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悖论

    ENTP 被房间强制离开了,在选择了重新来过之后,房间以重启能量不够明确为由,给了 ENTP3 个月的时间,如果他在这三个月里还是没能给出自己对于 INFJ 的确切感情,则机会作废。

    啧,ENTP 揉着脑袋从地上坐了起来,房间还是离开时的模样,只是,他的视线扫过床头柜,夕阳的余辉洒在房间里,房间都镀上了层暖融融的光,平板屏幕常亮着,乱糟糟的床头柜上,有一张潦草的速写纸,ENTP 走过去拿了起来,混乱的线条里,有一双眼睛笑着看向纸外。

    ENTP 突然疯了一样冲出房门,母亲正面色如常地准备着晚餐,抱着一丝期冀,他开口问道:“妈,我哥呢?”,忙碌的动作顿住,她似乎思考了起来。

    ENTP 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从未如此热烈过,仿佛即将上绞刑架的囚徒,万一呢,万一 INFJ 没死呢,如果他没死呢?

    如果他真的没死,那自己一定要...

    一定要,做什么?

    ENTP 的思维奔逸乍然止住,母亲思索了没一会,就笑着开口,“怎么啦?你睡傻啦?你哪里来的哥哥呀”。

    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举起手里的草稿纸,指着里面的眼睛对母亲说,“这双眼睛,你认识吗?熟悉吗?”,mama见 ENTP 状态有些不对,便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凑过去看了看,“很漂亮”,没多久她就得出结论,“你说的要闭关创作就是为了这个呀?”

    不是的,ENTP 摇头,他想解释,他想跟面前的女人说,画里的这个人才是她的亲儿子,他想解释说这是他哥,是真实存在过的,他哥的,INFJ 的眼睛。

    可话卡在喉咙,理智压着哽咽,哽咽压着他想表达的所有的话,后知后觉的隐痛侵袭全身,在他哥离开的第一天,ENTP 时隔多年,终于再度体会到了失去至亲的痛苦。

    好像除了所有人都把他哥忘了,世界依旧如常运转着。

    之前经历过的事情好像只是自己的幻想,直到一天,有一个人找到了自己。

    ENTP 看着对面不停搅着咖啡的人,眉毛皱的越来越紧,那人的身边有个空位,上面放着一个黑森林蛋糕,不知道是给谁吃的,还是准备一会打包带走。

    “所以,你刚刚提到的...”,ENTP谨慎开口

    “我应该是答应过谁的”,那人把一份文件推到了ENTP面前,“挂名股东,加上控股,比例在合同里,你可以自己看”,ENTP翻阅着,白纸黑字一条一条列的清清楚楚,足够他那个好父亲倒台后让他能养活自己和母亲。

    尽管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他迟疑了一会,还是开口问道,“这份合同,是你和谁协定的?”。

    对面那人沉吟了数秒,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抱歉,我没印象了”,他摘掉眼镜揉了揉太阳xue,“既然这个东西存在就会有他的道理,受益人是你,直接找你谈应该没什么区别吧”?

    ENTP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翻着文件,一遍又一遍。

    对面那人歪着头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冷笑一声,“他估计怎么都想不到,他最疼的儿子也在想着怎么让他倒台”,见ENTP没反应,他靠回椅背,盯着一旁的黑森林蛋糕,片刻,又吐出了一句,“活该”。

    “我很好奇”,ENTP突然开口,“为什么你们都认为我不会对那个老东西下手呢?”。

    对面那人挑了挑眉,似乎是来了点兴趣,“很明显,因为你又不像我们一样,有爹没爹一个样,我们可都是从最底下爬上来的”,他的目光锁定ENTP,上下打量着,“明明身体里留着一半相同的血脉,凭什么你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父母宠爱,吃喝不愁,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这份文件的话,我大概会连带着你一起送进牢里吧”,他起身抽走文件,手指在条目上点着,“我不知道这份文件是我和谁定下来的,但我有种预感,我需要找到你,履行我的义务”,修长的手指落在最后空白的签名处摸索了几下,他抬头,“你说是吧,我的,弟弟”。

