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0沉默的爱
740沉默的爱
颜狗对长得好看的人没有什么抵抗力,何况她当初肯跟他闲聊,完全是因为听他声音怪好听的,不然才没心情搭理他。 狗勾的祖先就是狼,或者……能驯化他呢也说不定。 可沈佳仪并不是那种一上头就什么也不管不顾的性子,她需要综合考量自己目前的处境。 除了伊比利斯这个朋友,她不再有可以依靠的人,活在狼堆里,她过得并不容易。 因此,她绝对不能失去伊比利斯。 情爱对人来说,是阶段性的事,恋人们热恋,冷淡,再分手,显得极为不稳定。 可朋友不会这样。 不出意外地话,友情可以长存,甚至永恒。 于是,和伊比利斯维持着朋友的关系,是她的最优方案。 多数时候,他们之间的氛围会很暧昧,他灿金的双眸看过来时,暖意融融的笑意是那般动人耀眼,清浅的眼底,也只映出她一人的影子。 她也会朝他笑着,时长漾出嘴角的小梨涡。 之前的三年,是他最为失落困顿的三年,虽然他们不曾见面,沈佳仪却一直陪着他挺过来。 因此伊比利斯对她的偏爱,并不加掩饰。 朋友——更像是一层窗户纸,他们谁也不愿去捅破。 他为她编过头发,为她弹奏过人族的六弦琴,雨丝横斜时为她挡掉风雨,给她做装修新家的苦力。 他喜欢边散步边想事情,沈佳仪就把果篮挂在他臂弯,一边陪他散步,一边吃水果。 初来乍到时,她对着一片空地,在他身边指着空气规划: “这里建个葡萄架,这么高,这么宽,这里再放把小藤椅,我就可以抱着我的猫晒太阳了。” “哦对了,还得有晒被子的地方,我换洗被子很勤的,大概就放这里吧。” 结果第二天,伊比利斯领着她去了那片空地,阿门,他就已经全搞定了。 沈佳仪甚至连图纸都没画,只是用小手指比比划划。 这狼看起来很擅长几何,做的东西都是精细测量过,三角形的稳定性,勾股定理的运用,甚至晾被子的金属都做成了节省空间的斐波那契曲线……沈佳仪大受震撼。 作为回报,沈佳仪只能给他讲微积分,告诉他如何最大程度地节省边角料。 而且这狼好离谱,他会化学,甚至很擅长搞爆破的火器。 沈佳仪用古法织布,用的是之前在博物馆看见的良渚时期的梭子。 织布是个大工程,她一个现代人没吃过这种苦,一开始的时候,总是累的腰酸背痛。 都是重复性的动作,一排排织下去,极为枯燥,惹得她垂头丧气,枯萎小花似得打不起精神。 伊比利斯来看她时,默不作声地关注了她哭唧唧的吐槽,虽然当时没多说什么,却着实放在心上了。 不日之后,他便又给她做了个永动机,代替她织布。 家人们谁懂,这狼,古早时代的狼,就已经会利用饱和蒸气压,搭配低沸点的乙醚,利用蒸发期间温度的变化,给她造一个小小的永动机了。 很难想象他的智商到底多离谱。 沈佳仪知道他读过很多书,却没想到他竟然还读过中国的书。 虽然只是译本,但也足够令她心生别样情愫。 她很照顾他,或许他美好得有些虚妄,琉璃似得,是个暖玉一样的尔雅公子。 又或许是,即使他很疲惫,也会守约来看望她,朝她浅浅地扯起嘴角,露出个温柔弧度。 又或许,他总是满足她的愿望,她收到的大多数关怀,都是他给予的。 沈佳仪很珍惜他,伴随而来的,是对失去的恐惧。 她陷入一种极为矛盾的状态。 喜欢,却完全不敢伸手触碰。 想要得到,却反复权衡着利弊得失。 他们有时候是如此的相像。 理智,客观,书册浏览过千百卷,也通晓山川与古今,有各自健全而深邃的观念。 灵魂契合的机遇是如此难能可贵,知音难觅,心灵的共振又是如此惹人留恋。 然而,过分的相像也并非全然是件好事。 他们都分析出了最优解,于是谁都死守着那道防线,不肯,也不敢逾越半步。 但,平心而论,其实沈佳仪也心底也多少知道,这狼也挺阴暗的,散步的路上,他们会遇上很多奇奇怪怪的植物,期中便不乏她不熟悉的品种。 青年会毫不吝啬地告诉她这些植物的名称,药用价值,还有诗文典故。 到这里还算正常,如果他不额外拓展植物的毒性,还有炮制毒药的过程的话。 他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有时候他的顽皮只是这样暗戳戳地吓唬她一下,软绵绵地亮出自己的爪牙,毫无杀伤力地威胁一两句。 