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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见半夏强忍着眼泪,舌尖食过五味,酸楚难当,想要抬一抬手挽起她耳边零乱的发丝,险些用尽全身力气。如此患难与共的情谊,好过你富贵人生中相伴数十年,她不禁也红了眼圈,但同时还要努力牵起嘴角,艰难岁月里还她一抹粲然微笑,弥足珍贵。“你吃吧,我不饿…………”半夏终于忍住了眼泪,数九寒冬里一件单薄的衣,早已经冷得没了知觉,细腻光滑的脸让北风刮的干裂起皱,亦带走唇上水滴,干得从嘴角发烂生疮,一层厚厚的痂刚结好又让舌头舔坏。低头看,手也毁了,手指手背四处是刀刻一般的横纹,见rou见血,一沾水便如同尖刀钻rou一般地疼。景辞也不见得轻松,整个人被病痛与饥饿折磨得脱了形,少女美好的身体瘦得只剩下嶙峋的骨、蜡黄的皮。极力睁开眼想要看清身边人,却无论如何只是颓然。半夏端起袖子擦一把被泪水濡湿的脸,吸了吸鼻子说:“姑娘不饿,那奴婢还给姑娘收着,明儿饿了再吃。”“你吃吧…………”景辞奄奄已无力。半夏嘿嘿地笑起来,傻笑堆在一张憔悴破碎的脸上,出奇地滑稽,“奴婢不饿,奴婢刚在张婶子那蹭了口热粥吃,现如今饱着呢!”景辞不劝她,亦不拆穿,静静用一双朦胧不清的眼镜望向半夏跪坐的方向,轻声说:“是我拖累你…………”“姑娘…………姑娘别说这样的话,您这样说,奴婢可真是没脸活了…………”“你听我说——”她艰难地自红肿发炎的喉头发声,没一个字都带着血。但无论如何仍需撑住,再看一眼残酷又美好的人世,再看一眼彷徨无措孤独无依的半夏,“元人总归是要走的,皇上还在,该回来的都得回来,到时候你再去提督府找他…………他…………他是明白我的,必不会为难于你,往后如何,你同他说就是了。至于我…………若有可能,还是给我找一处僻静地方烧了吧,如今人人都饿的发慌,我只怕死后都不得安宁…………”“姑娘!姑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放心,梧桐jiejie已经去山下找陆大人,明儿就回,明儿天一亮咱们就能下山去,给姑娘找最好的大夫,吃最好的药,一定能熬得过…………”她前一刻吞进肚里的眼泪,这一时似拉开了闸门,一瞬间汹涌而出,无法自已。“姑娘,姑娘千万别丢下奴婢…………白苏jiejie已经去了,桂心也不知下落,梧桐jiejie…………真留着奴婢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真不如一头撞死的好。”她俯下身,一头散乱的发辫夹杂着枯草黄泥落于后背,再没了估计,也没有希望,索性趴在景辞腿上,哭到力竭。景辞轻轻抚着她枯黄干涩地长发,如长者般以蓦然慈爱的口吻说着:“从今往后都要靠自己,半夏…………好好活着,活着比什么都要紧。如此也好…………我再不必拖累你们…………”轻缓而柔婉,与地狱般煎熬的难民聚集地并不相符。更像是临走前的告慰,离别时的缱绻,似水,滑过千疮百孔的心尖。无可奈何花落去,却总有人费尽心思拼尽全力挽留。半夏猛然间抬头,似恍然大悟,又似突然惊起,她决心已下,无人能阻,“不不不,姑娘,总会有办法的!如今银子没地儿使,但总有人屯着粮食药材,姑娘且等一等,等奴婢三两个时辰,奴婢下山去给姑娘买药买粮,rou粥好不好?姑娘应我一声,咱们夜里找张婶子借锅借碗,烧一壶水煮上一锅rou粥好好吃上一顿可好?”景辞没了力气,只淡淡笑一笑,掌心轻轻抚过她全无血色的面庞,最终颓然跌在藏着跳蚤臭虫的破棉被上。半夏擦干了泪,将棉被拉高些,给景辞盖个厚实,眼瞧着顺手掐死一只乱爬的跳蚤,再低头翻翻找找又弄死几只,粗看去没东西乱拱乱爬,适才起身往外,经过独臂的张婶子身旁,沉声问:“婶子前几日买米买rou的地方在哪儿?给我指指,今儿我去,我们家姑娘便要交婶子看顾些,天黑之前我便回来。”牺牲奉献非呈现于口述笔谈,而在于危难交加狂风骤雨之际。伟大,非仅止于死战不屈的将士,亦可在柔弱娇小的女人肩上追寻。今夜请你与我,为此沉默、泪流。岁末年关,京城在碎片瓦砾中迎来积蓄多时的第一场大雪,曹得意喜不自胜头一个奔去行宫报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天降瑞雪全赖圣明天子!”诸位阁老担忧着雪落之后不知又要冻死多少无家可归的百姓。陆焉回到京城已逾半月,手底下但凡能用的全都派出去找人,无奈找人似大海捞针全无音讯。外头传的体面的说法是汝宁郡主死在太和殿那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火中香消玉殒,更有些刁钻露骨的茶余饭后吃着瓜子听着小曲儿讲那些个妃嫔公主被元军拉到两仪殿大肆jian*yin,有的当即便死了,有的让带回特尔特草原成了牛羊一般的牲畜,而太后掌珠汝宁郡主就在其中。徐徐而归的定国公府碍着脸面对外都称馨嫔与郡主双双殉节而死,寥寥草草便为两位曾为国公府的生息延绵富贵功名立下大功的女子划下句点。甚至于连名字也羞于提起,仿佛死于元军之手而未能自裁与正阳门下是她们永生的污点,怪你,只怪你到死也不为国公府的脸面着想。这张脸,天大的面,盖住多少幽魂冤鬼。然而什么是错?错只错在你生成了女儿身,这一生便注定受此苛责,永不翻身。辗转反复,陆焉亲自率队,将京城颠了个个儿,也未能翻出他心中想念过千万遍的人,一闭眼处处都是她身影,梦醒又是冰冷刺骨的冬日,南下的寒风似尖刀反复扎刺着他的心,血潺潺,伤口无法弥合,除非能在郊外苍茫无际的旷野中,漆黑孤寂的天幕下掀出她的影。他突然间猛抽胯*下骏马,将春山与安东远远摔在身后,渐渐他高高扬起的墨色披风只剩一息隐约的墨迹。谁也无法听清,他下马后独自行走在半人高的草丛中,向这空有双目但冷漠无情的苍天呐喊,声嘶力竭,“小满——”再回身,风灌进喉咙,于胸腔四散奔逃,胀满了冷透了心肺,无处求生。他大声喊,一遍一遍,恳求上天还他心中至爱。“小满——”风中传来谁的呼唤,又携着哪一种痛彻心扉的哀伤与绝望,将天空与原野烧成灰烬。生死离别,这一生已尝尽。☆、第87章奉献第八十七章奉献一切仿佛都是一场虚妄而荒诞的梦,景辞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