    “别”,ENTP抬起头,直直和他对视,“我很感谢你还愿意把这份合同拿出来,INTJ ,但你的弟弟,我真的不敢当”,他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像极了在房间里时他哥每次和他谈正经事时的姿势。

    大概是因为一直在想INFJ吧,他此时竟然把他哥的神态学到了七八分。

    “怎么出生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了的,也谢谢你没把这份气撒在我身上”,他顺着INTJ的目光看向那块蛋糕,大概猜到这是谁爱点的了。

    原来他哥爱吃甜食,ENTP嘴角轻轻勾了勾,又很快落寞地放下。“我有哥哥的”,他听见自己说,对面的INTJ似乎有些惊讶,“我调查过,除了我,他应该只有你一个孩子了”。

    ENTP似乎有些恍惚,没有什么反应,INTJ见状也没再继续,而是话题一转,“你明天有空吗?如果还是信不过的话可以带上你的律师,明天正式把合同签一下”,INTJ站起身,“这个咖啡店我包下来了,如果你喜欢这里的糕点,欢迎来消费”,话音落他看了看腕表,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ENTP还是坐在原地,九号房间里发生的事情好像自己做的一场噩梦,或是自己为了创作,疯魔了之后臆想出来的剧情,除了自己的记忆和那双眼睛,没有什么能证明他哥存在过,所有人都把他哥忘了。

    直到INTJ找到自己,拿出这份文件。

    怎么说呢,ENTP缓缓站起身,往门口走去,店外的暖阳融化了一身的冷气,旁边有家文具店,ENTP走到里面,挑起了彩纸。

    该怎么说呢,他低头看着手里花花绿绿的彩纸,两滴眼泪砸在了塑封膜上。

    这好不合时宜,可是真的好合适啊,ENTP想。

    这就好像,在整理爱人的遗物时,却发现了一封还没写好的情书。

    这份文件,INFJ为这份文件做了多少努力?为什么瞒着自己?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为什么觉得自己会在他和父亲之间,选择坚定地站在父亲那里?为什么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自己只是,自己只是不表现地孝顺一些的话,就没办法顺理成章地从他那里得到想要的东西,仅此而已。

    那个所谓的父亲在母亲去世的那一刻起,就早已在自己心里死掉了。

    所以他哥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如果早点让INFJ知道就好了,如果自己没有因为母亲的死逃避所有人的关心,多注意一下INFJ,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呢。

    门铃响起,放学的孩子们有说有笑地推门走了进来,一时间小小的店铺里充斥着孩童的欢声笑语,而ENTP一个一米八几的男大,抱着一堆花花绿绿的滑稽彩纸,蹲在角落里,泣不成声。

    这大概是INFJ死后第七天,按老人的说法,第七天的时候去世的人是要回家看一看的,ENTP怕他哥找不到自己,于是在门口点了一堆蜡烛,他就就着蜡烛昏暗的光折千纸鹤,折一半反应过来,他哥最需要的大概是钱,可他哥明明能力不差,怎么就心甘情愿一直坐在那个小办公室里,怎么明明能力那么强,却每天累得不成人形呢。

    为什么呢?你不知道吗,ENTP。

    整整一夜过去,ENTP靠着大门睡着了,梦里没有见到他哥,他想他哥大概嫌他没给他烧钱,凑不够来这里的路费。

    他哥对他那么好,他哥不会因为怪他所以不来看他的。

    可有时候ENTP又觉得INFJ恨他,不然怎么狠得下心,自杀在自己面前。

    距离INFJ去世已经一个半月了,这期间ENTP从最开始的浑浑噩噩,到尝试各种和九号房间再取得联系的方法,可那个平板无论怎样都没动静。

    明确的情感能量?ENTP合上手头的民俗大全,求人不如求己,他看了看手机备忘录,该是去做礼拜的时间了。

    ENTP,一个即将毕业的艺术生,在毕业来临之际,草草做完毕业作品之后,开始沉迷玄学。

    “耶和华照自己的形象捏造了人类的祖先,男人亚当,又取了一根亚当的肋骨,创造了女人夏娃,并安置这对男女居住在伊甸园中,即人类的乐园,乐土...”,ENTP坐在一堆正襟危坐,衣装得体的教徒之间,听得有些昏昏欲睡。

