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集 爱如深渊
耶律德光自从南征覆灭大唐册立大晋班师回朝后,一直闷闷不乐。 原来耶律德光南征后,母后述律平趁皇儿不在,把后宫里略有姿色的妃嬪尽皆赐死,又把乘机把自己的几个娘家亲戚补进去。太后述律平的理由是红顏祸水、美人误国,希望皇上不要沉溺于后宫美色,要像他父皇耶律阿保机那样具有雄才大略,躬身于治国理政,恩施天下子民。 耶律德光自从与梅生欢爱一场之后,只觉得契丹女人尽皆粗鄙无趣,毫无兴致。耶律德光每日以国事敷衍,后宫妃嬪三月不沾雨露。有两个与述律平亲近的妃子,便择机向太后诉苦。太后听罢大喜,“皇上亲国事,疏女色,正哀家之所盼也,实乃先皇有灵,天佑我契丹。” 一日,探子报来,“皇上,自晋皇石敬瑭驾崩后,梅妃并未赋闲。” “梅妃怎么了?”耶律德光急问道。 “梅妃并未做太妃,梅妃还是梅妃,不过已是新皇石重贵的梅妃。”探子答道。 耶律德光听罢,一口鲜血喷出,不省人事。 掌事太监急传太医进殿。 太后述律平、老臣耶律屋质、大将军萧瀚等一批重臣也纷纷进宫,探视皇上。 太医把脉良久,说道:“回太后,皇上之病属急火攻心,气血上涌,一时无法把控,胸血涌出。” “可有良方治癒?”太后怒道。 “回太后,前唐神医孙思邈所着《千金方》里有一方剂可治,且药效神奇,连服十日,病可根除,奴才这就去给皇上配药。” 一班大臣们听说皇上的病可以治癒,这才放下心来,各自忙着喘口气。 太后述律平在皇宫里守着,一连守了十日,直到皇儿耶律德光康復。 老臣耶律屋质见皇上已康復,便上朝晋见,呈送给皇上一把“金弓箭”。 “此箭乃先皇所赐,可射杀五百步之外的猛虎。皇上整日cao劳国事,日久伤身,不如皇上间时到后山上打打猎,散散心,保龙体安康。”耶律德光说道。 “如此甚好,大将军萧瀚可陪皇上狩猎,万一遇上猛虎怪兽,要保得皇上周全。”太后述律平说道。 “臣谨尊諭旨!”大将军萧瀚应道。 翌日,大将军萧瀚带了十名重甲武士,陪着皇上到后山狩猎。耶律德光经年没有狩猎,这次出来自是兴致勃勃。 耶律德光纵马宾士,一会便来到密林深处。 耶律德光远远便看见一隻正在吃草的野兔,于是张弓搭箭。一箭射出,正中野兔,随从人员放声叫好,“皇上好箭法!皇上好箭法——” 耶律德光纵马跑过去捡拾野兔。 耶律德光提起野兔,一阵狂笑。 耶律德光正在狂笑时,忽然一隻猛虎跃起,直扑过来,把他扑倒在地。 耶律德光本来武功高强,要在平日里何惧一隻大老虎。但这次老虎来得太突然,耶律德光竟一时被吓蒙了,吓得六神无主,全然乱了方寸,只得用双手护着头。 随从武士见状,赶紧飞奔向前。大将军萧瀚赶到,挥起利剑刺进老虎肚子里,其馀人等也以剑刺虎,老虎顿时就咽了气。眾人急忙抬起耶律德光,只见耶律德光双手鲜血直流。 耶律德光被抬回皇宫,太医急忙给皇上止血上药,耶律德光半晌才回过神。一场惊吓过后,耶律德光嘱咐太医道:“此事万不可让太后知道。” 太医及眾人忙答道:“皇上放心,我等会守口如瓶。” 太医每日给皇上受伤的双手上药,过了十来天,皇上的手才完好如初。但耶律德光从此再也不敢出宫打猎了。 一日深夜,太医来到老臣耶律屋质府上,说道:“大人,皇上现已不再敢外出狩猎,整日又闷在宫中。老奴怕天长日久,皇上的心病又要犯了。” “胡说,你不是说过皇上的心病服药后便可除根吗?怎么会再犯呢?”耶律屋质追问道。 “大人,皇上的心病易治,但心事难除呀。有心事才有心病,皇上的心事不除,老奴就是神医也难根治皇上的心病呀!” 