这种幼稚的小把戏很孩子气,却是他难得袒露的孩子气,故而沈佳仪也只是一笑了之,并未放在心上,自然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的毒药会来对付她。 她从未想过,浸泡过他诗文典故的草木,会在他细细琢磨过她的特性与体制后,化身迷情的草药。 一株一植,都只为她设计,只求她冰冷的唇再度炙热起来,只求她不再拒绝他的亲近,春水泛滥之际,肯将玉腿勾上他的窄腰…… 那时她还只觉得这狼好脾气,就算有些劣根,却只是那么一咪咪罢了。 是的,她完全想象不到,一只“好脾气”的狼,真正黑化发起疯来,究竟意味着什么。 一年秋末,她先是被狂躁的牛牛误伤,跌下斜坡摔得不轻,又淋雨染了风寒。 这边没有抗生素,伤口发炎,她病的很重。 伊比利斯几乎把他那些卷轴本子都搬来了,就睡在客厅里陪她,昏迷的时候总能听见他唤她的名字,而后强硬地被他揪起来喝苦药汁。 那段时间她有点不听话,生病的时候,人情绪总是低落的。 她告诉他,她去过很多地方了,也对爱的人很好,每一天都有认真度过,即使就在这一秒死掉,也没什么遗憾,她愿意在任何时候死去,她并不惧怕死亡。 要是能回家就好了,或者她死了就能回去吧,谁知道呢? 青年听完,灿金色的眼底沉了薄凉的冷怒。 他从没对她发过火,但那一次,他确确实实不高兴了。 沈佳仪不知道那是为什么,仍旧浑浑噩噩地整日昏睡着。 她梦见闽南的繁花,几句梦呓,也不晓得自己说了什么,大抵不过是不喜欢这里,想要回她的老巢尔尔。 “我的努力就像小狗屁,呜呜,我不喜欢这里……” 某天,阳光很好,伊比利斯抱着她,走上了阁楼。 亦是初冬,屋外白雪皑皑,万物都凋零了,只有阁楼这里,烧了暖融融的炭火,绿意盎然。 奇怪。 大冬天的,这里怎么? 伊比利斯给她搭了个植物园,阁楼中央布满青苔的石头下还有卵石叠加的鱼塘,沈佳仪凝眸一瞧,这大好狼甚至贴心地给鱼塘衔接了两处无动力水循环。 她大受震撼,扭头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你真的……” 青年以为她要夸赞她,暗自扯了扯嘴角,露处个略显腼腆的笑来。 虽说伊比利斯那时已经做了数年狼王,但私底下跟心上人相处时,他还是会遵从自己的本性——耐心,靠谱,但是个极度的i狼,话有点少,且容易害羞。 然而女孩下一句只呜呜道:“我哭死。” “佳仪,你不该没有留恋的。”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嗯?”她又有些困了,植物的清爽气息,还有鱼塘的流水声,在皑皑的冬季,她一抬头,便能看见头顶上名贵的水晶窗户,“那我该留恋什么?我吃的也挺好呀。” 她有渴望获得的答案,她也记不清,最后有没有等来他的回话。 他依旧稳稳的抱着她,是很安全,全然守护的公主抱姿势,手臂上的肌rou结实有力,甚至能够感受出胸肌的硬度,以及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她腿上缠了洁白的绷带,温热的身体窝在他怀里,小小一团,软的好似棉花。 他们之间安静地沉默着,她不知道伊比利斯在想什么,只是那段沉默后,她眼睛就开始泛酸,慌忙闭上眼睛,按下汹涌的泪意。 这算什么呢? 他究竟什么意思呢? 是她太逊色,配不上一句承诺,即便是哄骗她的甜言蜜语也好啊。 这算什么呢? 生机勃勃的绿植园,暖意融融的炭火,还有狼精心摆设规划的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温热的心,一点一点冷却下去。 他嗅到泪水的咸味。 人类的泪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悲愁喜乐,他们泪水的气味也会不一样。 伊比利斯嗅到她难过伤心的气息,心底也控制不住地抽痛起来。 “佳仪,等冬天过去,我们去种一片向日葵吧。”他声音也有些干涩。 沈佳仪知道向日葵是什么意思。 沉默的爱。 可…… 她垂下眼帘,控制着声音对他说:“我不嗑瓜子,还是种点茄子芹菜啥的吧。” 她不需要向日葵。 她看见向日葵就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