边继续嬉笑打闹。透过后视镜，亚历克斯能看到两人的眉来眼去，男孩的动手动脚。如果此刻眼睛能射出激光，亚历克斯一定会把那该死的后视镜射碎掉。

    车子缓缓驶入停车位，莱斯利刚迈下车，就被亚历克斯一把堵在了车门口。他一只手撑着车顶盖，一只手抓住车门，把莱斯利死死框在面前：“听着，我不是你的司机。”

    这好像还是自己第一次看到哥哥有不一样的情绪，莱斯利掩饰内心的波澜，淡淡地问：“怎么，你要告诉爸妈吗？”

    “我不管你的闲事。”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的亚历克斯立刻收拾好心态，扭头就走。

    “你吃醋了吗？！“莱斯利在背后大声追问了一句。

    什么鬼，我为什么要吃你的醋？为什么这样问？关我什么事……关我什么事……

    2.

    莱斯利最爱看的电视剧是《权力的游戏》，就像她爱玩的那些游戏一样，她沉迷于其中的血雨腥风。李玉梅却不喜欢女儿看这些砍砍杀杀情情色色的东西，她给电视设置了家长管控，不让莱斯利看任何限制级内容。这自然是拦不住莱斯利的。每周五晚，她都会偷偷跑到哥哥房间去看《权游》。亚历克斯虽然由着她惯了，但之所以默许也是因为发现自己对meimei看的电视剧颇有兴趣。而莱斯利则惊讶于哥哥竟然没看过这么史诗级的剧，更要缠着他看。

    对于《权游》的尺度，亚历克斯倒也见怪不怪。唯一让他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剧里瑟曦皇后和詹姆骑士的感情，这俩人不是双胞胎姐弟吗，怎么能这样爱得死去活来？写书的人在想啥呢？每每到他俩的亲热戏，亚历克斯都觉得如坐针毡。

    “你觉得他们不应该相爱吗？他们会被神唾弃吗？”莱斯利吃着冰淇淋，观察着亚历克斯的反应。

    “不太正常……但神不会唾弃任何人，神爱世人，也包括那些迷失的人。”亚历克斯很认真地回答她，“不管怎样，神最终都会原谅。”

    “哦？”莱斯利按下暂停键，嘴里叼着勺子，也很认真地看着亚历克斯，说出了一通似乎是早就准备好，但听上去匪夷所思的话，“可你不觉得，神创造的亚当和夏娃就是兄妹吗？夏娃是从亚当的肋骨上拆下来的，这你应该比我清楚。从生物学的角度，他俩应该有一样的基因，不是吗？”

    亚历克斯被这一通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歪理整懵了。他试图用逻辑反驳meimei的歪理：“我不觉得应该用现代科学去解释宗教，而且他俩一男一女基因显然不一样啊，不然的话——”

    “是啊，神把肋骨拆下来后，做了些改动，变成了夏娃。最后他俩可能就剩下25％相同的基因了。”莱斯利完全不给哥哥插嘴的机会。她挑起一根眉毛看着亚历克斯，慢悠悠地舔了一口冰淇淋，“就像你跟我一样。”

    阴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轻抚在meimei浅金色的发丝上，轻抚在她细嫩的皮肤上。她红润的脸上，有青春痘，有胎毛，有细汗，有嘴角未舔干净的冰淇淋痕迹。是少女不修边幅的，野生的生命力。她穿着乳白色的背心和短裤，趴在地毯上轻悠悠地摇晃着双腿。柔和的曲线从腰际延伸到圆润的臀部，胸前的轮廓若影若现……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睡觉了，你回屋吧。”亚历克斯是这样应对的。

    是他一贯的作风，不正面回复，假装没发生。

    伊甸园里的蛇，蛰伏着，潜行着，观察着。静悄悄地，一场有关罪与欲的计划，在它脑海中酝酿。

    ＊SAT，即美国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