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窗户纸（上）

    1.

    夜店，这个兄妹俩都从未涉足过的地方，就像是穿越进了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霓虹灯在黑暗中晃动，嘈杂的音乐穿透耳膜，仿佛要震碎一切。人们沉浸其中，如魔鬼般狂欢。城市的生命力在这里达到了巅峰。

    “再跟我重复一遍，三条注意事项是什么？”只是在门口，亚历克斯就已经要靠喊才能与莱斯利交流了。

    “不能离开你的视线；不能吃喝陌生人给的东西；你说离开就得离开。”莱斯利也兴奋地扯着嗓子叫。

    她今天特地打扮了一番——紧身低胸吊带，低腰牛仔短裤，俏皮的西部靴，勾勒着她纤长健美的身材。然而，这一切风光都被严严实实地包裹在一件长款羽绒服之下。因此，一进门，莱斯利便迫不及待地将那碍事的羽绒服脱到了寄存处。

    莱斯利就像一只重返自己自然栖息地的小动物。她拉着亚历克斯的手，兴高采烈地向人群里冲去，嘴里喊着什么，他是一个字也听不清。他被人群，霓虹灯，烟雾和音乐声轰炸得大脑一片混乱，只能任由meimei将他拖到吧台边。

    “两杯龙舌兰shot，刷卡！”莱斯利很熟练的样子对着酒保点单。

    “你今晚只准喝一杯，听到没有？”亚历克斯无奈地看着莱斯利。虽然也想meimei玩得开心，但保护她的安全还是最重要的。

    “知道啦你都念了一路啦——你今天难得不当司机了，来来来干杯～”莱斯利把其中一个杯子推给哥哥，自己一口干了。

    亚历克斯轻轻闻了一下，也学着她一饮而尽，结果下一秒就直接全吐回了杯里。莱斯利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大笑，递给他一个青柠角：“咬一口这个好受一点——你刚才吐掉了十块钱哦～”

    真不知道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喝的，让人放松警惕，让人晕头转向，味道还那么恶心。

    “走，我们去露台上看看吧，听说这里的风景超级好。”还没等亚历克斯从那直冲大脑的酒精中缓过来，他就被莱斯利拖着冲向了通往露台的玻璃门。

    “等……等一下！”但已经来不及了。随着大门的打开，新鲜又刺骨的冷空气扑面而来，直钻人骨髓。

    今天天气虽然不错，但深冬的夜晚气温怎么也不会高。莱斯利却像个冬日战士一样，身着清凉，好似完全感知不到温度，欣喜地蹦到栏杆边。

    REBEL是多伦多最大的夜店，坐落安大略湖畔，在这里，整个城市的天际线一览无余。

    亚历克斯无心欣赏夜景，他担心地围到meimei身边：“快点进去吧，你会冻感冒的。”

    莱斯利像是完全听不见他，目不转睛望着远处的湖面：“不美吗？”

    她沉醉在夜色的五光十色中，湖面上的微风轻抚她的头发，她像是这夜色的一部分。

    美，但没有你美。

    夜晚的城市天际线如星光闪烁的背景，神秘又浪漫。亚历克斯不由自主地敞开自己的外套，把她揽进怀中，用自己的身体和衣服将她紧紧裹住。霓虹灯投射出朦胧的彩色光晕，勾勒出两个相拥的人的轮廓。

    莱斯利将头埋进亚历克斯胸前，她努力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得逞的笑声。他们的呼吸开始同步，体温开始在这微妙的夜色中上升。

    “你心跳好快啊。”隔着衣服，莱斯利能感受到哥哥重重的心跳，越来越快。她多么希望时间能在此刻停止。

    亚历克斯当然能感觉到自己加速的心跳。他两颊燥热，寒风也无法替他降温。meimei紧贴自己的身体和头发上飘来的淡香让他一下就后悔了自己的行为。说好不再让自己陷入这种尴尬暧昧的境地呢？为什么总会这样情不自禁？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人群的欢呼声，霓虹灯的闪烁也变得激烈。

    “噢噢！应该是Marshmello要出场了！我们进去吧。”

    小恶魔一般的少女，挑起了人的心弦，又蓦然挣脱，不管不顾地冲向狂欢的人海，仿佛她自己的享乐是这世间唯一重要的事。

    2.