    “故而人不可学该隐,他是属那恶者 ,他杀了他的兄弟,因自己的行为是恶的,兄弟的行为是善的。人非有信,就不能得来神的喜悦。该隐与亚伯最大区别,该隐不是存信心献,亚伯乃是存信心献。所谓存信心而献,就是指他相信祭牲所预表的救赎者....“,ENTP突然惊醒,随手从兜里掏出一枝笔翻开手里的书就开始写了起来。

    献祭,所欲表救赎...,这场传教似乎结束了,身边的人陆陆续续站起身,唱起了颂歌,ENTP也匆忙站了起来,接过了一旁人递来的所谓“圣血”,余光里,却在一边看到了一个像极了INFJ的背影。

    “哥?”,他随着散去的人流追去,在一旁空房间即将关上的门缝,瞥见了熟悉的衣角。

    “哥!”,ENTP扶着门闪身冲了进去,便看到了屋里坐着两个人。

    “你好”,其中一个人笑着开口,看的真切了后,ENTP发觉那人和他哥只是背影有些相像,他草草道了歉,便打算回家陪他哥。

    “那杯圣血,你最好喝掉哦”,那人又开口,ENTP头也没回地说道,“哦,我不信这个”,他的手已经搭上了门把,今天牧师讲的那段圣经有一些启发到了他,他打算回去再研究一下,或许能在现实世界找到所谓九号房间的缩影。

    “但是你哥对这些还挺了解的”,扶住门的手僵住,ENTP猛地转身,“你说什么?”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另一个人盯着他夹在腋下的书,轻轻吹了声口哨,“有品位,来教会带本民俗大全”,他没理会ENTP防备的眼神,而是转头看向身边的人,“泽鹿,我记得你也有一本这样的书是吧?”

    那个叫泽鹿的人又冲着ENTP笑了笑,手示意了一下对面的位置,“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请坐”。

    “所以,照你的话来说,那个所谓的九号房间只是游戏的一环?”,ENTP端起“圣血”一饮而尽,咂了咂嘴里留下的涩意,似乎对苏泽鹿说的话并不太相信,“你说的这些,太超自然了”,他看向苏泽鹿的眼睛,“很难不让人先怀疑你的精神状况再去思考你说的这些天马行空的话”。

    “漂亮的观点”,一旁那人开口,听苏泽鹿介绍,这个人似乎是叫做祁爻,“这种情景下还能保持理智持怀疑态度,很不错,就是似乎有点蠢。不过就算你嘴上说着不相信,可你现在还没走,不是吗?”

    ENTP嗤笑了一声,“毕竟故事讲的很有趣”,他回到。

    “ENTP,很抱歉当时我们在那边故意装作没听到你们的呼喊”,苏泽鹿把一个眼熟的平板放到了桌子上。

    ENTP眼神变了变,翘着的二郎腿放了下来,双手撑在了桌子上。

    “泽鹿挺过意不去的,但碍于规则,我们不能为你们提供帮助”,祁爻在一旁补充道,“但规则可没说我们不能在现实世界找到你”,他冲着ENTP挤了挤眼睛。

    “之前我们从任务世界出来的时候获得了一个奖励,这个奖励可以让你回到过去某一段时间12个小时,之后你在那12个小时里的记忆会全部消失,但你造成的影响还在,唯一一个限制就是不能透露和游戏有关的任何一点,不然时间线会崩坏”。

    “我和阿爻没什么想回去的时候,这个机会送给你啦”,苏泽鹿笑着把平板移到ENTP面前,是熟悉的选择界面,上面只有一句话:请您是否选择现在开始回溯,下面有是和否两个选项。

