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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抬头,却看到启瑜正站在回廊一角,冲着他笑。峙逸恭恭敬敬的冲他行礼:“九王爷。”面上带着笑意。启瑜也笑起来:“刚刚在父皇面前看到侍郎大人那般持重,笑也不笑,唬得我都不敢同您说话。”峙逸笑得温润:“臣下资历太浅,岂敢在堂上喧哗,怕是要唐突了各位大人。”九皇子笑起来:“嘿嘿,艾侍郎客气了。”一把挟住他肩膀:“老胡在太平楼摆了个局子,侍郎大人去是不去?”峙逸怔忪了一会儿,才会意他嘴里的老胡是胡之康,这启瑜没回京多久,竟然已同那一班人这般熟了,到真是没想到。笑一笑:“家里还待臣下回去呢。”启瑜呶呶嘴:“我刚从塞外回来,对京城都不大熟悉了,身边都是些大老粗武将,什么都不懂不说,回了京就是在家喝烧刀子玩女人,无聊透顶,不如侍郎陪我四处走走看看,侍郎长得这般俊俏,走在路上,看我们的姑娘都要多一点,嘿嘿,更何况父皇百般赏识你,同你一处,总不会有错的。”说着扭股糖儿一般缠上了他。峙逸见他疯言疯语,如孩子般胡缠,笑了笑,终是答应了,指指手中一摞折子:“改日吧,今日实在是不行。”启瑜这才作罢,欢天喜地的去了。峙逸这两日当值,都眠在宫里,每日思虑又甚,一日不过睡二个时辰罢了,上了轿之后略略睡了会子,到了家门口,轿夫一顿轿子,他便醒了。掀开轿帘,外间便是淅淅沥沥的秋雨,峙逸探出身子,正要入艾维撑开的伞中,忽听得一声唤:“……峙逸哥哥。”峙逸扭头回视,看见一个白衣少女撑着一把青纸伞立在耳门边上,她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白皙的面孔被冻得通红,连鼻尖都是红的。峙逸有阵恍惚,仿佛回到了许多许多年前,似乎是另一个自己的另一段人生里,也有这么一个女孩,娇羞妩媚,亭亭玉立,用期盼的眼神望着自己,盈盈一笑:峙逸哥哥……云英缓缓走过来,脸边的发丝沾着雨水,看着他,一言不发。艾峙逸看了看她身上穿着太单薄了些,取下自己身上乌色大氅披在了她身上:“你来了啊……”他们原是故人,此时虽陌生,却自然有种熟悉感在二人之间流转。云英被温暖的大氅包裹,抬眼看峙逸,他穿着朝服,配着朝珠,眉目如画,却有一种男人气概流露出来,和当年那个少年到底不同,眉目间的威严和英气却更加迷人,看得她心驰神荡。心中一股酸意涌了出来,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这么傻。自己明明爱着他的啊,那样爱,却终究年纪太小,敌不过母亲的世故,就这么同他失之交臂。她原是不太懂得自己放弃的是什么,等到懂得的时候,却真正追悔莫及。峙逸见她不说话,眼中盈盈有泪光,笑一笑:“要进去看看你jiejie吗?”云英吸了吸鼻子,用手将脸边发丝向后挽在耳朵上,露出小巧的耳垂:“原是看过的,jiejie还留我吃饭呢,怕母亲在家惦记着,也就拒了,想着峙逸哥哥的恩情,我……我……所以,就在这角门等了一会子,想当面同你道个谢。”她一双大眼眨巴眨巴的注视着峙逸,好不动人。峙逸却恍若未见,低头看她一双白鞋已然湿透:“我如今同你是一家人了,你同我言什么谢就太见外了,你jiejie也真是的,也不为你备个轿子。”他话里不时提到云凤,才让云英醒过神来,连连摆手:“jiejie原是想的,但是她……说你……说支不动府里的轿子,就给了我许多钱,还让那个婆子送我出门另雇一顶轿子。”说着,伸手指了指身后。峙逸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陈婆子木讷的站在屋檐下,冲着他叫了一身;“爷。”峙逸的眼光收回来时,注意到云英白而细的手腕上套着一个紫玉镯。峙逸怔怔然:“你还带着它啊……”云英笑得苦涩:“当年就是好不容易套上去的,如今年纪长了,骨头也跟着长了,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取下来呢。怕就是想取也取不下来了吧。”她及笄之时,他给她买过这么一个小小的镯子,两个人站在柳树下面,套了一个下午才套上去,她粉藕一般的手都挤红了。他心疼极了,捉着她的手亲了两口,她红着脸埋怨:“做什么要买这么小的。”他嬉笑:“为了让你再也取不下来。”记忆中的场景宣泄而出,将眼前的现实撞得粉碎。云英的泪水就那么自然而然的落下来了,不用再压抑,也来不及觉得难堪。峙逸却只是微微愣了会子,拍了拍她的背脊:“天就要黑了,快回去吧。”云英孩子气的点点头:“今儿个原是见到峙逸哥哥,太高兴了……许久没有遇到这样高兴的事情……所以就忍不住流眼泪了……”那模样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就是艾维都看得一愣神。峙逸侧身嘱咐两个轿夫:“把二小姐送回宅子里去吧。”又对着艾维道:“你陪着一道去,去了嘱咐家里煮点姜汤给她喝,她身子现在虚弱的很。”看了一眼云英,转身进了门去,连伞都未要。云英犹自哽咽,看见峙逸毫不留恋,绝尘而去,似是心里那一点点希望也同他一起去了,可是转念一想,是不是他还恋着自己,怕作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所以才这般躲避自己呢,这才又有了几分欣慰。一番得失计较之间,云英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原来这般喜欢他,似乎比小时候更甚,这喜欢被埋葬了太多年,突然喷涌而出,强烈得连她自己也被惊吓到了。艾维本是人精,见云英这般模样,岂会猜测不透她的心意?不由叹息,虽觉得她可怜,但是峙逸如今好歹都是她姐夫,她若是真的这般喜欢不舍,为何不在当年,而要待如今这般不能割舍,这真是……理智上清醒了些,艾维脸上又挂上了同往日无二至的笑容,扶着云英冰冷的手:“二小姐别伤心了,上轿吧!”雨势本不大,峙逸也就没在乎,一路穿廊过院,小跑着去了东屋,路上遇到的仆人都惊呼:“少爷……”峙逸只是不睬。雨水让他清醒了些,也好过了些。他曾经对云英的痴恋也让他徘徊过伤心过,可是到今日,在他见到云英的时候,却突然有一丝庆幸,没有同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