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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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 即便是清修的纯阳宫,此时也难得热闹。 同门互相坐在一起,围成一桌,谈天说地。清修的道人也沾染了人间烟火,今夜无禁忌。 李忘生坐在上首一侧,师父因为养伤早早休息,他便不能离席。 前来祝酒的人很多,李忘生本是不怎么喝酒的,每年这个时候,喝酒的都另有其人。 只是今年,那个人不在了。 李忘生望着上首另一侧的空位,心里泛起难言的酸楚。 谢云流走后,他才知道什么叫借酒浇愁。 谢云流喝酒喝的是痛快,李忘生却不是,他喝的是思愁——一壶见底,愈发寂寞。 只是也有好处:酒会醉人,醉了,就想不了什么。他要想的事很多,醉了,想事很慢,就顾不上想人。 总是有太多的事堆在他面前,他没有那么心神和时间。 “二师兄,这半年来,你多有cao劳,却也保重身子。” 李忘生只是笑了笑,饮尽杯中酒底。 师父受伤,师兄不在,纯阳上下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他怎能不cao劳。 剑气厅殿顶之上,山峰投下巨大的阴影,一道身影藏匿其间,无人察觉。 谢云流冷冷地看着李忘生一杯接一杯饮尽,手里拾来的石块都快要碾碎。 他自知犯下大错,一路落魄逃亡,却实在放心不下,只得偷偷跑来纯阳,看看师父的伤势。 当初气极之下,那一掌打得很重,看到师父吐血他便反应了过来,只是木已成舟,大错已铸,他无法回头了。 谢云流今日独自一人跑回纯阳,上山时也如上次那般,躲躲藏藏。他这半年来一直躲躲藏藏,无处可安身。这里曾经是他的家……如今也不是了。 谢云流去看了师父。吕祖已经早早睡下,他在门外站了很久,最终什么也没做,走了。 他还想再看一眼李忘生。 谢云流是恨李忘生的,恨他背叛,恨他欺瞒,可他还是想再看一眼。 只能怪之前相处太久了,恨都恨不利落。 可当他看到李忘生来者不拒,一杯一杯,心里的火蹭蹭往上冒。 以前过年的时候,都是他在喝,无论他怎么劝,李忘生都不肯多喝。 自己一走,他跟别人喝得这么欢。 之前果然是假的,都是故意装出来的。 怕是担心喝多了酒后失言,吐出他的心里话,便始终保持清醒。 哼,果真是jian诈。 身旁交谈声不断,李忘生却觉得好像离他们很远。 以前有个声音总会在他耳边闹腾,人也跟着会靠上来,带着浓烈的酒气: “师弟,你看这杯中的月亮,多好看。” “我一壶都喝完了,你一杯还没见底,忘生,你这太敷衍了。” “明日你别练剑了,师兄带你下山去玩儿。” “师兄在山下喝到了很好的酒,带你也尝尝。” “……醉了,好师弟,劳烦你把我,嗝,背回去。” “……” 那人喝醉后话太多了,说不完似的,李忘生背着他,听他在耳朵边絮絮叨叨,说着说着,人就睡着了。 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心总是野在外面,一心都是山下的好风光。身后有个随时可以回去的家,玩累了,倦了,一转身就能回家,家里有师父,有师弟,还有他热爱的纯阳。 然而如今,家还在山上,纯阳还是纯阳,那个人却回不来了。 谢云流不想再看他们饮酒谈笑,他跑到了李忘生的屋顶,等人回来。 谢云流等了很久,山下的烟火都放完了,李忘生才醉醺醺地走了上来。 他步伐走得很慢,还略有些不稳,一看就是喝多了。 纯阳的雪很冷,谢云流在屋顶坐了这么久,从里到外都凉了个透。 他一看李忘生这个鬼样子,就气都不打一处来。 眼见李忘生进了屋,谢云流深吸口气,压下怒火,从窗户翻了进去。 李忘生虽然醉了,但脑海尚有一丝清明。 他走的时候窗户没关,此时外面一地银霜,明月高悬,竟然下雪了。 