    “这个是有时效性的吗?”,ENTP问到。

    “先不提他的时效性,你重回游戏的期限只剩不到一个月了吧”,祁爻点了点桌子示意ENTP回神,“直面自己的内心,把握住当下,不要把人性和爱混为一谈,这是两个东西,你大可以否定他的一切,他的品行,他的谈吐,他的懦弱不坦诚,他的逃避不勇敢,但你唯一不能否定也否定不了的,是他的爱“。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祁爻垂了垂眼,“不就是爱的忠诚度,爱的原因,以此来审视推测对方大概会爱自己多久,怀着排斥与怀疑的心情面对所有试图接近你的人,别告诉我这是你缺爱的表现,你在消耗你哥对你的爱”,对面的ENTP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你觉得你哥是懦弱的,可他至少敢把他的爱表达出来了,你呢?你至始至终都在逃避,哪怕你哥把心捧到你脸上了,你还在拒绝往爱的方面想,你以为自己足够理智吗?不是的,你只是在逃避而已,因为你不知道直面这份感情之后结局是什么。你高高在上审视你哥,你自以为比他还要了解他自己,是你的懦弱和迟疑,给你哥贴上了感情被任务带着走的标签,如果你敢于把自己的想法哪怕透露出来一点,以你哥的脑子,你觉得他会想不到后面吗,以他的能力,安排你们俩的以后你觉得很难吗?你觉得他还会自杀吗?”

    “我知道您大概是想帮助我”,不知道过了多久,ENTP的声音响起,“您说的是对的,可毕竟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所以对于您的观点,我会选择性地接受”,他拿起平板朝两个人点了点头,“谢谢您二位的礼物,再见”。

    ENTP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苏泽鹿偏头看了看祁爻,刚刚口若悬河一顿输出的气势瞬间消了下去,一抹红霞悄悄爬上了他的耳朵,“我,我提点一下他,他现在这个状态你好声好气他反而听不进去”,祁爻若无其事地偏过头,良久,苏泽鹿轻笑了一声,“好啦,准备准备,要走啦”。

    距离最后限度还有10天,ENTP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有时会对着草稿纸上的眼睛出神地看一下午,直到夜幕夕沉,才活动着僵硬的身体,在床边一侧的地板上躺一会,直到睡意渐浓,再爬回床上继续睡。

    祁爻说的不是不无道理,只是,ENTP翻了个身,平心而论,他真的分不出来自己对INFJ到底是爱多一点还是亲情中的依赖多一点,他也不明白INFJ对于自己是习惯性的关爱占大多,还是真正的爱占大多。

    这些问题,如果INFJ还活着的话,自己或许会和他讨论很久,然后他哥肯定会无奈地揉着自己的头发,轻声提醒时间太晚,该睡觉了之类的。

    如果,INFJ还活着的话。

    该多好啊。

    为什么,为什么就那么死了呢?

    ENTP拿出平板,看着那个所谓“回溯”的界面,只有12个小时啊,能干什么呢,一点任务相关的东西都不能透露,ENTP盯着平板许久,把它塞到了枕头下面。

    都说只要还有人记得你,你就不算是真正的死亡,可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已经没人知道INFJ这个人了。或许他早就投胎转世,到一个好人家,家庭和睦,从小就健健康康地长大,会有爱人,会有一大群朋友,不用每天心惊胆战地规划什么,不用在那样紧锣密鼓的布局里还时时刻刻考虑着自己。

    头痛地像是要炸开,ENTP听说人的自我保护机制,会让你在失去最重要的人的那一刻,自动否认,压抑一瞬间扑来的情绪,可这已经快三个月了,为什么自己还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呢,总不能是,自己的大脑结构异于常人吧。

    想到这里,ENTP不自觉笑了一下,他想转过身和他哥分享新发现,却突然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ENTP又开始乱想,当初失去母亲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呢?好像也跟没事人一样吧?除了家里的其他人偶尔会提起这一点和INFJ的死不同,其他心情都是一样的吧?

    ENTP记得自己大概一直毫无感觉地对待一切,直到...

    直到收到了他哥给他寄的一封信,还有那一朵干枯的百合。

    那时候的ENTP真的以为是mama的来信,抱着那几瓣花回房间哭的撕心裂肺的,压抑了许久的痛苦终于反扑,那时候他紧紧攥着花瓣,像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救命稻草。那时候的INFJ还没搬来和自己一起住吧?那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写下这封信的?