耶律屋质大惊道:“皇上有何心事?” “这……,这,老奴不敢说呀!”太医吱唔道。 “此处又无外人,你就跟老夫实话实说吧。”耶律屋质说道。 “听下人议论,皇上心里还念着南国的梅妃呢!” “呵,真有此事?那——那你先回去吧,此事容我斟酌一番。”耶律屋质对太医下了逐客令。 “老奴这就告退,请大人速拿个万全之策,救皇上要紧哪!”太医临走时恳切地说道。 太医走后,耶律屋质长叹起来,“不能没有皇上呀,若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太后又要大开杀戒了。就太后那脾气,又会弄得满朝腥风血雨。我还是得想个法子呀——” 翌日早朝散后,耶律屋质进入内殿,独自向皇上请安。 “给老爱卿赐座!”耶律德光说道。老太监赶紧给耶律屋质搬来座椅。 “老爱卿可有要事?”耶律德光问道。 耶律屋质抖了抖胆子,开口说道:“老臣近闻大晋新皇石重贵败坏朝纲,颠倒人伦。其父皇离世后,石重贵不仅不以母事其父皇后妃,反倒据之为妻。此违背天理伦常之恶行,我上国当教之伐之。” “爱卿所言甚是。依爱卿之言,我契丹当出兵讨伐大晋?”耶律德光急问道。 “皇上,依老臣之见,出兵大可不必。皇上可以修书对大晋降旨问罪,接梅妃到我契丹,以防后患。”耶律屋质说道。 “爱卿此计甚妙,可尽速办理。”耶律德光已经急不可耐了。 耶律屋质奏道:“臣闻外使乔荣祖上乃南国汉人,习汉礼,可遣其出使大晋,降旨问罪,接回梅妃。” 耶律德光大喜,立传乔荣进宫。 乔荣得了契丹皇帝旨意,迅速赶往大晋。他首先找到桑维翰,说明来意。桑维翰一听,乔荣不仅仅是宣旨问罪,还要带走梅妃,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梅妃现已被我皇册立为皇后,贵国如何能带走我大晋皇后?贵国若带走了我大晋皇后,岂不拆了我大晋国基?” 乔荣答道:“带走梅妃,乃我契丹皇上之命,大晋若有不从,便是违我上国之命。上国一怒,大晋岂不化为齏粉?” 桑维翰吓得浑身发抖,哆哆嗦嗦地无以应对。 半晌,桑维翰便心生一计,说道:“上国天使,维翰当尽职礼遇。但我皇现独宠都指挥使景延广,此事事大,敢请天使前往景大人处,宣示上国旨意。” 乔荣见桑维翰唯唯诺诺,不像掌权人。做事找对头,说话找对人,乔荣出了相府兴冲冲地前去见景延广。 乔荣腰间掛着一对大铁锤来见景延广,趾高气扬地说明来意。景延广大怒道:“一派胡言,梅妃乃我大晋皇后,尔等胡虏竟毫无廉耻,安敢染指我大晋皇后,我大晋十万铁骑难道是白吃饭的吗?” 乔荣上前指着景延广的鼻子骂道:“我上国天使来此宣旨,尔竟敢出言不逊。若我皇一怒,铁甲一出,当踏平中原,灭尔九族!” 景延广见乔荣如此嚣张,也不再争辩,一脚踹过去,乔荣冷不防被踹了个斤头。乔荣大怒,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取下腰间铁锤砸向景延广。 景延广何许人也。其人虎背熊腰,能力举千斤,手劈石壁。二人打斗起来,你来我往,不到十个回合,景延广便把乔荣打翻在地。景延广一脚踏上乔荣后背,下手扭断了乔荣的双臂。 乔荣疼得在地上直滚,汗水不停地下流。景延广叫来两个侍卫,割掉了乔荣的耳鼻。 景延广指着乔荣骂道:“乔贼,回去告诉耶律德光,我先皇为契丹册封,但我当今皇上是我大晋自立。我大晋再不会向契丹称臣,若有不服,叫耶律德光跟我景延广比试比试!” 乔荣回到契丹,踉踉蹌蹌地向耶律德光哭诉了自己的遭遇。