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矿山
男人呼吸一窒,侧头往着女子,他这才发现女子的肤色竟然又透明了些,估计是那颗果子的缘故。他心里纠结了一瞬,说道:“认识……我……我就姓张,自然认识姓张的人。” “那就好。”女子也不过是问一问罢了,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男人可能是在骗她。 “你不是……都记不得了?那你怎么知道哪个姓张的人是你要找的?”男人问道。 女子皱眉,“可是你不是说你会带我去找吗?” “……”男人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似是轻笑了声,“也对,我带你去找。” “我真的不傻,”女子凑近他,直视着他的眼睛,“因为我知道,没有人可以违抗和山鬼许下的承诺。” “山……鬼?你是山鬼?” 男人讶然,听女子说自己是山鬼,他竟未有丝毫恐惧和敬畏,而是在脑海中想到了那句──“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他说我是山鬼,”女子努力回忆着,“他……我忘记了很多东西,但是我记得我要找一个姓张的人。” “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姜之离。”女子在干草上画出这几个字,“你呢?你说你也姓张?” 姜之离……男人记下了她的名字,“我叫张启山。” —————————————————————————————————————————————————— 八年后。 长沙城的九门提督,外八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些盗墓家族,势力庞大,涵盖文物走私的所有环节,几乎所有的冥器,流出长沙必然经过其中某一家。 算起历史来,九门之首的张大佛爷其实是个后来者,不过短短八年就在长沙城站到了最高的位置。他不仅是长沙人口中的大佛爷,亦是手握军权的长沙布防官。 这八年,对于张启山来说,依旧有一种不真实感。 当初他踏入长沙城门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姜之离,后来姜之离帮他捡回那时同他失散的最后一人──张日山。 他坐上今天这个位置,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姜之离,她强大到几乎可以帮他扫平一切障碍。 他重新涉足盗墓这个老本行,也是因为姜之离,他不懂所谓灵气,但是姜之离需要灵气,而现世灵气枯竭,她只能依靠古物上附着的残存灵气维持生命。 至于当初说带她去找那个姓张的人,至今也没有找到。 一开始张启山就不认为能找到,就算找到,估计那人也已经死了几百上千年了。 可是对于姜之离来说,找那个姓张的人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事,比记起自己的过去还要重要。 因此,张启山找了八年。 他甚至跑去了北京,在新月饭店连点三盏天灯,只为拿到那个姜之离说的可能是那人留下的东西──一枚鬼玺。 结果自然还是让姜之离失望了。 或许在姜之离看来,八年也不过短短一瞬,可是张启山一辈子也没有多少个八年,他不知道自己能找几个八年,但只要姜之离还要找,那他就帮她找一辈子。 全长沙都知道张启山喜欢姜之离。 那天,姜之离问了张启山一个问题:“喜欢?什么是喜欢?” 张启山只是叹气,姜之离的确很聪明,然而她学会了很多东西,却完全学不懂人情世故。 他最后还是放弃了教她什么是喜欢,不是放弃了他对她的喜欢,只是因为他们之间隔着太长的岁月鸿沟,她有无尽的寿命,而他不过百年,他终有一天会离开她。 同时他也打消了娶她的念头。 张启山不放心姜之离单独接触太多人,除了他最信任的二月红和齐铁嘴。 二月红隐约猜到了姜之离或许有什么特殊的身份,可是他的夫人非常喜欢这个漂亮而干净的姑娘,因为丫头身体弱,他们没有孩子,丫头差不多是把姜之离当成了半个女儿。 从某些角度看,姜之离其实过于凉薄,她不会主动去关心任何人。 就像当初她只是陈述了张启山快死了的事实,如果不是张启山让她救他,她不会做任何事。 丫头也是一样,她能够治好丫头的病,可是没有人提过,她便直到丫头病逝也没有在她身上用一点灵力。 丫头死在了去年冬天,之后二月红颓丧了许多,倒是对姜之离愈发好了,好像真的把她当成了女儿,当成了他对丫头的思念的唯一寄托。 而在齐铁嘴眼里,姜之离就是个懂得堪舆之术,和他有共同语言的年轻女孩,而且姜之离比张启山好说话太多,久而久之他便单方面认为他和姜之离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感情。 甚至在知道张启山喜欢姜之离的时候还谴责他想老牛吃嫩草。 