    ENTP突然坐起身,他拿起枕头下的平板,点击了确认回溯的选项,像加载网页似的,选项下面出现了一个一直转着的小圈,而后跳出了一个小弹窗:请口述您想回溯的时间点。

    ENTP打好的腹稿哽在了嘴边。

    去哪里呢?去什么时候呢?在房间里和INFJ相处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里快速回闪着,他想到他哥的下辈子,想到他的上半辈子,想到他的童年,最后定格在了他哥背上那一条长长的疤痕上。

    一定很疼吧,他哥当时还那么小,ENTP干的起皮的嘴唇翘了翘,这几个月他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

    又能见到他哥了啊,他弯着眼睛,屏幕倒影着的自己,泪流满面。

    “我要回到INFJ留下这道疤的那个时间段”,他听见自己说。

    周围环境并没有任何变化,ENTP甚至还能听到外面嘈杂的蝉鸣。

    啧,就不该信那两个人,他把平板放到床头柜上,心里说不清高兴还是难过,可就在下一秒,周围的景物突然开始扭曲,剧烈的晕眩感传来,ENTP在一阵强光中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眼时,只觉得周边似乎有打骂的声音,还有东西打在rou体上的闷声,ENTP猛地睁眼,发觉自己正置身于一道窄小的小巷尽头,那小巷中间,一群拿着木板的人正围成了一个圈,用力地砸在中间什么人身上。

    眩晕感还没消失,ENTP用力摇了摇脑袋,却发觉自己的身形也变得很小,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惊讶之际,他看到其中一人高高举起了一个木板,上面漏出的铁钉闪着尖锐的冷光,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他拼命向着那里跑去,“住手!”,那人似乎是愣了一下,扭头看到了ENTP,却又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乱跑的小屁孩,哈哈哈”,他没再管狂奔过来的ENTP,手上用力,木板重重砸在了地上躺着的人身上,“嗯哼”,地上躺着的那人闷哼了一声,有鲜血自衣服里渗了出来,很快染红了整个后背。

    “我已经让mama报警了!你们还走不走?”,ENTP大声吼着,他的视线自刚开始就黏在了躺在地上的那人身上,瘦瘦小小的,呼吸甚至没有多大的起伏,面朝下躺在又黑又潮湿的地面上,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开始上涌,他朝那些人冲了过去。

    或许是刚刚ENTP喊地太大声,小巷另一头走出来了一个阿姨,看见这架势顿时喊了一声,“你们这些混混是要干什么?拐卖儿童吗?报警了啊!赶紧滚!滚滚滚!”,见阿姨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挥舞着,他们似乎也后怕,一群人瞬间作鸟兽散,只留下把INFJ托起来轻轻放在膝盖上的ENTP。

    “哎呦,这怎么伤的这么重啊”,阿姨也走了进来,她抱起INFJ,“得赶紧去医院啊”,ENTP紧紧跟在后面,手还攥着INFJ的手不肯松开。

    “不用,姨”,INFJ虚弱的声音从怀里传来,“没事的”,他说。

    “这怎么能叫没事?你妈呢?我给她打电话让她过来”,“不用”,INFJ见状竟然开始挣扎了起来,他从怀里坐起,就要跳下去,“我不想让我妈担心”,说完他打算撑着跳下去,抬起手时却突然发觉一旁有人正紧紧牵着自己,他低头,看到了ENTP,随即愣在了原地。

    正是这一个愣神的功夫,阿姨抱着他进了店里,“你家情况咱都知道,知道你不想让你妈担心,但也不能自己撑着吧?多大点小孩,这次姨先给你包扎包扎,有什么事记得回家给你妈说啊”,她从柜台里拿出碘伏,“不行啊,这伤口太深了,不去医院处理不行的”,她一边念叨着一边给INFJ处理身上其他伤口。

    INFJ静静地坐在那里,好奇地看着ENTP,只见ENTP眼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看,衣服虽然有些脏了,但也能看出来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脸白净还带着婴儿肥,是INFJ之间绝对没有见过的。

    阿姨把能处理的都处理好了之后又苦口婆心地劝道“还是要去医院看看的呀,你们要是掏不出来现钱,阿姨先借给你们好了,慢慢还也行啊,这血根本止不住的呀”,闻言ENTP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似的,拉起INFJ,“阿姨,我送他去医院吧”,说完挥了挥手,带着INFJ跑出了店里。