耶律德光怒火中烧,急传大将军萧瀚进宫。 “大将军萧瀚听令,速起五万大军,朕要御驾亲征!”耶律德光吼道。 桑维翰接到边报,说耶律德光亲率五万大军亲征大晋。桑维翰急忙上殿告于皇上,石重贵得知耶律德光武力犯境,要强夺皇后。石重贵气得怒眼圆睁,拔剑砍到桌子上,“朕倒要看看耶律德光有什么本事,敢抢夺朕的皇后,今天朕也要御驾迎敌,跟耶律德光那廝拼个你死我活!” 耶律德光随大军南下,刚一走,跟太后述律平亲近的两名妃子便向太后告了密。太后述律平召来耶律屋质,责问道:“耶律屋质,哀家问你,皇上向大晋索要梅妃可是你的主意?” “回太后,确是老臣的主意。”耶律屋质平静地答道。 “大胆,哀家多次要皇上节欲后宫,以国事为重,你竟敢挑唆皇上贪占美色!” “回太后,老臣要皇上索要梅妃也是以国事为重。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思念梅妃心切,以至龙体伤害,方有前次皇上吐血。老臣想那梅妃即便是常娥下凡,也经不起岁月之剑。皇上若见梅妃如今已年长色衰,便可了断情缘。” 太后怒道:“耶律屋质,哀家看来你分明是在狡辩。” “太后如若不信,可召太医过来询问。”耶律屋质回道。 太后述律平只好叫人唤来太医。太医过来只得以实相告。太后述律平叹道,“竖子不挣气,必成契丹之祸矣!” 皇帝石重贵率三万大军往北进发。三月三日大军行进到冀州白团卫与契丹大军相接。 晋军以李守贞为前锋官。李守贞多年与契丹交战,熟知契丹军的战法,便摆下九圆阵拒敌。九圆阵就是把大军分为九队,摆成一个正圆型,弓駑手在外,主将居中,敌军来犯,便以弓箭相迎,使敌军无机可乘,无隙可鑽。 耶律德光见石重贵并不进攻,只是以阵相持,便下令契丹大军衝锋。契丹军反復衝杀了一个多时辰,总是被晋军密集的箭阵挡了回来。耶律德光大怒,吼道:“有斩杀或捉拿大晋皇帝者,赏黄金万两!” 契丹军一听皇上的赏金万两,人人捨命向前。一时间契丹军锐不可挡,晋军的阵脚开始混乱,前锋官李守贞率亲兵一千人迎敌奋勇抵挡,总耐血rou之躯难敌契丹军的战车,不到半个时辰,李守贞的亲兵就死伤大半。 正在紧急关头,皇帝石重贵拔刀起身,要衝上前去与契丹军拼命,吓得大将军杜重威急忙抱住皇上,阻止皇上出战。皇帝石重贵已怒不可遏,非要衝向阵前。就在此时,忽然狂风大作,霎那间,飞沙走石,人马尽皆不能睁眼。前锋官李守贞立命将旗前后左右舞动,锣鼓三紧四沉。晋军一听号令,骑兵下马,步兵收箭,纷纷抽出战刀,杀向契丹大军。 契丹军都是战车作战,一部小战车配三匹大马,一部大战车配五匹大马。马遇狂风飞沙,睁不开眼,只能乱冲乱撞,也不听主人使唤,各自发力腾起。契丹军的战车大多数都被自己的马匹掀翻,无数的士兵被掀翻的战车轧死砸伤。 晋军都是单兵作战,在狂风飞沙中冲入敌阵,遇马砍马,遇人砍人。契丹军大乱。大将军萧瀚在混乱中尽力解下一匹战马,护着耶律德光上马,牵着马一路狂奔,往北逃命。 白团卫一战,契丹军死伤一万馀人,被俘五千多人。耶律德光气急败坏,拔刀就要自尽。大将军萧瀚急忙夺刀,劝说道:“皇上,不是我契丹军败给晋军,而是败给了风沙。黄河以北,冬春季节多风沙,待到夏季到来,便再无风沙,我契丹再挥师与晋军交战,必能杀得晋军片甲不留。皇上不要意气用事,等夏季到来时,再復仇不迟。” 耶律德光觉得大将军萧瀚说的有理,也打消了寻死的念头,便收集残兵回国,等待来日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