唯有张启山和张日山知道姜之离是山鬼。 不过很多时候他们也会忘记姜之离是山鬼,姜之离只是姜之离,仅此而已。 前些日子,长沙城里突然出现了一辆鬼车,深夜停在了火车站,这几天张启山一直在忙这件事。 如今,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长沙城外的那座矿山,正是姜之离初遇张启山时的那座矿山。 由于二月红拒绝了张启山的邀请,于是他们一行便只有姜之离、张启山、张日山和齐铁嘴四人。 “这边。”姜之离拿着罗盘走在最前方,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座矿山,这是山鬼的天赋,无论是那座山,无论有没有记忆,罗盘只不过是伪装。 很快,他们眼前就出现了一个被炸毁的矿洞,坍塌的巨石挡住了洞口,想来应是将鬼车从矿山里驶出来那些人做的。 “阿离……”张启山下意识地想让姜之离动手,却在下一瞬想起来身后还跟着个齐铁嘴,便止住了话头。 姜之离回头,“怎么了?”她问道。 张启山掩唇轻咳了一声,“这里走不通,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路。” 见姜之离再度拿起罗盘,齐铁嘴急忙冲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使不得啊!”他拦住姜之离后,看向张启山,说道:“佛爷,咱们不能再往前走了啊,这儿可是大凶之地啊!” 张启山上前把齐铁嘴拉开,“既然这里是大凶,我们就离开这里,快些进去。” “诶,不是,你那哪是离开,分明是往更凶的地方去了。” 这一路齐铁嘴一直吵吵嚷嚷着要回去,张启山早已被他搞得烦了,若不是姜之离说矿山底下有座极为凶险的大墓,他也不想带上齐铁嘴。 毕竟要是遇上厉害的奇门机关,还是得靠他。 张启山瞪了齐铁嘴一眼,后者便缩在张日山身后不敢说话了。 “前面。”姜之离找到了新的入口。 就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是一片荒凉的坟地,新旧坟茔交错散布,杂草丛生,显得十分杂乱无章。 姜之离停在了其中一座坟墓前,“这里,墓碑后面。” 话落,不等张启山指示,张日山便自觉上前搬开了墓碑,果然墓碑后是一条倾斜向下的通道。 张启山朝他点点头,张日山就矮下身子钻了进去。 “佛爷……”齐铁嘴不死心,“咱们还是劝了二爷再来吧……” “你去请?” 齐铁嘴皱起脸,“你开什么玩笑,你都请不动,我怎么行啊。”说着他指了指姜之离,“佛爷,就算你不担心自个儿,你舍得小离出事儿?” 张启山抿唇没有说话,姜之离抬眼看他,神色认真地说道:“我想去。” “她不会出事。”张启山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齐铁嘴满脸都写着无语,只好一个人默默地感叹人生艰难。 这时,张日山从里面钻了回来,“佛爷,有路。” “嗯,走吧。” 张启山率先进了坟墓,不出几步,通道变得宽阔了些,前面用木板拦着,张日山刚才已经把这些木板给搬开了。 他习惯性地往后伸出手,一只微冷的手掌便搭了上来,是姜之离。 姜之离怕黑,这是他认识她第一天就知道了的事,后来他发现,她不仅怕黑,还怕冷、黏人,想到这里,他的眼神都温柔了许多。 通道里原本就有一层浅浅的积水,随着他们往前深入,积水越来越深,几乎没过了脚背。 “前面,有东西。”姜之离用了些力握住张启山的手。 张启山停住,“知道是什么吗?”从姜之离的表现可以判断出前面的东西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大凶啊大凶啊……”齐铁嘴整颗心都悬了起来,“你们看这矿洞积水,而且卦象显示,前面的东西相当不吉利,我看不如我们……” “继续往前走。”张启山打断他的话,“别逼我拿绳子把你绑起来。” 齐铁嘴打了个寒颤,“我,我是说,不如我们……去前面看看……” 张启山没再理会他,牵着姜之离向前走去。 莫约走了半柱香时间,一道生锈的铁门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扇门显然是后来才修的,上面布满了铁锈,结合矿洞中潮湿的环境,可以判断年份不出十年。 这铁门的出现只有一个解释,之前的人想要拦住矿山里的什么东西。 “门后面有个雕像!”齐铁嘴突然大叫出声。 张启山的手电从门锁上移向更远的位置,果然在四五米远的地方立着一座石雕,已经被水汽腐蚀得有些模糊了。 “这是……”他皱起眉,想要辨认那雕刻的是什么,可是只能看出是一位女性。 雕像让姜之离觉得非常不舒服,她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就这一眼,她也认了出来──“是西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