    INFJ没有挣扎,只是在ENTP拉着他跑得远了些了之后,突然停了下来,拽的ENTP踉跄了一下,“谢谢你”,INFJ说道,“我要回家了”,他眼神定在ENTP的脸上,冲着他笑了一下。

    “等一下!”,ENTP拽住了INFJ,“你伤口需要处理”,ENTP紧紧扣着INFJ的衣服,一副绝不撒手的模样,“它自己会好的”,INFJ垂眸扯试图把衣角扯回来,“他们一直那样欺负你?”,闻言INFJ动作一顿,又笑着抬起头,“我应该不认识你吧?”。

    ENTP一噎,“谁说的,我认识你,你叫INFJ”,INFJ惊讶地睁大了眼睛,ENTP见状继续胡扯,“咱俩认识的,你不是说你会记得我吗?怎么把我忘了?”,INFJ似乎有些心虚,扯着衣角的力道松下来了。

    ENTP就这么拽着INFJ的衣角往前走,直到前面出现了派出所的牌子。

    “进去,和他们说你伤得多重”,INFJ疑惑地歪头,“哎,你不是吧?你就从来没想过找警察?”,ENTP震惊地问道。

    “之前他们没那么过分,所以...,”,INFJ捏着自己的衣角搓着,他低头看着脚尖,黑乎乎的运动鞋上面满是小巷里的泥垢,裤脚一个长一个短,明显是不合身的衣服,他又看向ENTP的脚,就算自己没什么见识,也能看得出来肯定不便宜。

    这个人突然出现,自己之前大概是不认识他的,可是他却对自己了如指掌,INFJ在心里思索着,ENTP还在喋喋不休见到警察之后应该怎么说才能把事情闹得严重点,说的唾液横飞文采飞扬,整个人有一股不属于他那个年龄段的成熟。

    说到最后,ENTP小胖手一指,指向一旁挂着的横幅,“看见了没,扫黑除恶,什么什什么”,ENTP生怕自己露馅,后面的字权当不认识。

    “快去快去”,他牵着INFJ的手走了进去,INFJ低头,掌心传来一阵阵热源,因失血太多而冰凉的手被一点点捂得热了起来,他看向才刚刚到自己胸膛的ENTP,无意识地笑了起来。

    ENTP和INFJ坐在板凳上,警察叫来了医生替INFJ做紧急处理,“叔叔,我们的爸爸mama都不在这,我们奶奶腿脚不好,年龄也那么大了,您别告诉她行吗?”,ENTP在一边哭的情真意切,INFJ就那么趴在医生前边看着,不知不觉地笑了起来。

    ENTP似乎有所察觉,回头朝着INFJ挤了挤眼睛。

    警察去调档案了,一时走廊只剩下INFJ和ENTP,“谢谢你...”,INFJ刚包扎完伤口还不太能弯腰,于是半边身子靠着ENTP,ENTP挺着胸膛,尽可能让自己显得高一些。

    为什么自己也变小了啊,ENTP第无数次在心里吐槽,想象中的英雄救美什么的,完全没派上用场啊,他愤愤地想着。

    不过,他又偏头看向INFJ,他哥这时候真的好瘦小,身体发育看起来要比正常年龄小个四五岁,整个人瘦骨嶙峋的,靠在自己身上甚至有点硌得慌。

    什么特工电影一样的帅气救场都被他抛在了脑后,如今看到这样的INFJ,剩下的只有心疼。

    他哥小时候过的是这样的生活啊,他偏头看向INFJ背后的绷带,对不起,哥,他心里想着,还是没能阻止这个疤。

    感觉到身边的INFJ有些疑惑的眼神,他定了定心神,开口问道,“怎么了吗?”,INFJ似乎是有些羞赧,“对不起,我好像忘记了你的名字了”,他抿了抿嘴唇,语气有几分歉意。