李忘生站在窗前痴痴地望了一会儿,酒的后劲弥漫上来,便醉了个彻底。 他没点灯,摸索着简单洗漱了一下,困意已经让他难以支撑。 李忘生刚摸上床边,忽然感觉到身后冷风袭来,还不及做出反应,颈后一痛,便软倒在床边,昏了过去。 谢云流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昏迷的人。 他本是想跟师父一样,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毕竟李忘生清醒的时候很敏锐,可此时李忘生醉了。 李忘生居然会醉。 谢云流弯下腰,李忘生带着酒气的吐息从他脸庞拂过,大概是喝醉了不舒服,他眉心一直蹙着,显得那颗朱砂更加小巧玲珑。 谢云流忽然不想走了。 来人下手不重,李忘生很快就从昏迷中苏醒。 酒麻痹了他的大脑,让他所有的反应都慢半拍,连感知都变得迟钝起来。 他发现自己被蒙住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不仅如此,那人还绑了他的手,堵了他的嘴。 李忘生喉结动了动,口中塞满的粗布让他舌根发苦,他知道这个人还没走,此刻就站在他面前。 这是一个既不想让他看见,又不想听他说话,还要束缚住他、不让他行动的人。 其实对于修道的人来说,这种程度根本不算什么,来人没把他内力治住,掐个剑诀就能解决,但李忘生没有。 纵然他看不见,不能问,也无法上手确认,但他知道这个人是谁。 实际上,他刚刚还在想他。 师兄既不想和他见面,也不想听他说话…… 李忘生醉意朦胧地想:是讨厌他吗? “连你也要对我刀剑相向!” 李忘生想起来曾经诛心的雪夜质问,他应当是真的恨自己的。 这副态度摆明了不想交谈,不打算听他解释。 李忘生茫然地想,那师兄是要干什么? 谢云流沉默地望着茫然无措的人。 他不知道如果面对师弟的那双眼睛,自己该说些什么。 他已经与纯阳决裂,如今无名无分,说是擅闯都不为过。 只是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 他恨李忘生,这是确定无疑的。 可为什么见到李忘生与别人喝酒,他会火冒三丈? 为什么见到李忘生不再清醒,他会想把他困住,想让他就一直这样醉下去,即可能面对的是虚伪或嘲讽,也不要再如往日那般端庄却无情。 那些冲动来得莫名其妙,仿佛昭示了这份情感的不同寻常。 为什么会这样? 谢云流成名早,这几年他见过不少人,但他没一个喜欢的。 欣赏归欣赏,但要让他产生想长久如此的念头,谢云流都觉得不行。 他好像习惯了每次山下玩够了就回山,因为山顶永远有等着他的人。 谢云流一直以为自己对李忘生是因为长久陪伴形成了习惯,这时候才意识到,可能不只是习惯,还有细水长流的日子里,悄无声息长出的喜欢。 只是这份喜欢因着李忘生的无言等候显得沉默又理所当然,才让他误以为是习惯。 他怎么会喜欢李忘生? 他怎么会喜欢上一个苦心孤诣算计自己多年,夺取自己掌门之位的卑鄙小人? 谢云流整张脸藏在阴影里,只露出冷硬的轮廓。 李忘生不能见他。 那双眼一看过来,他就会心软;那张嘴一开口,他就会忍不住。 可是…… 谢云流攥紧了背在身后的手。 可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忘生。 打伤师父,叛出师门——李忘生应当很高兴才是,可谢云流不想看到李忘生眼里的嘲笑,更怕看到李忘生眼里出现委屈或难过。 ——毕竟他一直在解释。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万一是他错了…… 难过背后的意义太可怕,他不能承受,想都不敢再想下去。 他蒙住了李忘生的眼睛,自欺欺人。 看不见,就不用去面对。 李忘生不用面对他,他也不用面对李忘生。 对面很久都没有动静。 李忘生安静下来,也不挣扎,只是静静等候发落。