    舞台上，DJ毫不保留地释放出音乐的能量。人群在舞池里狂欢，在音乐中沸腾。在这迷幻的氛围中，莱斯利随着音乐的律动任由自己的身体摆动。霓虹灯映照下的她，细密的汗珠如碎钻点缀，纤细的腰肢自由扭动，浓密的秀发肆意飘舞。

    亚历克斯的目光一分一秒也离不开她，即使自己不是必须得看着她，即使她是个陌生人，在这电光火石的舞池里，越过一切纷纷扰扰，他也只会被她吸引。

    她很漂亮，很自信，更重要的是，她已经完全拥有了成熟女性的身体。亚历克斯能察觉到周围几位男性对她虎视眈眈的注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戴着耳机蹬着滑板去上学的meimei，那个穿着校服在车后座默默打游戏的meimei，出落得这般耀眼？

    随着音乐渐入高潮，舞池也越来越拥挤，不少男性都把自己的女伴扛到了肩上。莱斯利拉了拉亚历克斯指了指那些在巅峰位置俯瞰人群的女生，投去羡慕的眼神。

    想让她开心，似乎是一种本能，亚历克斯毫不犹豫地蹲下来示意莱斯利坐上来。

    哥哥一米八几的个子，这下整个舞池都一览无余了。莱斯利在他的肩膀上，欢叫着，舞动着双臂。她赤裸温热的大腿内侧紧贴着亚历克斯的双颊。他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的体温，她肌肤的触感，她最私密的部位正紧贴着自己的后脑勺……

    这只是个很普通的动作，没什么大不了的，亚历克斯努力告诉自己。尽管似乎只要和meimei有任何形式的肢体接触，他就会心跳加速，燥热难耐，这样真的正常吗？或许是这个混乱的环境扰乱他的思绪，或者还是应该早点离开这里才对。

    3.

    昏暗拥挤的吧台边，人们或是嬉笑交谈，或是如猎手般潜伏着，静静观察，打量，寻找他们的目标。

    莱斯利靠在吧台上，呼吸仍未平复。刚才的狂欢让她疲惫，现在她只想稍作休息，静静地看着身边的亚历克斯。

    此刻的他正忙着帮她要水，酒保们忙得不可开交，只关注那些点酒的顾客，对只是要水的亚历克斯不理不睬。

    他弯腰倚在吧台上，微皱着眉头，吧台灯从头顶笔直打下，照得他胸肌的轮廓若隐若现。他骨感的指节在吧台上不耐烦地敲着，笨拙地试图引起酒保们的注意。

    可爱又性感。莱斯利看着他，陷入了沉思。现在该怎么办？下一步要怎么做？她盘算着，盘算着，不知不觉和吧台角落一位端着酒杯目不转睛盯着她的男士对上了目光……

    喊了不知几遍“请给我一杯水。”，亚历克斯嗓子都快冒烟了，总算等来了一杯水，可环顾四周，莱斯利却不见了踪影。

    一秒钟之内，十几种应对突发状况的措施在亚历克斯脑海里呼啸而过。只不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要做什么，就看到不远处的角落里，meimei正和一个陌生男人谈笑风生，眉来眼去。

    陌生男人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卷入了什么的。从他的视角看，他只不过是在欢乐场和一个漂亮女孩我情我愿地暧昧交谈，而漂亮女孩又突然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的高大疯男人拽住试图拉走。

    “嘿！你他妈谁啊？！”陌生男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只是他一开口就有些后悔了，那疯男人猛地回过头丢给他的眼神好像要将他碎尸万段。

    “没事没事，这是我哥哥——不好意思我得走了。”莱斯利向陌生男人投以抱歉的目光便乖乖跟着亚历克斯走了，留下那被当作工具的男人呆在了原地。

    “我只不过是一分钟没看着你！一分钟！”亚历克斯怒不可遏，不可置信地看着莱斯利。

    “你反应这么激烈干嘛呀？我也没走开呀。”她一脸无辜地看着他，那人畜无害的皮囊下究竟酝酿着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你只说不要吃喝陌生人递的东西，又没说不要和陌生人讲话——”

    “你不要在这里跟我玩文字游戏！”亚历克斯厉声打断她，“莱斯利，你也是个成年人了，这种地方的男的接近你是为了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

    “我清楚啊。既然我是个成年人了，男的接近我又怎样呢？我不可以自己做决定吗？”莱斯利坚定地看着亚历克斯，声音中毫不让步，　“如果我说我想和刚才那个人睡，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咄咄逼人地说着，一步步逼近亚历克斯。他在大脑里疯狂组织着语言，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直到靠在了墙上，无路可退。

    “亚历克斯，你是最没脾气的人了，别人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生气超不过两天就反过来道歉；mama在你窗台上放那么丑的照片你都能忍三年哈哈哈！”她突然前仰后合地大笑，拍打着亚历克斯的胸口，好像疯了一样，“可是为什么每次看到我和别的男的在一起，你要么阴阳怪气，要么暴跳如雷，像变了个人一样？嗯？你保护欲那么强吗？还是说，你在嫉妒？”

    亚历克斯恼羞成怒，想说什么，大脑却短路了。其实莱斯利的诡辩多好攻破啊，家人之间的关心和保护不是很正常吗？哥哥担心meimei在娱乐场所被陌生男人伤害不是很正常吗？他但凡这样回应都没任何问题。

    可他却像被对方点住了死xue，戳中了痛处，一句话也说不出。

    是时候了，差不多该收网了。

    她踮起脚，勾上了他的脖子，狠狠吻上了他的唇。

    那一刻，亚历克斯的世界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