    ENTP趁机调整了一下坐姿,把INFJ大半个身体搂在怀里,“我叫ENTP,这次不要再忘了”,INFJ头靠着他的胸膛,点了点头。

    剧烈的心跳声响彻在耳边,INFJ却只觉得这个怀抱温暖至极,于是他又往里蹭了蹭,轻声说了一句,“谢谢你,ENTP”。

    正值扫黑除恶严抓严打的时段,所里应该是很重视,拉着INFJ又去做了一遍笔录,INFJ紧张地坐在板凳上,生怕自己哪里说的不清楚,余光瞥见了门外的ENTP,发现他似乎在折着什么,手上动作翻飞,不知怎么的,INFJ紧张的心情莫名平静了下来。

    等他们终于出派出所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残阳如血,挂在遥远的天边,ENTP翘着眉毛冲INFJ笑,他的两只手背在身后,示意INFJ凑过来,INFJ往前又走了几小步,ENTP从身后伸出两个拳头。

    “猜猜哪里面有东西,猜对了就送给你”,INFJ瞪着眼睛左右看了看,似乎在仔细思索,过了一会,他小心翼翼地做了选择,“左手吧?”,他抬头看向ENTP,眼里藏着小小的期冀和渴望。

    “猜对啦!”,ENTP把手张开,里面是一只,翘着腿长着翅膀的滑稽的千纸鹤,他趁着INFJ不注意把右手滑进了兜里,而后把千纸鹤放到了INFJ是手上,“八段锦千纸鹤,绝活”,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奇怪,沉浸在欣喜中的INFJ疑惑看了过去,却发现他仍旧笑嘻嘻的,刚刚话里的哽咽多半是自己听错了。

    “谢谢你!”,INFJ开心地接了过来,在自己手心里小心翼翼地捧着,“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个礼物”,他开心地冲ENTP眨着眼,看的ENTP眼睛又有点泛酸。

    “ENTP,你等一下哦”,对面的INFJ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又冲进了派出所,ENTP站在原地看着他哥的背影好一会,揪着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INFJ没一会就出来了,一只手里拿着千纸鹤,一只手背在身后,“猜猜是什么?”,INFJ笑着问道。

    ENTP摇了摇头,眸光深深地看着INFJ,似乎要把他的样子刻在脑海里。INFJ不知道面前这个人为什么突然那么悲伤,或许是没有收到交换的礼物吧。他又冲着ENTP笑了笑,而后从背后拿出手。

    是一支百合花。

    “刚刚看到你一直盯着这个看,我就在想你是不是喜欢这个花,回去问警察叔叔可以送我一枝吗,他们直接就给我啦”,INFJ见ENTP没什么反应,又把花往他那边凑了凑。

    是了,ENTP想起来,大概自己一直出神,视线不知道落在哪里,碰巧被INFJ看到,让他以为自己喜欢这个花。

    他看着面前的INFJ,五官已经出具成熟后的雏形,只是更加稚嫩,情绪也更好猜,比如现在,半分羞怯带着小心翼翼,似乎是怕自己不喜欢。

    可这是他哥给他的啊,自己怎么可能不喜欢。

    他哥总是这样,怎么总能猜到自己的想法啊,太犯规了吧,他咧开嘴笑了起来,温柔地接过INFJ手里的花,学着记忆里他哥的样子,轻轻揉了揉INFJ的头发。

    “谢谢你”,ENTP努力藏住语气里的哽咽,可根本藏不住,“我很喜欢,真的”,他笑的比哭还难看,就用这种可以称得上是狰狞的表情看着INFJ,可面前的INFJ依旧用他最熟悉的,温和包容的表情看着自己。天知道他有多想,有多想扑进他哥怀里,告诉他自己有多想他。

    那些无处安置的,对于未来的疑虑在他在见到他哥的第一秒就全都消散了,是啊,早该知道的,早该反应过来的。

    他爱他哥啊。

    他爱INFJ啊。

    他怎么能认为他哥对他是关照和怜悯,他怎么会认为他哥分不清爱情和亲情,这怎么可能分不清啊,ENTP哭的视线都模糊了起来,他只能尽力去擦着眼泪,想趁着时间还没结束再多看他哥几眼。

