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不熟的狗,不如丢了
养不熟的狗,不如丢了
门被人从外面扣了两声,把李钰鹤从回忆里拉出来。 他收拾好自己,起身开门。 来敲门的是宝珠公主身边的宫女,小姑娘见到这张又冷又俊的脸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嗫嚅道:“鹤大人,公主说今日要出宫祭拜先皇后,请您随行。” 这位先皇后便是当初带着宝珠公主亲临他生日宴的娘娘,生性温和,和宝珠公主极为亲密,可惜在公主八岁的时候便因病与世长辞了。 皇帝怜惜公主小小年纪便没了生母,许她可以时时出宫去皇陵祭拜母亲。 公主小时候去得勤,长大些后,便只在皇后忌日和生日的时候会过去陪一整天。 今日离皇后忌日还有段日子,公主不知怎么突然要去看皇后。 李钰鹤没问,回复宫女:“我知道了。” 那宫女得到回复,忙不迭跑了。 李钰鹤看着对方跑远的身影,习以为常,人人见他都如此,他只当自己的长相确实可怖。 好像只有公主不怕他。 ......不知看久了会不会也觉得他无趣。 想到这,李钰鹤面色更冷了些。 顿了顿,男人试图动动嘴角勾出一个笑容来,僵硬地回想着年少时少有的几次笑容是个什么样子....... 一个侍卫从门洞钻进来,看到他这表情,“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李钰鹤:“......” 他迅速收起表情,轻咳了声,沉声道:“什么事?” 那侍卫战战兢兢,还没从看见阎王笑容的阴影里出来,哆哆嗦嗦回禀:“禀鹤大人......小人来问,这次随公主殿下出行的侍卫名单......” “除去一年内去过的侍卫,剩下的抽签决定,一炷香后,正门列队。” “是!” 那侍卫忙不迭走了。 背影看着比刚刚那位宫女还要慌张。 李钰鹤脸色变冷,放弃尝试微笑的打算,回屋洗了把脸出去了。 安排好出行的诸项事宜,李钰鹤转身,独自往公主卧房走去。 与其他侍卫不同,他是宝珠公主钦点的贴身侍卫,需要时刻伴在公主身边。 当初他因师傅求情,勉强免于流放,心灰意冷准备离开上京时,在城门口看见了公主府在招侍卫的告示。 他鬼使神差去了,得到对方轻飘飘一瞥,“这个长得不错,就他吧。” 像是在恩赐一只听话的狗。 李钰鹤在那天的雪里被浇透冻实,当真留在公主府,做了长公主的贴身侍卫。 * 公主卧房。 宝珠整理完,出门便看见大门处走来的人。 男人穿着万年不变却整洁的黑色劲服,里衣领口紧阂在锁骨上方,斜衬着硬皮质的肩甲,就连手臂都紧箍着深蓝色的臂甲,冷淡规矩。 唯独勒紧的腰封和高束的马尾还算赏心悦目。 宝珠满意地把目光落在他身上:自己府里各个侍卫都是这身打扮,唯独这个穿得还算好看。 她欣赏了片刻,目光上移,对上男人古目无波的脸。 “......” 无趣。 这棺材脸。 她没了兴致,懒洋洋等对方徐步而来,找茬道:“怎么这么慢?” 其实不算慢,她就是不爱看棺材脸。 男人闻言,眉眼动也不动,一板一眼道:“属下有罪。” 毫不意外。 这世上怎么会有无趣到这种程度的人,毫无七情六欲,像个被抽掉了灵魂的傀儡,白长了一张俊脸。 公主散了兴致,不愿再看他那张脸,兀自提步往外走,身后一众侍从连忙跟上。 她上了车,余光瞥见李钰鹤单手扯住一匹马身上的缰绳,手背因用力爆出线条清晰的青筋,正要翻身上马,整个身体拉出一道清丽的弧线。 她收回目光,淡淡道:“李侍卫今日别骑马了,练练脚程。” 这话落地,外面霎时一静。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吓得僵在原地,用余光拼命瞥着被公然降罚的阎王。 只有当事人面目平静,不争不辩地松开了握住缰绳的手,“属下遵命。” 看起来完全没有因为被主上当众责罚而恼羞成怒。 公主淡扫他一眼,放下轿帘,恹恹道:“启程。” 暴雪如注。 上京的雪下得烈,纷纷扬扬像是要淹了人间,鹅毛一般卷着寒风涌下。 路上只有这一队行人。 侍女们跟公主坐在轿子里,侍卫们骑着马落雪稍好些,唯独独身走在队伍最前方的黑衣男人,整个人都沾着雪。 但他步伐又快又稳,踩着及脚踝的雪,速度居然不输身后徐行的马。 宝珠中途掀开轿帘看了眼,男人小麦色的两颊被冻出了几丝不明显的晕红,脑后的马尾被雪打湿、略显狼狈地垂着。 但男人的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见她掀开轿帘,如往常一般投来询问的视线,似乎在心平气和地等待她的旨意。 宝珠:“......” 养不熟的狗。 男人眼眸趁黑,目光又深又静,看她像是在看一团死物,这死物无论做什么,都似乎引不起他半分情绪波动,无趣到让人恼火。 宝珠被人捧惯了,难得对一个人起了几分逗弄的兴致,几日得不到回应也就倦了。 她忽视男人冻红的脸,重新合上轿帘,琢磨着要不换只狗来养。 每日对着这样一张无欲无求的棺材脸,也太影响心情了。 ** 队伍在雪里行进了小半日,终于抵达皇陵。 宝珠公主在侍女的搀扶下了车,守门的侍卫见是公主驾到,立刻打开大门,迎着宝珠进去。 作为公主的贴身侍卫,李钰鹤也提步跟在后面。 宝珠看也没看他,兀自走到供奉皇后的陵寝前,屏退众人,独自沉着脸进去了。 公主明显心情不佳,一众人都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地等在外面。 李钰鹤盯着紧闭的门扉,回想刚刚少女紧绷的侧脸,眼睛缓慢地眨了眨。 她不开心了。 李钰鹤认识到。 这个想法让他心头控制不住地有些不舒服。 想了想,他找来一个靠得住的侍卫代替他守在门口,自己一撩衣摆,跨上一匹马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