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埋伏在街头的某种气息
像埋伏在街头的某种气息
李响坐在陈书婷的别墅里,客厅柔软的布艺沙发让他没办法挺直脊背,惰性让他靠在了沙发的靠枕上,鼻尖漂浮着淡淡的香味,像是茉莉和玫瑰。 小五坐在餐桌前,面前摊着交接记录和一沓要填的材料,认真地勾勾画画。 “晓晨,到了外公那要听话,不许乱跑,听见没?”陈书婷抚平白晓晨的衣领,指尖点点他的额头。 “知道了mama。”白晓晨六岁,生得浓眉大眼。他刚上小学,应该是狗都嫌的年纪,只有在陈书婷面前,才是个乖乖儿子。 陈书婷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脸颊,道:“去吧,见人要打招呼,mama教过你的。” 白晓晨用力点头,转身跳上了停在门口的加长林肯。司机小陈把白晓晨的书包也放进车内,还替他开了一罐可乐,才关上门。 陈书婷倚在门口,看着车驶出别墅区,才缓缓转身,把目光投向餐桌前的女警,和沙发上的……旧情人。 李响干了多年刑警,耳聪目明,很快感受到陈书婷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仿佛有种针扎般的蛰痛,从肩头,到腰腹,到膝盖,再到脚尖。 “警官渴了吧,我给你们冲两杯奶茶。”陈书婷拢了拢胸口的薄纱披肩,招呼他们。 李响刚要拒绝,小五便抢先应下了。 “太不好意思了,谢谢白太太。” “嗨,客气什么。我还要谢谢你们来保护我呢。”陈书婷笑得亲切,走进西厨,玻璃杯和冰块在她手里叮叮咣咣,从餐厨的玻璃门上,隐约可见她的身姿。 以前怎么没发现小五答话这么快呢?李响嘀咕着,似乎要排解尴尬似的,扭头看向客厅的落地窗。 落地窗擦得一尘不染,清楚反射出陈书婷将玻璃杯放在小五手边,端着另一杯向他走来。 不知道为什么,李响咽了咽口水,好像真的十分口干舌燥。 “李警官。”陈书婷坐在他身边的贵妃榻上,微微向前倾,把玻璃杯推到他面前,“还没谢谢你护送我和晓晨回来呢。” 李响再怎么不想回头,也不能只留一个后脑勺给陈书婷。窗玻璃里,陈书婷的笑容里找不到一丝异样,愈发衬得李响心里的鬼影如此庞大。 李响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转过头,道,“没什么,身为警察,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一回头,他就闻到了比抱枕上更加馥郁的香气,除了花香,还有淡淡的檀香味,像是庙会烧的香被稀释了十倍百倍,让他觉得心安。 这应该是很可笑的,一个警察竟然从黑社会大嫂的香水里找到了心安。 同样的沙发,陈书婷坐下却不显得窝囊,真丝连衣裙包裹的曲线极尽妩媚。 李响也是男人,更何况曾经是陈书婷的男人,一时失神。 陈书婷好像看不见李响的失态,她若无其事地问:“那天在车上,你给了晓晨一块饼干,他闹着还要吃。你能不能带我去超市,认认牌子?” 李响知道陈书婷有话要单独和他说,只是,他不知道该不该接受。 陈书婷没有说话,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指尖,轻轻点着茶几的桌面。 一下,两下。 好像点在李响的心口。 李响故作轻松地对小五说:“小五,你在这儿守着,我陪白太太去一趟超市。” “响哥,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按规定,陪同女当事人应当有一名女警在场……” 李响挥挥手:“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去了也是白废脚力,在屋里歇着吧。” 李响说着便站起来,只是陈书婷还坐在沙发上。 他低头看去,即使非他本意,却也看到了胸口一丝春光。 李响忙不迭偏过头,又看到了落地窗倒映的陈书婷的脸。 陈书婷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慢慢站起身,道:“把奶茶喝了再去吧。” 此刻,陈书婷的话仿佛有魔力,不管奶茶里放的是冰块还是毒药,李响都无法拒绝。他提起杯子一饮而尽,过后才慢慢觉得口腔里泛起甜蜜的味道。 别墅区不远处有一家大型超市,客流量很大,李响走在人群里,恨不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哪个角落窜出徐江的手下来。 “我说李响。”陈书婷的手无意义地划过货架上一个又一个商品,漫不经心地开口,“老白都死了,你叫白太太,倒是叫的挺顺嘴。” 当年为了赌气,陈书婷和白江波结婚的时候特意发了一张喜帖给他。白江波他是知道的,陈泰手下一个不起眼的大头兵,为什么挑中他?李响翻来覆去地想了几天几夜,还是觉得白太太三个字安在陈书婷身上实在不衬。 可是陈书婷还是义无反顾地成为了白太太。 没有了小五在身边,李响对他严密死守的过去放松了一些。他扶正了陈书婷碰歪的几样货品,道:“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 陈书婷没有回答他,而是接着问:“你来保护我,是怕我受伤害,还是怕你们查案断了线索?” 李响差点要脱口而出,当然是为了案子。可是如果换做其他当事人,他还会故意避开第一个选项吗? 李响的沉默在陈书婷看来就是最好的答案。她脸上浮现出胜利的微笑,挽住李响的手臂,凑在他耳朵边:“穿着警服逛超市,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看我们吗?” 李响的半边耳朵蓦地烧得绯红,陈书婷狡黠地笑起来,眼尾的眼线飞扬,连耳环都清脆地奏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