    这样一个缩小的他哥站在他面前时,跟着心疼喷涌而出的,哪里是所谓什么兄弟情,ENTP小心翼翼地靠近INFJ,而后抱住了他,还小心避开了他哥后背的伤口。

    他想就这样一直紧紧抱着他哥,想吻他哥的嘴唇,想贴在他哥的耳边一遍遍告诉他,我爱你,我爱你。

    情绪的闸门泄开,ENTP在他哥怀里哭的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明明可以不用死的,他哥可以不用死的,但凡自己早一点意识到,他哥一定还能像现在这样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而不是,自己抱着一张草稿纸,整天对着那一双眼睛,愧疚地过一辈子。

    不是愧疚,ENTP又反驳,是爱,他听着INFJ胸膛里热烈的心跳,又重复一遍,是爱啊。

    INFJ似乎被吓住了,他轻轻托着ENTP的身体,轻声问道,“ENTP,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ENTP摇了摇头,他努力平复着心情,12个小时的期限大概要到了,他把眼泪憋了回去,拉着INFJ蹲在了路边。

    橙黄色的夕阳落在ENTP的眼里,他冲着他哥笑,温柔的要命,“INFJ,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你答应我,一定要记住好不好”?

    INFJ闻言正色点了点头,“你能不能答应我,只要你看到八段锦千纸鹤,就一定要记得我说过的话,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好不好,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要伤害自己,甚至是自杀,好不好?”

    ENTP说这几句话的语气严肃极了,带着INFJ也紧张了起来,他一字一句地把ENTP刚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严肃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一定要记住,好好地记住”,ENTP又重复了一遍,脑海里倒计时的警告愈发强烈,他又牵起他哥的手,十指紧扣,一路把他哥送回了楼下。

    “不用害怕,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ENTP又揉了揉INFJ的头发,语气轻柔地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了一样。

    “INFJ,我希望你能幸福,好好活着,才会幸福,对吗?”,INFJ用力点了点头,似乎还在担心ENTP刚刚大哭的难过,于是他又凑到ENTP身前,轻轻抱了抱他。

    “我们明天还会再见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ENTP又回抱住他,“以后一定会再见面的”。

    下次再见面我也会保护你的,INFJ看着面前有着nongnong的悲伤的ENTP,心里暗自下定决心,我也要努力,让你幸福的,ENTP。

    警报声越来越大,ENTP捂住了头,要走进单元门的INFJ似有所感地回过身,又冲着ENTP笑着招了招手,便一溜烟爬上了楼梯。

    夜幕已至,低低压在天际,天空上繁星点点,耳边还有阵阵蝉鸣,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鲜活,ENTP抬头看着居民楼的某扇窗户,少年的身影映在上面,像一株挺拔的青松。他盯着看了许久,看到眼睛酸涩,也不愿意眨眼,直到熟悉的眩晕感传来,再睁眼时,ENTP回到了熟悉的房间。

    他看着手里,那支百合也跟着移动了过来,只是因为时间流逝,早已变成了一捧干花,ENTP小心翼翼地把干花插进了一旁的花瓶,那张草稿也跟着放在了旁边。

    “您的情感已明确,请点击选项确认是否重回九号房间”

    ENTP揉了揉太阳xue,而后沉声道:“我想跟你谈一谈”,平板毫无反应,但ENTP还是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不知道你搞出来这场实验的目的是什么,研究还是取乐,但是,我保证,我可以给你最精彩的剧情,最准确的数据”

    “我只有一个要求,把一个人自杀另一个人就能出去那句话删掉”,平板屏幕突然闪烁起来,紧接着出现了一个显示加载的圈。

    “对不起,您的要求无法兑现”

    “那我换一个”,ENTP一字一句地说,眼里带着执拗和义无反顾的决心,“既然这场回溯是因为我的爱而产生的,那把它改成当我哥感受到的我的感情是百分之百的别的情感之后,才会显现出来...”,话音刚落ENTP自己却是愣了一下,而后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捂着脸大笑了起来。

    “已按照您的要求更改,请您确认是否返回九号房间”。

    ENTP笑的肚子都开始抽痛,他揩去眼角的泪水,“当然,为什么不呢”,为什么不呢,这一次又一次,为什么不呢。

    “好的,现在开始倒计时,十,九,八...”

    ENTP扭头看向桌边,紧接着闭上眼睛躺在了地板某处。

    我说过的啊,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我的夏娃,我的肋骨,我的爱人,我的INFJ,我的...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